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曉航轉過頭來,看着勝券在握的徐孚遠:“你覺得自己贏定了是麼?”
徐孚遠冷笑一聲:“這南京城的皇親國戚達官顯貴我們認識的不少,可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一號人,你們家在洛陽的勢力多大我懶得聽,但是進了這南京城,就得聽我的。”
“你知道你父親做什麼去了麼?”
徐孚遠楞了一下:“家父做什麼去了沒有必要告訴你。”
“我剛從那裡出來,你父親大概見過我了,但是我並不知道你父親是誰,你不要給你父親添麻煩。”
徐孚遠心中開始思索他這句話的意思,昨日吃晚飯的時候,父親已經說明了今日要選出大明新的君主,今日便進了宮中。若是眼前這個胖子說的是實話,那麼他又來自洛陽,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此次大選的候選人福王。
想到這裡,徐孚遠不禁心裡暗自抽搐了一下,這福王若是成了新君,自己豈不是給家裡帶來了滅族之禍,但是嘴上還不肯鬆口:“閣下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的身份麼?”
盧曉航點點頭,看起來這些富家子弟倒是大多沒有後世書上寫得那麼不堪,要不然家族也不可能數代昌盛,只不過偶爾出一個兩個另類,然後就被當做全部大寫特寫好像所有的富家子弟都是這樣飛揚跋扈等着踢到鐵板一般。
盧曉航衝着清風一揮手,清風連忙跑過來遞上腰牌,徐孚遠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腿下一軟差一點跪了下去,盧曉航輕輕地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看陳子龍家不錯,咱們進去再說如何?”
徐孚遠自然求之不得,連忙走到陳子龍跟前,低語幾句,陳子龍面露驚色,連忙差人邀請諸位進入自己的府門之中。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那個胖子讓人拿出一塊腰牌,然後形勢直轉而下,兩夥人立刻握手言和,進入陳府之中,徐孚遠的神色還有些謙恭,於是南京城當日就傳出了謠言,徐孚遠得罪了了不起的大人物,馬上就要被抄家滅族了。
接着數波閒散的青皮在徐府門前蹲了一個月只等着抄家之後進去撿點油水,但是徐府仍然屹立不動,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再說盧曉航一行人隨着徐孚遠進了陳府之中,來到了正堂之上,徐孚遠再也顧不得顏面立刻倒頭便拜:“王爺,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王爺,要打要罰絕無怨言,還請不要牽連我的家人。”
盧曉航連忙說道:“起來吧,你又沒做什麼惡事,只不過一時意氣而已,不知者不罪。”
徐孚遠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多謝王爺寬宏大量。”
盧曉航看着他:“你可知道這南京如今的局勢如何?”
徐孚遠聽到這裡皺了皺眉:“局勢?南京的局勢很好。。”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家父所說,如今南京城派系林立,不過王爺這一派還是頗佔優勢的,因爲大家都知道王爺手下有一支強軍,還親自去京師勤王。。”
盧曉航搖搖頭:“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南京的兵力配置在誰的手中,還有周圍的能在三日之內趕來的軍鎮大概有多少人。”
“南京的兵力自然掌握在兵部侍郎史可法大人的手裡,至於能在三天之內趕到的軍鎮勢力,有三處,分別掌握在三位總兵官的手中,他們是高傑,劉良佐,黃得功。”
盧曉航有些疑惑:“那劉澤清呢?”
“劉澤清?我好像並沒有聽過這個人。”
盧曉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難道說又是因爲自己,這江北四鎮就要變成江北三鎮了?
他不知道的是,歷史之上劉澤清時任山東總兵,那是因爲周遇吉調離山東前往山西阻擊大順軍,如今山東所有的明朝軍隊都在兗州府周遇吉的手下,劉澤清還在周遇吉手下當值。
盧曉航擺擺手:“罷了罷了,三鎮就三鎮,你確定只有這三鎮的勢力?”
徐孚遠想了一會,點點頭:“確實只有這三鎮的勢力。再遠的還有不少,只不過三天之內肯定到不了。”
盧曉航轉頭看向陳子龍,只見他目光還盯在陳承安身邊的柳如是身上,不由咳嗽一聲:“陳公子。”
陳子龍連忙起身:“王爺有何吩咐?”
