1 不速之客

1999年秋天,隨着改革開放的空前發展,國民經濟保持穩定增長,國內形勢一片大好——人民豐衣足食,雖然剛經歷了那特大號洪水,可面對澳門迴歸和ZG成立50週年的鋪天蓋地消息,全民都在火熱的關注迴歸和ZG成立50週年,那號稱史上最大的洪水早已被人們遺忘。

成都某處工地上——雖然已經入秋了,可正午的太陽依舊毒辣的炙烤着大地,工地上熱騰騰的冒着煙,那濃密的煙霧,不知道是被太陽炙烤形成的,還是工地上原本就有的粉塵霧。

一羣勞動人民正揮汗如雨的工作建設着,他們不時的用着,沾滿灰塵佈滿老繭的大手擦着額頭上的汗,看來秋天沒有給這羣人帶來一絲涼意,人們所說的二十四個秋老虎看來還是有道理的。

不遠處傳來幾聲大東風引擎的轟鳴聲,隨即一大車沙子被倒在了工地的一塊空地上,隨着細密的沙子落地,空氣中瞬間就揚起了一大片塵土,讓原本就佈滿灰塵的灰暗工地,變得更加的灰暗不堪。

我打了兩個噴嚏,從父親的回憶中醒來,用手扇了扇根本就扇不去的塵霧,皺着鼻子,對着不遠處幾個身穿灰色短袖,頭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吼道:“老王你們幾個過來一下。”

一個頭上帶着安全帽的男子,轉頭見我在叫他,立即招呼着身邊的兩個工友,小跑到了我面前,他對我一點頭,問道:“小哥叫俺們幹啥呢?”說着他用手扶了扶頭上的安全帽,順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身爲80後的我,不太喜歡工頭這個詞,可讓幾個比我大的人,叫我張哥也不太合適啊,想來想去最後老王給出了個點子,那就是跟着以前道上的規矩叫我小哥,小哥一詞在道上是對比較有能力的年輕人的稱呼。

我看了眼老王他們三個,灰色短袖因爲汗水的緣故,全都黏在了身上,本來就被太陽曬得發黑的臉上,佈滿了一綹綹的黑印,很顯然是髒手擦汗的時候留下的,他們三個,整得就像一剛從山西挖煤礦回來的,大花貓。

我習慣性的掏出紅塔山打了一圈,自己也拿了根點燃,美美的吸上了兩口,才說道:“老王,早上老闆又來催促了。”

“他咋說的?”一個臉上有一道長疤痕的工友,好奇的問道。

我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額頭上的疤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了嘴角,疤痕似乎將他的臉一分爲二,本來普通的面容,看着竟十分的恐怖猙獰,此人名叫張三,據說額頭那道疤是被樓上,飛下來的磚頭給砸的。

見他問,我學着早上見老闆的情景,我們老闆是一個鑲金牙的胖子,語氣極爲的囂張和高調,“咳咳!”我整理了下喉嚨,提高聲調,學道:“你們幾個日本人(日本人成都那邊罵人的話,意思是不耿直)天天就知道偷懶,要是明年交不了房,你們都給老子滾回去喝稀飯!”

老王一聽,臉上明顯有點不高興了,隨即,他將老黑臉往下一拉,隨後將手裡的菸頭丟在地上,用腳就是一陣猛踩,邊踩還提高聲音罵道:“狗日的,催促個啥?他孃的這是修房子,又不是修豬圈,哪裡說能快就快啊?”

老王是北京人,本來一直在這工地上做工頭的,後來被我給擠下去了。

老王旁邊,另一個瘦高腿有點瘸的工友,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對老王,說道:“噓!小聲點,別讓小人給聽見了,到時候給老闆打小報告你就完了,工作丟了不說,還得......”

張三一聽,立即打斷附和道:““頭”小心點,俗話說隔牆有耳,聽潘瘸子說,咋們老闆以前犯過事,蹲了幾年號子才放出來,可是個狠角色啊。”

在我沒來之前,老王是這裡的工頭,所以一些人,還是在私底下叫他“頭”。

潘瘸子看了眼我,立即對張三使了個眼色,大概意思是,新工頭在這呢。其實我對於他們叫老王“頭”並沒有什麼不滿,我本身就是靠關係在這裡混飯吃的,什麼正經事也沒幹過,工地上的一切,還是老王在打理。

我們這邊正交流着,可週圍還是有幾個好事之徒,被老王的高分貝引來了過來,我一看這還得了,忙朝那幾個愛湊熱鬧的工友吼道:“看啥呢?他孃的,再不幹活每人扣二十塊工錢。”(2000年的二十塊錢還是讓人心痛的,都夠一個學生一週的生活費了,當然貴族學校的,你就別出來擡槓了。)

我的話一出,雖然引起了他們的不滿,可奈何我是工頭,他們也不敢發作,只得忍氣吞聲,轉回去繼續幹活。

和老王招呼了聲,我整理、整理了衣服,隨處的往工地四處勘察一番,說白了就是過過場子,可誰知,我剛走到一輛磚車旁邊,就聽到了一陣切切思語聲,我豎起耳朵仔細一聽,是一個瘦小的小個子泥匠,他正不滿的對着身邊的工友竊語道:“不就是走後門的嗎,能有什麼能耐?如果不是靠關係,他算個啥東西!”

我一聽怒了,走到他身後就是一聲大吼:“他孃的,你說什麼?”我的聲音在小個子的背後炸響。

小個子明顯的被我嚇了一跳,他渾身一顫,隨即轉過身,見我在他背後,正怒目的盯着他,他立即僵住了。

雖然他說的都是事實,可一個人的短處,被人家公開說出來,任誰心裡,估計也會很不爽吧?

工地四周的人都圍了過來,衆人雖然有些對小個子岔岔不平,可我是工頭又不敢抱怨,都是一些湊上來,看熱鬧的好事之徒,衝突眼看就要爆發。

忽然工地上傳來一道巨大的聲響!!!

“吱”——那是汽車急剎,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瞬間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馬路上。

一輛麪包車停在了,我們工地的安全出口處,我一愣,馬上就不樂意了,對着小個子,罵道:“等下,在收拾你個龜兒子。”說完,我疾馳的朝麪包車奔了過去,從車窗上的玻璃往裡面一看,整個車子一共就坐了3個人,還不到座位的一半,頓時就安心了,我們工地上可是有十多號人啊,於是我敲着車窗上的玻璃,就朝裡面大罵道:“他孃的,堵住我的地盤啥意思啊?”

“咚,"橫拉的車門一下被猛拉開了,車門發出悶沉的撞擊聲,一個瘦的皮包骨的男子,從車上跳了下來,他不說二話,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一把扣住我脖子,就往車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