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朝會一如既往地拖沓,雖然以史可法爲首的福王派系東林黨人已經統一了意見,希望能夠早日選出新君,收復故土,但是各方利益根本無法統一,談來談去依舊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個時候史可法終於意識到了盧曉航說過的只怕反賊兵臨城下了,依然無法選出新君。這個時候他更加堅定了用武力解決此事的決心。
而令福王派系的人欣慰的是,今天盧曉航並沒有提前退場,這讓他們的心裡不是那麼失落。只不過盧曉航的精神不是很好,但是大家想想這說來說去就幾句話的朝會也就釋然了。
他們哪裡知道,盧曉航昨夜和盧九德秉燭夜談,今日身子疲乏,實在沒有精力再去遊逛南京城了。
朝會結束之後,史可法邀請盧曉航去秦淮河之上的畫舫之上玩樂,看着史可法滿臉的凝重之色,盧曉航意識到今日絕對不是玩樂這麼簡單。
天色剛剛暗了下來,秦淮河已經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燈紅酒香再加上吳儂軟語的輕聲招呼,讓人不禁沉醉在這溫柔鄉里無法自拔。
多少才子沉迷於畫舫之中以爲閨牀之上便可指點江山,與情投意合的姑娘做一對神仙眷侶,讓世人豔羨。但是在這種地方混的如魚得水的姑娘們都明白四個字,逢場作戲。
尤其是面對書香門第的才子,姑娘們心裡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像小說裡面寫的那樣,任何一個書香人家都不可能接受自己這樣的女子,若是聽那些書生嘴上說說便信以爲真了,這秦淮河怕是要多不少香魂。
好多姑娘一開始也相信愛情,好多才子一開始也相信姻緣。只不過見多了背叛,頂不住家裡的壓力便退縮了,那些本該能傳唱的故事只能留在他們遺憾的夢裡,隨着他們埋進土裡消散在世間。
史可法要請福王自然選的秦淮河上最好的畫舫,由於今天所談的話比較隱秘,所以史可法安排在畫舫上的都是自己的人。
盧曉航雖然瞭解歷史上的史可法,但是他並不敢保證這種時候史可法到底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身邊帶了十個水性好的親衛,周圍還安排了一條不起眼的畫舫作爲接應。
盧曉航來到畫舫之中,與史可法寒暄完畢,史可法讓人奉茶,然會示意自己的人推出了房間,擡頭看了看盧曉航。
盧曉航笑了笑,揮手示意親衛出去。帶隊的並不是于波,所以親衛很聽話的離開了房間。
“福王千歲,今天找你來是爲了新君之事,我們想擁立你做新君。”
盧曉航眉頭皺了起來,史可法支持自己的事情已經是天下皆知,他現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史大人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臣不光這麼想了,還打算這麼做。”
“這麼做?”
史可法壓低了聲音:“我給王爺交一個實底,南京城的兵力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們想讓王爺登基,並且越快越好。”
盧曉航似笑非笑地看着史可法:“史大人這麼做是爲了東林黨呢還是爲了自己呢?”
史可法突然站起身來:“臣知道王爺對東林黨有些偏見,但是這一次臣是爲了大明,若是大明沒了,何談東林黨!”
盧曉航點點頭:“看起來史大人是一個明白人,說說你們的條件吧。”
“條件?條件不敢,只不過有一個請求。”
“若是還想着東林黨獨霸朝堂,我勸你還是不要往下面說了,我不會答應的。”
“王爺想多了,臣的請求是希望王爺能夠答應臣,若是有朝一日王爺君臨天下,希望不要對東林黨動手。”
話說到這裡,盧曉航明白了,當年的國本之爭東林黨人太過堅持,直接導致老福王喪失了登基的機會,甚至闖賊攻破洛陽老福王身死,這筆賬也要算在東林黨人的頭上。
現在盧曉航口中說不與東林黨人計較只怕還是權宜之計,等到他真正掌控天下之時只怕就是東林黨在歷史上除名之時。
盧曉航站起身來:“我朱由菘說話算話,若是因爲前事對東林黨動手,萬刃加身。但是史大人,你也知道,東林黨有許多人心無報國之念只有爭權之心,你若是不能壓制這股不正之風,我不免要動手的。”
史可法點點頭:“這些事情臣都知道,臣會給王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話說到這裡,兩方的意願達成了統一,剩下的事情不過是行動的計劃,盧曉航和史可法很快就此事制定了完整的計劃,計劃於兩天之後的夜裡發動兵變。
“王爺,爲了使行動順利,臣這就回去開始準備,王爺等待下官的好消息便是了。”
史可法帶着人離開了畫舫,盧曉航自然不能白來一次秦淮河,可惜陳承安不在身邊,想要吟詩作對也沒有同伴,只好隨着秦淮河岸慢慢走着。
秦淮河一條河雖然有很多畫舫,但是也分熱鬧的地方和冷清的地方。一般當紅的姑娘們都有自己的一個活動範圍,而這個範圍內就是秦淮河最火爆的地方。
離開了這個範圍,就是一些過時的紅人和一些還未紅起來的新人們,這一片範圍顯然比火爆的地方冷清多了,但是仔細聽去,仍然有不少美妙的曲子。
月光之下,秦淮河之上,遠離了喧囂的地方,悠悠的響起了一陣簫聲,簫聲裡面傳來的是悲愴和絕望。
盧曉航被這一陣簫聲吸引沿着河岸走去,不一會便來到了簫聲所在,只見眼前的畫舫因爲多年未曾上過新的顏料,露出了船骨的木頭色,畫舫的裝飾看起來也十分破落,看起來應該是這秦淮河上面最破的畫舫了。
盧曉航自然不會在意畫舫的好壞,朗聲說道:“在下洛陽盧曉航,聽聞閣下簫聲精妙,特來拜訪。”
畫舫之中傳來一句冷冰冰的話:“破落的書生爲什麼總是這一句話?”
