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加外交戰的前世今生

向長河（國際問題學者）

相互驅逐外交官，停發籤證，外交表態言語交鋒……近日，印度與加拿大之間的外交戰不斷升級，引發國際輿論關注。近年來與西方世界打得火熱的印度，爲何與加拿大打起了外交戰？

事情的起因是一起刑事謀殺案。今年6月18日，45歲的加拿大籍錫克教教徒哈迪普·辛格·尼賈爾在溫哥華郊區一座錫克教寺廟外被槍殺。哈迪普生前一直推進錫克教分離主義，主張錫克族應從印度旁遮普邦獨立爲“卡利斯坦國”。2020年7月，他被印度列爲“恐怖分子”。

加拿大方面認爲，印度政府與哈迪普被刺殺一事相關聯，要求印方配合調查。印方則予以否認。加拿大廣播公司報道稱，在對這起謀殺案調查數月後，加拿大政府已掌握了大量情報。報道援引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加拿大官員的話說，這是基於對駐加印度外交官的監視，以及重要盟友提供的情報。這些通訊信息涉及印度官員和印度駐加外交官，其中一些情報是由“五眼聯盟”（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五國聯盟）成員之一提供的。不過，加拿大駐聯合國大使鮑勃·雷21日暗示，加方短時間內可能不會公佈證據。

在加拿大本土謀殺一名加拿大公民是史無前例的。這不僅牽涉加拿大的主權與尊嚴，而且加拿大政府還擔心會引發連鎖反應，加劇其國內不穩定。加拿大有接近200萬印度裔人口，其中有77萬名錫克教徒，佔加拿大全國人口將近2%。除印度旁遮普邦以外，加拿大的錫克教徒數量最多。

在印度，部分錫克教徒尋求在北部旁遮普邦建立獨立國家，甚至採取暴力方式。1984年，印度時任總理英迪拉·甘地動用軍隊在旁遮普邦打擊意圖建立獨立國家“卡利斯坦”的錫克教武裝人員，造成雙方大量人員死傷，激化了錫克教徒與印度政府的矛盾。英迪拉·甘地同年10月遭兩名錫克教警衛刺殺身亡。印度政府把一些錫克教徒和錫克教組織列爲極端分子和恐怖組織。

多年來，加拿大與印度在錫克教徒反印抗議活動這一問題上矛盾不斷。2020年，旁遮普邦等多地農民大規模抗議政府推行的農業改革，其中不少人是錫克教徒。特魯多參加國內印度裔錫克教徒活動時對上述抗議活動表達支持，印方指責加方干涉內政。

印度的安全和情報機構“手伸得很長”可謂名聲在外，曾涉嫌在巴基斯坦製造多起暗殺事件。針對印方涉嫌跨國暗殺的新情況，加拿大政府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允許類似事件在本國土地上再度上演，因此施壓顯示決心是必要的。

一是高層呼籲。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在二十國集團會議期間當面向印度總理莫迪“聊”了這事，表達了加方的關切。此外，特魯多還在加拿大國會、聯合國大會等多個場合發表講話，一再敦促印方配合調查。特魯多說，外國政府與“在加拿大領土謀殺加拿大公民”存在任何關聯都是對加拿大主權“不可接受的侵犯”，他以“最強烈措辭”敦促印方配合加方“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加拿大外長喬利18日說，如果最終證實印度政府關聯尼賈爾之死，將是對“加拿大主權和國與國之間交往基本規則的極大侵犯”。

二是驅逐外交官。加拿大政府18日下令驅逐一名印度高級外交官，這名未公佈姓名的外交官是印度情報部門駐加拿大官員。

三是拉攏盟友施壓。特魯多已同美國總統拜登、英國首相蘇納克商討此事。美方表示支持加拿大的調查。拜登和五眼聯盟的幾名領導人在出席二十國集團會議期間與莫迪總理會晤時，也提及哈迪普遭謀殺事件。

印度方面也針鋒相對。9月10日，印度政府發表聲明說，錫克教徒在加拿大舉行反印抗議活動，宣揚分離主義，煽動針對印度外交官的暴力，破壞外交館舍，莫迪在峰會間隙向特魯多表達強烈關切。9月19日，印度外交部又發佈聲明，稱加方指控是“荒謬”“沒有事實依據”且“另有動機”，加方此舉是“把焦點從受加拿大庇護、繼續威脅印度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恐怖分子和極端主義者”身上轉移開。

印方同時以牙還牙，宣佈驅逐一名加方高級外交官，並暫停了在加拿大的簽證服務。印度外交部還敦促旅加公民保持警惕，特別是留學生。留學加拿大的印度學生正逐年遞增，2022年達32萬人。根據加拿大國際教育局信息，去年加拿大國際學生羣體中有大約40%是印度公民，數量居各國之首。

印加外交戰會打到何時？目前尚是高潮，現階段沒有熄火的樣子。國際輿論認爲，這一爭端給加拿大和印度多年來一直緊張的外交關係帶來了新的打擊。特魯多的前外交政策顧問、渥太華大學國際事務教授羅蘭·帕里斯說：“我預計，在解決這一問題的過程中，兩國政府間的正常討論將變得困難。”

不過，印加關係應該不會走向崩潰。近年來力推“印太戰略”的美國不會坐視不管，到了一定烈度，美方當會插手斡旋，將緊張程度維持在一個“合理的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