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青川與佟侍天星夜兼程往亳州趕去的時候,遠在曾家莊的許揚青,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他一邊馬不停蹄地四處奔波,甚至還偷偷回了一趟白鶴山,想將那夜在弱水山莊裡離奇失蹤的田琮找出來,逼他說出解除施在池小亦眼睛中的毒咒,可那田琮卻當真像是平地消失一般,再無音訊。
許揚青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夜那場突如其來的的大火中離奇喪生了,可是在將整座山莊掘地三尺之後,這個假設立刻便被否定了。弱水山莊裡總共才一座可以藏人的竹樓,雖然已被那把火燒成灰燼,但憑田琮的身手,絕對不難從着火的竹樓中逃生。況且,在那座被燒塌的竹樓下,也並未發現什麼未燒盡的骨頭之類的東西。
而除了田琮的去向是個謎之外,前朝夏三公主夏西茜的下落也同樣是個謎,當然,許揚青知道,只要田琮一手導演的這場戲還沒有唱完,夏西茜應該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也就沒有那麼擔心她。
再來說說由薛沐靈搖身一變,離奇變成了沈墨的妹妹的沈諾。自從有一次許揚青在沈墨開的那家客棧門外,偷偷地向裡看她被發現之後,她只要一見到許揚青,便對他橫眉怒目。
可是,整個曾家莊就那麼大,就算上街買包鹽,一不小心都能遇上。這沈諾雖然不如薛沐靈那麼伶牙俐齒,甚至好像還有點不愛說話,但是她不悅地瞪眼睛的樣子,還是薛沐靈那個又怒又氣的神韻。所以,這就愈發惹得許揚青有事沒事就去集市上晃悠,以多回味幾眼她這副嬌憨地氣呼呼的模樣。
剩下個拓拔憶,她倒是破天荒地讓許揚青省了不少心。雖然拓跋宇派了好幾次人來宣回春的那座深山下的院落裡,接她回去。但是,她每次都避而不見。起初,那些來接她的大內侍衛們見不到她,便就只好空着手回去了,後來,大概是拓跋宇發了脾氣,所以,再來接她之時,便很執着地等在了院子裡。再後來,他們便索性動手在宣回春的院子對面,搭了一座茅屋,住了下來,大有不接回拓拔憶,便也在此耕田放牛了此餘生的架勢。
拓拔憶纔不管這些用慣了刀,連火都不知道生的大內侍衛們,如何在對面的簡易茅屋裡手忙腳亂地切菜煮飯,如何被煙熏火燎地涕淚雙流,她照樣舒舒服服地在宣回春的這院子裡住着,平時幫着宣回春煎藥給池小亦吃,替她擦身子,換衣服,沒事的時候,就跟着宣回春看點醫書,要麼就是進山採點野果子吃吃,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也好在有了她這麼個幫手,要不然,許揚青和宣回春一老一小兩個大男人,照顧這麼個大姑娘,也的確多有不便。
直到後來有一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壓塌了對面的那座簡易茅屋,倒下的木柱砸傷了其中一個大內侍衛叫程安的,大半夜的,宣回春的院門被叩響,另一個叫吳凡的大內侍衛,將被砸傷的程安擡過來治傷,從此便也賴在了宣回春的院落裡,怎麼趕他們走都是那一句話,除非拓拔憶和他們一起走,否則他們兩個是說什麼也不會離開的。好在宣回春的這個院落在許揚青來了之後,已經重新翻修過一次,在原來三間屋子的基礎上又新添了兩間屋子,住起來倒也還寬敞。
只是,一連又是好幾天過去了,宣回春也找了好幾種看似對剋制火眼娃娃有效的方法,然而池小亦的眼睛似乎還是沒有絲毫起色。她依然像剛被許揚青帶到這兒來一樣,沉沉地睡在西廂房之中,看上去絲毫感知不到這個世界的一切。
這一天,許揚青又頗是沮喪地從弱水山莊無功而返了,剛一進院門,便看到拓拔憶指揮着那兩個叫程安和吳凡的大內侍衛,在那熱火朝天的修葺西廂房的屋頂,立刻驚了一大跳,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去,同時向坐在屋頂上優哉遊哉晃悠着兩條腿的拓拔憶喊道:“喂,拓拔憶,你又在那搞什麼鬼?我小師妹可還睡在底下呢!”
“你在那鬼叫鬼叫的幹什麼?你以爲我像那個薛沐靈一樣得了失憶症了麼?真的是!好像誰不知道他小師妹睡在這西廂房一樣!我們是在給這西廂房的屋頂換些新的茅草啦,免得颳風下雨凍着了你的心肝寶貝!”拓拔憶擡起眼睛看一下是許揚青,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回頭酸溜溜地囑咐程安和吳凡,“——喂,我說你們兩個可得輕着點,萬一把底下睡着的那個小美人給驚醒了,有人可要心痛死了!”