盧曉航尷尬地撓撓頭:“在下不是書生,應該也算不上破落。”
“既然不破落,秦淮河上如此之多的畫舫,來我這裡做什麼?速去速去,莫要擾了我的雅興。”
“在下說過了,是被姑娘的簫聲所吸引,這纔來到了這裡,本就無意冒犯,姑娘若是方便。。”
“我不方便,你趕緊走吧。”
盧曉航一愣神,想不到自己就這麼硬生生的被拒絕了,正不知道是走是留,身後突然想起了一句冷笑:“想不到你竟然私自離開了我的府上又回到了這裡做起了這種買賣,果然是個賤人!”
“朱國弼,當日娶我之時你說過此生絕不負我,想不到才過了不到幾個月的時間,你竟然就變了心,我自你家中出來未曾帶出一文銀錢,此次之後我們兩不相欠!”
盧曉航聽到這裡知道又遇見了這種從良後被辜負的狗血劇情,轉過身就要離開。這世間的愛恨情仇實在太多,自己確實沒有這麼多精力讓每個人都洗心革面。
這個時候,他的身後突然竄出一個酒鬼:“朱。。公子,你既然。。不喜歡寇姑娘了。。又何必苦苦糾纏?”
朱國弼擡頭望去,猛然間哈哈大笑:“原來是你這失勢的酸秀才,陳定生他們看來還沒教會你怎麼做人,你家爺爺的閒事你也敢管?”
那個酒鬼並不答話,伸手想要抓住盧曉航,盧曉航身邊的親衛立刻攔住他,只見他低聲說道:“你若今日幫了我,這條賤命就是你的了。”
盧曉航看了看:“我要一條酒鬼的命有什麼用?”說完轉身要走。
只見那酒鬼低聲說道:“我手裡有一個大秘密,想要賣給福王爺。不知道王爺有沒有興趣?”
盧曉航目光一緊,要知道他可是便衣出行,這南京城知道他的人不少,但是認識他的人也不多,這個酒鬼竟然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想必手裡確實有個大秘密。
盧曉航惡狠狠地說道:“若是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就讓你把你扔進秦淮河裡餵魚。”
朱國弼看到酒鬼和這一行人磨磨唧唧不肯離開,心裡就不舒坦:“你們幾個有完沒完?趕緊從本公子眼前消失,要不然小心爺爺斷了你們的手腳!”
盧曉航這才擡頭看去,原來朱國弼身後還有十幾個五大三粗看起來惡狠狠的家丁,看起來又是兇主惡僕的經典組合。
“在下洛陽盧曉航,本無意插手朱公子的家事,只不過這個酒鬼說了要和我做筆買賣,這件事我就要管了,你走吧。”
朱國弼聽到這裡愣住了,眼前這個胖子不光無視自己的話,竟然還用淡淡的語氣跟自己說:“你走吧。”這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想到這裡,立刻亮出字號:“我是保國公朱國弼,你回家向你家大人打聽好了,再去我府上道歉,我就饒了你這一次!”之所以說這話是因爲朱國弼看到了盧曉航身後的隨從也算是不少,看起來像大戶人家的子弟,自己也不想平白得罪人。
這個時候,那個酒鬼突然喊道:“保國公算個屁!我身後站着的是福王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