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和平是戈巴契夫珍貴的遺產

旺報社評

前蘇聯領導人戈巴契夫病逝，俄羅斯總統普丁稱讚他是「改變歷史的卓越政治家」，但克里姆林宮發言人表示，戈巴契夫對西方的「浪漫希望」是場錯誤。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則以戈巴契夫的改革失敗爲戒，爲蘇共崩潰嘆息，2014年兩會期間談到蘇聯解體時指出，「戈巴契夫輕輕一句話，宣佈蘇聯共產黨解散，偌大一個黨就沒了，按照黨員比例，蘇共超過我們，竟無一人是男兒，沒什麼人出來抗爭。」

中美領導人應具新思維

戈巴契夫無疑是蘇聯解體、終結冷戰的關鍵人物，但在世人及俄國人眼中卻有着複雜及正負不一的歷史評價，西方世界於1990年頒贈他諾貝爾和平獎，多數俄國人卻認爲他是「不願承擔歷史責任的懦夫罪人」，使俄羅斯失去榮光，淪爲二流國家。2021年俄羅斯在蘇聯解體30週年的一項民調顯示，戈巴契夫超越史達林，是俄羅斯人「最討厭的政治領袖」。

戈巴契夫雖爲共產黨人，但爲堅定的和平主義者，反核武、反戰立場鮮明，在《戈巴契夫冷戰回憶錄》中曾言，經濟軍事化對所有國家而言，皆是沉重的負擔，避免戰爭十分重要，軍備競賽更非通往和平的道路。在美國「圍堵政策」發想者肯南眼中，戈巴契夫算是「奇蹟」，其不受蘇共意識型態的影響，察覺到世界的本來面貌，希望將蘇聯帶離因低效而崩潰的預知結局。戈巴契夫在回憶錄中直言，在日益一體化、相互依存的世界中，人類的共同利益及普世價值非常重要，應共同遵守。

戈巴契夫的「開放政策」及政治、經濟上的重建改革，精準察覺歷史的進程，但時不我予，以蘇聯崩解告終。戈巴契夫認爲，「蘇聯解體是場政變，辭職是爲了避免內戰。」蘇聯體制存在政治、經濟及社會的諸多結構性缺陷，走向失敗其來有自，將之歸責於戈巴契夫並不公平，其發生在戈巴契夫任上，至少規避了一場對俄羅斯人甚至是全人類的毀滅性戰爭，因爲蘇聯是足以匹敵美國的核武大國。

冷戰終焉後，美國政治經濟學者法蘭西斯．福山提出「歷史的終結」論點認爲，隨着蘇聯瓦解，最後一個自由主義意識型態的替代品已經消失，法西斯主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扼殺，共產主義正在崩潰，在自稱爲共產主義國家的中國，政治及經濟改革正朝着「自由秩序」的方向發展。福山預判資本主義不會如馬克思所預言將歷史推向共產主義，而國際關係的「共同市場化」將在後冷戰形成，世界因之通往「內在的平衡」。

代理戰爭正延燒至東亞

儘管蘇聯解體後，仍爲共產黨當家的中國儼然是西方民主國家必須加以應對的勢力，但中國不是蘇聯，對蘇聯成功的「圍堵」經驗，難以複製到改革開放後與世界經濟接軌的中國。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所代表的「交往」仍持續影響美國建制派主導的中國政策，直到「川普主義」席捲美國，「交往」不再是美國及其盟國對中外交的主旋律。

福山斷言，2021年爲「亞洲世紀」的開端，新冠疫情將加速世界經濟重心向東亞轉移，此不僅與中國有關，東亞國家皆相對有效應對這場疫情，卻凸顯出西方的民主失靈問題。福山據之修正對「歷史的終結」的推論，以「對認同／身分的需求」概念詮釋當代對「自由秩序」的不滿，從中解讀「怨恨政治」扭曲西方代議民主的政治過程。中國的體制有自己的問題，但西方國家歸責於中國對「自由秩序」的挑戰，並非對症下藥。

中、美對抗下，雙方領導人與政治菁英皆須如戈巴契夫一般具「新思維」。戈巴契夫或許使蘇共走向失敗，卻開啓俄羅斯及東歐的重生，此見證其對世界史的貢獻─結束冷戰，爲東西方創造和解契機，遺憾的是，契機正在俄烏炮火聲中消失，代理戰爭正從黑海延燒至東亞。和平是戈巴契夫留給人類最珍貴的遺產，大國領袖當珍惜之、繼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