“------”許揚青被她噎得無言以對,訕訕地住了嘴,進屋看池小亦去了。過了一會兒出來,忽然發現屋頂不知何時變得靜悄悄的了,拓拔憶和那兩個燕國的大內侍衛,居然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咦,真是奇了怪了!怎麼一會兒的工夫,就都跑得不見人影了?”奇怪地四處看了看,除了一些尚未被加完的茅草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個人也沒有,許揚青抱起那些茅草,輕輕躍上了屋頂,準備將那三個雷聲大雨點小的人未做完的事做完,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個拓拔憶,總是這樣虎頭蛇尾,做起事情來,喊得比誰都要大聲,卻老是不見她真正做完過一件事情----咦,那是誰來了?”
眼睛一擡,看到遠處彎彎曲曲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田間小道上,竟然是浩浩蕩蕩走來了一大隊人馬,許揚青驚了一大跳,立刻在高高的屋頂上站直了,怔怔地看着那一列明顯是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的官兵。
一開始,他還以爲是薛青川收到了他的那封書信,所以如此興師動衆地過來接沈諾了,直到看到剛纔還在這裡修葺屋頂的程安和吳凡兩個人,一左一右恭敬地跟在那座步輦外面,滿臉惶恐地追着步輦,向上面的人說着些什麼,再看一看那一隊少說也有兩三百人的銀盔鎧甲的士兵,他才恍然大悟。
一定是拓拔憶久接不回,終於惹惱了拓跋宇,便派了個來頭更大的人來這裡接她了,現在,這被層層黃紗遮起來的步輦之中坐着的人只怕就是拓跋宇本人也難說。
“咦,拓拔憶呢?怎麼沒見她在那邊?”伸長脖子看了看,到處不見拓拔憶的蹤影,許揚青自言自語地從茅草屋上輕輕地一躍而下,在走到院門口去看此番前來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之前,他先細心地轉身將西廂房的門給虛掩上了。
“呦,還真的是你啊!”那輛被兩三百全副武裝的士兵護衛着的馬車,在院子門口停了下來,程安挑開竹簾之後,許揚青一眼看到裡面坐着的那個人,立刻便笑着打起了招呼。
“許兄,別來無恙啊!”這次果然是拓跋宇自己親自來了。他一從馬車上跳下來,便先將宣回春這座不大不小的雅緻院落打量了一遍,一邊讚不絕口,“果然是個好地方啊!怪不得拓拔憶那丫頭一住下來便捨不得回來了!——咦,許兄,憶兒呢?怎麼不見她人?”
拓跋宇往許揚青身後的西廂房屋頂看了兩眼,並不見拓拔憶像程安和吳凡所說得那樣,在屋頂上修葺房屋,臉上的笑意立刻便褪去了,轉過身,不悅地看一眼早已經嚇得面如死灰的程安和吳凡。
“人呢?你們不是口口聲聲信誓旦旦地說本王來了,一定一眼就看得到拓拔憶嗎?”
“回---回皇上的話,憶姑娘剛纔的確就在那邊的屋頂上修葺房屋的呀,還是她最先看到您來了,要卑職兩個趕緊來接您的呢,只是,只是不知這一會兒的工夫,她又跑哪裡去了-----”程安和吳凡苦着臉對望一眼,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一目瞭然的院落,立刻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去。
“一羣飯桶!接個人接不回來倒也算了,現在連看個人你們都看不住,本王養你們何用?”
“額,我說燕王兄,恕在下多言啊----”見拓跋宇隱隱有欲發作之色,許揚青趕緊爲程吳二人求情,畢竟這兩個人賴在這裡住的時日也不短了,平日也不可惡,多多少少有點感情了,“拓拔憶那丫頭的性子,您還不瞭解麼?一定是她見您親自來了,怕您罵她,所以故意支開程安吳凡兩位兄弟,自己偷偷地溜了,依在下之見,不如現在便派這二位兄弟去後山將拓拔憶找回來,也好將功折過,不知燕王兄意下如何呢?”
“唔,許兄所言極是!——你們兩個還戳在這幹什麼,還不快去將憶姑娘找回來?找不回拓拔憶,你們兩個自己乾脆也別回來了!”見許揚青開口爲他們求情,拓跋宇勉強收了收臉上的怒容,板着臉看着程安和吳凡兩個人聽到他的話之後,縮着脖子一溜煙地向後山的方向去了,許是太緊張,那程安竟然一腳踩空,跌進了旁邊的水田裡,弄得一身溼,連滾帶爬地又爬了上來,頭也不敢回地被吳凡連拉帶拽地拖出了這邊衆人的視線,這才轉過頭來向許揚青笑笑,道,“養了一羣只會吃飯,不會做事的蠢貨,讓許兄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