“我個人來講,對你的一片癡情十分佩服,只不過你夫妻二人雖說不上相敬如賓但也是十分恩愛,你必不肯休妻再娶,又何故招惹旁人,徒惹情債是非。這位陳承安是王府的軍師,想必虧待不了柳姑娘,就不勞你操心掛念了。”
陳子龍目光有些暗淡,他知道盧曉航說的倒也在理,只不過是自己一直拐不過這個彎來,只不過若是放棄柳如是,他暫且做不出來。只得硬着頭皮說道:“這是我和影憐的事,還希望王爺莫要插手。”
盧曉航心中默默說道:我不插手纔怪,這可是我的心腹謀士,若是毀在了情之一字上,可真是哭都找不到墳頭,但是嘴上還是說道:“這個是你們的私事,我自然不便插手,你們自己願意便好。”
說完盧曉航站起了身:“我還有要是要忙,就不在你們這裡多留了,就此告辭,諸位若是有報國之志,儘可來找我,我知道幾位都是忠心報國的義士,福王府的大門一直會爲你們敞開。”
說完站起了身,陳承安看了柳如是一眼也站起了身,柳如是自然隨着站起了身。聽到盧曉航還有要事徐孚遠自然不能再挽留,只得起身送客。陳子龍卻開口道:“影憐,不如留在家中吃頓便飯吧。”
柳如是搖搖頭:“陳公子,我的早已說過了,影憐這個字號我已經決定不用了,你以後還是叫我柳姑娘吧,還有,咱們以後還是少些往來,免得你家夫人生氣。”
說完隨着盧曉航一行人走出了府門,出了陳子龍的府門,盧曉航回過身來:“柳姑娘,既然相逢便是有緣。。”
柳如是搖搖頭:“王爺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只不過侯門深似海,小女子還是不便打擾了,就此告辭,後會有期。”說完轉身便走。
盧曉航看着呆傻的陳承安,伸手推了他一把:“喜歡趕緊去追,省的沒了蹤跡又要寢食難安!”
陳承安回過頭:“我晚些時候再回去。”
盧曉航嘀咕道:“你晚上不回來都沒關係。”說完又想起這終究不是太平盛世,立刻叫張慶安排兩個人隨着陳承安而去,暗中保護他。
盧曉航一行人回到了南京方面爲他準備的院子之中,一名侍衛頭領連忙走上前來:“王爺,有人找你。”
“什麼人?”
“是一位公公?”
“公公?多大年紀的公公?”
“估摸着得有六十歲了。”
盧曉航一時之間也想不起這人是誰,開口說道:“帶我前去見他。”
來到了正堂之中,只見側位上坐着一名頭髮雪白的老人,面色陰鷙,一眼望去就覺得後背發涼。
一見盧曉航走了進來,那位老人連忙站起身來,待看清楚了盧曉航的面容之後立刻跪在了地上:“老奴盧九德參見福王千歲,福王千歲千千歲。”
盧曉航一聽這個名字便笑了,原來是他!
歷史之上,本來南明朝廷擁立桂王已經是不可逆之勢,盧九德身爲鳳陽守備太監,暗中聯絡四鎮人馬進行武力脅迫,一舉保住朱由菘坐上了皇帝的寶座。後來提督京營,敬忠職守,南明亡後不知所蹤。
見盧曉航只是笑不說話,盧九德只得說道:“萬曆末年,老奴曾在宮中服侍老福王,頗得老福王照顧,纔有了富貴的日子。自打那時起,老奴這條命就是福王的,聽說老福王被反賊屠殺,老奴恨不得帶兵前去報仇,食賊之肉,寢賊之皮。”說道這裡眼中竟流出了眼淚。
盧曉航點點頭:“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福王府的大管家,福王府我就交給你了。”
盧九德瞬間愣住了:“王爺,爲何一見面就如此信任老奴?”
“父王死了這麼久,你是第二個真正爲他流淚的人,就憑這一點福王府就不會對不住你。”
盧九德抹乾淨眼淚:“老奴這次來是爲了幫助王爺奪得皇位的。老奴手下有總兵官黃得功,又準備暗中聯絡了高傑和劉良佐,正是爲了幫助王爺,老奴知道這幫文人絕對不會幫王爺的,就像當年他們沒有幫老福王一樣。”
盧曉航點點頭:“已經到了晌午,咱們還是先吃過飯再說吧。”
盧九德有些着急了:“王爺,時不我待,此事應該先下手爲強,若是晚了只怕時不我待,這個飯什麼時候都能吃,老奴還是先安排他們迫近南京城纔是正理。”
盧曉航搖搖頭:“你不用擔心,此事我自有安排,這桌酒席是一定要吃的,爲了父王,爲了福王府。”
看着盧九德依然心神不寧的樣子,盧曉航低聲說道:“咱們在酒桌之上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