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社論》先知或叛徒 戈巴契夫蓋棺難論定
中時社論
前蘇聯領袖戈巴契夫久病後逝世,享年91歲。這位終結美蘇冷戰,因而備受西方讚譽的前蘇聯領導人,深刻影響這30餘年來世界的發展,卻也因爲未能阻止蘇聯瓦解而在自己的家鄉備受爭議。正值俄羅斯與烏克蘭兄弟鬩牆時刻,他的去世更引起俄羅斯人複雜的感觸。
貿然開放助長分裂
戈巴契夫初掌大位,即認知蘇聯如大廈之將頹,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西方的自由主義與資本主義成爲他心中的模範。說他是先知,結束冷戰的英雄似乎過譽,但是將蘇共的垮臺、蘇聯的瓦解,乃至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之間的兵戎相見,完全歸咎於他一人,視之爲叛徒,也不盡公允。
1980年代蘇聯陷入阿富汗泥淖,經濟嚴重衰退,產業失衡,民生物資缺乏,對東歐共黨陣營的影響力與控制能力下降。布里茲涅夫長期掌權達18年後,兩任共黨領袖都老邁體衰,在位時間不長,國勢日頹,最後選出54歲的戈巴契夫成爲蘇聯共產黨總書記。他提出「開放政策」,銳意改革,政治與經濟都大幅開放,但過於躁進,黨國官僚體制未能配合,反而爲日後蘇聯的瓦解埋下種子。
1990年戈巴契夫修憲,廢除蘇共領導地位,實行多黨制。長久以來做爲蘇聯政治體制一部分的蘇共,一旦失去憲法保障,動搖的不僅是蘇共的統治地位,連帶的整個蘇聯體制都受到摧枯拉朽的衝擊。蘇共喪失執政法理保障的同時,逐步失去黨的領導權。更嚴重的是,戈巴契夫在就任總統時,宣佈他不再是任何政治派別的代表,這使得蘇共的統治威信大幅下降,1990年蘇共決議放棄對工會等社會組織和羣衆運動的領導。至此,蘇共完全失去領導地位,但長期的極權統治,成熟的公民社會未能建立,貿然的開放成爲日後分裂、腐敗與威權的土壤。
社會主義不再對蘇聯人民有吸引力,民族主義趁虛而入。1990年蘇聯最高蘇維埃通過法律,允許加盟共和國按照一定程序退出蘇聯,波羅的海三個加盟共和國率先行使脫離權。1990年7月16日烏克蘭議會通過《烏克蘭國家主權宣言》,次年8月24日烏克蘭政府發表的國家獨立宣言,正式宣佈脫離蘇聯獨立。俄國曆史學者認爲,政治改革的受挫、經濟與金融危機的發生、共黨統治意志與統治權力的衰退助長了民族主義和分離主義的發展,蘇聯帝國土崩瓦解。
國力衰退邊境不寧
但民族主義風潮只是其中一項背景,真正壓垮駱駝最後一根稻草卻是蘇共的強硬派。在戈巴契夫與加盟共和國簽訂新的國家條約以防止蘇聯裂解的前夕,蘇共一部分對改革持懷疑態度的強硬派,包括國防部長、內政和KGB領導人組成了一個緊急狀態委員會,發動政變。他們軟禁了正在克里米亞半島度假的戈巴契夫一家人,宣佈全國進入緊急狀態。成千上萬的民衆在葉爾欽的領導下,抗議政變。3天后,政變失敗,緊急狀態取消。葉爾欽是俄羅斯中心主義者,對維持蘇聯興趣缺缺,又成爲摧毀蘇聯的另一股力量。
公平地說,戈巴契夫有心力挽狂瀾,但能力、見識及機遇都無法配合,世人卻誤認他爲蘇聯帝國的索命人。而蘇聯瓦解後,經濟政策失誤,引進激烈的震盪療法,國家資產遭到私吞與賤賣,俄國人統計,認爲其中經濟的損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2.5倍。經濟民生凋敝,社會治安敗壞,政治也走向威權。國力大幅衰退,邊境不寧,所以普丁就曾說,蘇聯的瓦解是地緣政治的一大悲劇。這筆帳自然很容易算到戈巴契夫頭上。
蘇共的垮臺和蘇聯的迅速分裂,以及瓦解後的悲慘景況,中共戒慎恐懼,對於黨的領導絕對堅持,對政治改革十分謹慎,對民族問題也小心應付。戈巴契夫的政治遺產有成就也有失落,有太多是他無法逆料的事。俄烏戰爭如火如荼,歷史遠遠未終結,他究竟是先知或叛徒,蓋棺仍難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