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之上，盧九德有些心神不定，一直望着盧曉航像是有話說又說不出來。
盧曉航看着他笑了笑：“有什麼話說就是，在我的酒桌上沒有這麼多規矩。”
盧九德苦着臉：“王爺，這酒肉什麼時候都能吃，等你做了皇上老奴陪你吃上一個月都沒有問題，可是如今情況緊急，實在不是喝酒吃肉的時機呀。”
盧曉航笑了笑：“我來問你，你手下的黃得功有多少人馬？”
“黃得功手下有三萬人左右，再加上其他兩鎮的軍官湊一湊差不多能湊出十萬人。”
“那我若是做了皇帝，這十萬人聽我的還是我聽這十萬人的？”
“當然是他們聽你的了，他們這幫小崽子敢不聽話，我宰了他們！”
“盧九德，你呀你呀，你可知道除了你手下的黃得功根本沒有人會聽你的，他們就算保舉我做了大明的皇帝，也不過是爲了自己，到時候還是自成軍鎮。”
“王爺，這個時候先不要管這麼多了，咱們先讓你做了皇帝，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不遲，若是你做不了皇帝，他們再聽話也沒有用不是。”
盧曉航擺擺手：“如果我真的是一個落魄的王爺，手上沒有一兵一將，我自然會聽你的，可是盧九德，你可知道我王府麾下的河洛軍有多少人？”
盧九德伸出五個手指：“五千？”
“那是我這次帶來的人，在洛陽我還有最少三萬人，而這些人大多數隨着我南征北戰，絕對不是這些軍戶能比的。”
盧九德嘴巴張的能塞進一個鴨蛋去了：“王..王爺，你竟然在天子身側練出了這麼多軍隊，怪不得前些日子天子要罷免了你的王位。”
“所以說，就算當不成這個皇上也沒有關係，咱們手裡什麼都有，名分也不缺，想當皇上隨時可以，但是當了皇上這個風險可就大了，到時候就不知道多少明槍暗箭了。”
“難道王爺你打算把皇位讓給別人？”
“那也不好，別人若是佔了皇上這個名號，到時候就能名正言順地號令天下，到時候再出現亂命什麼的，白白消耗了大明的國力。”
盧九德有些迷糊了：“那王爺，你到底想做什麼呀？”
“我？我也沒想好。”
盧九德都快哭出來了：“王爺，你可別跟老奴開玩笑了，老奴年紀大了，可受不起驚嚇，你倒是說說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暫且讓你手下的黃得功按兵不動，駐紮在南京城周圍聽我的號令，我再看一看南京的局勢再做決定。”
盧九德點點頭：“一切全憑王爺做主，老奴這就去安排。”
“還有，記住了，高傑和劉良佐就暫且不要聯繫了，他們這些人反覆無常又貪得無厭，只能利用不能收爲己用。”
盧九德點頭稱是，盧曉航看着這位若是在普通人家早已經頤養天年，享受兒孫繞膝樂趣的老人，心中有些慚愧：“盧叔叔，我以後便如此稱呼你了。”
盧九德連忙站起身來：“可不敢可不敢，如此可折煞老奴了，你叫我盧九德就挺好，以前老福王都喜歡這麼叫我。”
“正因爲他喜歡這麼叫你我纔不能這麼叫你，按理來說你是我的父輩人，如今年紀如此之大卻還在爲我家的事情奔波勞累，我深感愧疚，這一聲叔叔是必須要叫的。”
盧九德還想在說什麼，盧曉航伸手按住了他：“這杯酒就當我替我父子二人敬你，待這件事完結之後，你就來王府之中頤養天年，不要再出去辛勞了。”
盧九德老淚縱橫：“我盧九德活了這一輩子，只有你和老福王把我當人看，老奴若是敢不效死命，就讓我下輩子還做這不男不女的太監！”
盧曉航端起一杯酒，遞到了盧九德眼前：“盧叔叔，敬你。”
盧九德端起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就要去辦事。盧曉航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今日休息一天，不辦事，我們好好聊聊這些年的事。”
盧九德看了看盧曉航臉上誠懇的神色，重重點點頭。兩個人就在這一桌酒席之旁聊這些年的事。
“侍候老福王那個時候我都二十多歲了，可還是皇宮裡面最低等的太監，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每日都是給那些太監們洗衣服，倒夜壺。那天我正在給一個老太監洗衣服，可是不小心用力大了，把衣服扯破了，遇到這種事捱揍是輕的，皇宮裡面整治人的辦法可多了。”
“我一個人害怕之下就躲在花園裡哭，結果就遇到了老福王，嚇得我魂都沒了，若是老福王說我擾了他的雅興，我就會被直接拖出去打死。可是老福王走過來問我，爲什麼哭。我嚇得不敢說話，他也不着急，就這麼靜靜看着我等我說話。我壯了壯膽子就把事情跟他說了。”
