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五章 愛卿真乃高才

衆人不由心想,徐火勃虛心好問,行事低調,這陶望齡卻是張揚高調,怎麼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兩個弟子,性格這麼不一樣。

衆人離去後,林延潮詢問陶望齡課業,一面看他的文章。

陶望齡對答如流,林延潮看完他的時文後,也是十分滿意。

這個弟子確實是有狀元之才的。

林延潮看着陶望齡,如同當年林烴看着自己一般,都是寄予厚望。

林延潮撫過脣邊蓄起的新須道:“你的課業,已有火候。這一次你來京與火勃一併赴順天鄉試吧!”

陶望齡道:“謝老師誇獎,這一次弟子定取解元而歸。”

聽了陶望齡的話,林延潮不由一笑,自己鄉試時取了解元,也只是運氣居多。而陶望齡居然說定取解元,這口氣就如當年的劉廷蘭一般。

林延潮沒說什麼,將他文章放在一邊。

陶望齡看林延潮的臉色,不由問道:“老師是否以爲弟子之言太狂傲?”

林延潮道:“爲師近來讀陳龍川之書,見方孝孺說一句,人不爲狂,則爲妄,深有所得。你有真才實學,若處處讓你謙讓,則是虛僞了。但要記得事未成不可輕言,將之放在心上,身體力行就好了。”

陶望齡聽後,向林延潮行禮道:“老師,弟子記下了。”

頓了頓陶望齡又道:“之前弟子在通州下船前,經筵上老師與周祭酒辯經,聽了不少同船書生議論。”

林延潮笑着道:“怎麼望齡也通曉永嘉之學?哦,爲師差點忘了你是浙人。”

浙江一直是思想啓蒙之地,如陽明心學與永嘉學派,都是起源於浙江。而其中永嘉學派,又稱浙學。

陶望齡點點頭:“是,老師,對於永嘉之學弟子一直有所涉獵,但看了老師經筵之論後,方纔如醍醐灌頂,往日所讀之書如活了一般。這幾日弟子一直在思索,眼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先生。”

林延潮道:“不妨直講。”

陶望齡問道:“老師是要作陳龍川,還是作王陽明?”

林延潮問:“二人有何不同?”

“陳龍川才華豪放,雖言事功,志北復中原,然除了學說傳世外並無見數,此也是永嘉學派之弊,以老師之才學,三十年後不在陳龍川之下,而王陽明集大成於一身,冠絕於世,中興孔孟之學,比肩於程朱,以道德之事功實五百年來第一人。”

陶望齡說了一半,頓了頓又看林延潮臉色繼續道:“恩師,事功之學起於永嘉學派,心學起於陸九淵,到了本朝時陽明子既往開來,振興心學,令理學不敢自言獨傳孔聖道統。”

“我儒者何爲?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老師也可效仿陽明子,中興永嘉之學,就是爲往聖繼絕學,提倡事功,將來可與理學,心學鼎足而三,如此孔聖,陽明子之後,恩師就是第三人。”

陶望齡這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

而林延潮始終神色如一,待陶望齡說完,舉起着茶杯笑道:“望齡太吹捧爲師了,爲師志在宦途,若是能位極人臣,蔭封子孫,則萬事足矣,至於成爲王安石,王陽明那等通儒,實不敢奢望。”

陶望齡聽了先是一愕,然後道:“老師這麼說,學生明白了。”

次日林延潮,黃鳳翔爲天子在文華殿值日講。

張居正,申時行也是在旁侍直。

林延潮課講完,小皇帝忍不住問道:“林卿家,眼下外邊有大臣彈劾,朕以爲此事不足放在心上,愛卿還是勤於日講爲要。”

林延潮聽了長揖道:“謝陛下寬宥,陛下這等隆恩,講臣不知如何報答纔是。”

小皇帝笑着道:“愛卿能釋懷,朕就放心了。”

林延潮又道:“陛下,講臣一己釋懷與否無關大事,但這些人借程朱之學與永嘉之學的學術爭議,臣於心底實不能去。”

小皇帝也是有聽到民間傳聞,說經筵辯經已是演變成理學,事功學術爭議,這實令他有些憂心。

於是小皇帝皺眉問道:“林卿家,以爲永嘉之學是否可用?”

林延潮答道:“回稟陛下,臣以爲當今不可用。”

這一句話,張居正,申時行,黃鳳翔都是側目。

小皇帝心想,林延潮在經筵上觀點,滿滿的都是摘自永嘉之學,爲何這時自己打自己嘴巴。

林延潮道:“當年朱子與陳龍川辯論後,深感憂心,與門下弟子說,江西之學(陸九淵的心學)只是禪,浙學卻是功利,江西之學的人摸索了一番,待知道上無可去後,自會轉回。但若是功利之學,習者就能見效,實爲可憂。”

“而以臣之見,凡夫俗子不知何爲利義之辯,徒講功利實易誤入歧途,而讀書人不講義理,只說事功,好比無底之桶下井打水,此枉費功夫。但程朱之言不同,爲枉尺而直尋之道,小處之虧,卻能收實功,可以明道正心。”

小皇帝聽林延潮的話,不由大是讚賞。

若是不問立場,林延潮簡直與理學大宗師沒什麼兩樣嘛。

但小皇帝是個聰明人,心道你林延潮這麼說,不是被數名大臣聯合彈劾然後,慫了吧!

“林卿家究竟是何之意?”

林延潮道:“若安石在世,必不認同朱子之見。自朝廷變法以來,大臣上下物議沸騰,爲何?此乃理學之弊,大臣士子不能正心,如何讓他們由心底支持。”

聽林延潮這麼說,小皇帝,張居正都是眼睛一亮。

林延潮這說得實在是好啊。

爲什麼張居正因丁憂之事,被滿朝大臣羣起攻之?

爲什麼張居正下令封鎖天下書院?

究其原因,在於理學從根本是反對變法的。

而朝廷要推行變法,必須尋找儒家理論作爲依據,但孔孟之道沒一句是講變法的。

要不然王安石當年也不會無奈地喊出一句‘祖宗不可法’了。

林延潮道:“眼下既孔孟之說,無從爲變法正名,難道要從商鞅,申不害之說裡尋嗎?唯有永嘉之學,倡事功,主變法,實爲陛下可用矣。”

聽林延潮講完,小皇帝不由拍案而起,激動道:“林卿家真高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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