“他笑我這麼點小事就能把我嚇哭，然後轉身走了，我正回去準備受罰呢，就接到了調令調我去侍候老福王，連我師父都說我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福王出宮之前，又給我安排了一個好差事，這纔有了今天的盧九德。王爺，你跟我說說老福王是怎麼沒的？”
盧曉航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那日洛陽大戰：“那天我正領兵與闖賊作戰，父王因爲擔心我的安危打開了洛陽城的大門打算支援我，結果闖賊孤注一擲殺進洛陽城，亂軍之中一箭射中了父王的肩膀，父王因爲高燒不退過世了。”
盧九德一拍桌子：“早晚有一天，老奴要親手把李自成的腦袋揪下來，去拜祭老福王。”
卻說這邊盧曉航和盧九德閒聊到深夜，那邊史可法家中已經炸了鍋，對於今天盧曉航提前離開的行爲，衆人非常不滿。現在他們的內部又出現了想要放棄福王擁立桂王的想法。
史可法嘆了一口氣：“我們既然支持福王了，就要一條路走到底，這是政治，你們以爲是小孩過家家？現在投奔桂王，只能兩面不討好，所以無論再苦再難我們也要堅持支持福王。”
“可是福王明顯就是扶不起來的劉阿斗，咱們的命運可不能全都放在他的身上，到時候想哭都找不到墳頭。”
“福王怎麼就是扶不起來的劉阿斗了？你把話說清楚？”
“他在這麼多人面前任性離去，難道這是一個聖明的君主該做的事麼？聽說他離開之後去逛南京城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史可法一拍桌子：“你們不要吵了！這個福王絕對不是你們看起來那麼無能之輩，他既然能帶五千私軍前來就一定有過人的本事，而且他還去過京師勤王，這可是雄厚的資本，比在大殿上站三十天都有用！我們做了選擇就要不遺餘力地完成它而不是想着放棄它！”
眼見史可法生氣了，衆人都沉默不語，接着一個人低聲說道：“史大人說得對，若是我們朝三暮四，只怕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還要被萬千人職責，既然我們選擇了福王，就把所有賭注壓到他的身上便是了，至於其他的，交給上天吧。”
這個時候史可法又開口說道：“可是福王白天所說的也十分有道理，咱們這樣糾纏下去，只怕闖賊打到南京城下了，咱們還沒有選出新君來，到時候咱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坐在他右手下方的一個人嘆了一口氣：“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畢竟這事咱們說的都不算，若是企圖讓他們心服口服只怕有些難度了，可是他們不心服口服的話，整個大明又會四分五裂，那樣的話大明滅亡之日不遠矣。”
史可法目光一冷：“南京城的兵權可是掌握在我的手裡，若是我..”
說到這裡他看向衆人，衆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說話，這種事情做成功了名揚千古，做失敗了遺臭萬年。必須要十分慎重。
“史大人，你能保證南京城裡所有的兵力都聽你的麼？”
史可法點點頭：“我身爲南京兵部侍郎，帶這些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一定會聽我的。”
這個時候，人羣之中悠悠地傳來一句：“可是這樣的話，於禮不合呀。”
史可法一咬牙：“古人云，事急從權，我們也是爲了大明的未來，這麼做上無愧於蒼天，下對得起黎民百姓，我覺得這樣做很有必要！”
經過了衆人的商議，最後一致決定聽從史可法的意見，實在不行的話發動兵變幫助盧曉航繼位成爲大明朝的新君。
“可是這件事我們還沒有和福王千歲商量，萬一他不同意怎麼辦？”
“讓他做皇帝他還不同意，放心吧，他一定會欣喜若狂，到那個時候，史大人就是第一功臣，咱們都是有功之臣！”
“那可不見得，這福王做事的風格讓人摸不着頭腦，只怕到時候咱們空歡喜一場，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史可法搖搖頭：“這樣，我明日去拜訪福王，問一問他的意見再做決斷！若是他同意最好，若是不同意，難道咱們不會效仿陳橋兵變麼？”
衆人眼前一亮：“史大人說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