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羅斯傳染醫院隔離(下)

早晨的陽光灑進隔離病房。(作者提供)

雖然吃的很少,不過礦泉水倒是管夠。剛來的時候醫生指着桌上只剩半桶的礦泉水說「這個可以喝」時我的內心是拒絕的,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喝、被誰喝了的礦泉水在我眼裡就是個不定時炸彈,何況還是在這種「生化危害」區。

不過最後我還是向現實屈服了,只能倒出來用自己的杯子接着喝。每天抱着杯子,五天喝了三桶兩升的礦泉水。每喝完一桶我便站在窗前企圖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有人發現我便指指手中的空桶立馬就能獲得一桶新的。

左等右等盼望出院

現在我被困在了醫院,可憐的老韓就只能一個人在彼得堡生存。

本來之前說好要帶老韓去吃布林餅,吃麪包店裡便宜又好吃的蛋糕甜點,還要一起去逛大街小巷,結果這下所有計劃全部泡湯

不過老韓倒也沒閒着,每天一個人在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閒逛,花一個上午的時間只爲找一個「像外星一樣的建築」。老韓還調侃說「體會下你一個人在國外的生活」,但笑容中卻藏着深深的無奈。

每天看着老韓不斷髮來的照片,我迫切的想要出院和他一起,去繼續我們的旅行,無奈現實讓我只能呆在病房裡繼續養電子寵物

我左等右等,終於到了出院的時間!三天又兩天,我已經康復得活蹦亂跳了,這下能放我走了吧!我再一次收拾好所有東西,穿好外套帶好帽子圍巾,坐在牀邊只等醫生髮令。

窗外來往的醫生不停的往裡打探,最開始我還能保持鎮靜,眼看着時間越來越晚我有些坐不住了。

因爲病房裡的通訊器辦法使用,我只能把文字輸入在手機備忘錄上然後舉到窗邊給醫生看,「我現在已經沒有症狀了,醫生也說今天可以出院,請問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一個醫護人員上前來看了這段話然後點了點頭,我大喜過望,連忙指了指外側靠走廊的門,確認我是否真的可以出去,看到那位醫護人員又點了點頭,我雙手作輯感謝了她,背上包就往外走。

我的心情從來沒有如此明媚歡快過,一想着馬上就能見到老韓我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要再隔離兩週

結果當我試圖打開外側門時卻發現門是鎖着的,旁邊的感應器示意需要卡片才能打開。我疑惑的看着這扇門,想着我沒有芯片卡怎麼自己出去呢?正在門前猶豫,病房裡就傳來了醫生着急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那扇門需要刷卡才能出去,你現在還不能走!」

「可剛剛那位女士說我可以離開了。」

「她不是醫生只是助手,想離開還需要簽字文件,請再等一下。」

我只得又回到牀邊繼續等。

終於半個小時後有人來了。她一進來我就急切地望向她的雙手,只是她雙手空空,沒有我期望中代表着放行的白紙

她不像其他的醫生護士步伐堅定來去匆匆,而是慢慢地走進來,彷彿在猶豫什麼。口罩和帽子下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她眼神複雜地看着我,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聽見她說,「很抱歉,你現在不能出院了,因爲上面下達了文件,你需要再隔離兩週。」

她非常抱歉的看着我,語氣輕柔卻充滿了無奈。我忍不住問她爲什麼,她只是說非常抱歉,可這是文件規定他們也沒辦法。

再隔離兩週,也就是說一直到老韓回國我們都無法再見面。我不怕隔離,也不怕兩週都被關在病房裡,可是我怕我們原定十三天的旅行變成了這副模樣

醫生一走我就憋不住眼淚大聲哭了出來,也不管窗外是否會有人看見,我大聲宣泄我的絕望和後悔,如果知道會這樣我一開始絕不會來醫院。

哭了好一會兒我纔敢打視頻給老韓,剛接起視頻時他也一臉高興,結果當我說出這個消息時我們之間只剩下沉默。

我本來已經止住的淚水在看到老韓的一瞬間又涌了出來,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他,爲了陪我過寒假專門大老遠地飛過來,結果現在我卻把一切都搞砸了。反正病房隔音好也不用擔心有人會聽見,我在裡面用前所未有的超大音量瘋狂大哭了很久,好一陣子才慢慢緩過來。

就在我收拾好心態準備再待十四天的時候,突然一個男醫生走了進來,要去了我的護照想要比對我的出入境時間。情況突然發生轉變,我意識到醫生們也許在糾結「我沒有回國」這一情況。

醫生觀察了一陣也沒解釋便離開了。我心中又生出了一點點希望,依舊是整裝待發的樣子坐在牀邊,希望能等到一個好消息

十幾分鍾後,一個醫生「砰」地開門走了進來,一臉嚴肅地說,「東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

跟我走,你可以出院了。」

終於踏出了病房

我精神爲之一振,三兩下穿好外套背上包,跟在醫生的背後時隔五天第一次踏出了病房。

這個醫生我見過很多次,但她總是板着一張臉不苟言笑,早上在我一個人想離開時進來呵斥我的也是她。可是當她送我到電梯門口時卻露出了笑容,笑着和我說了再見。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說完再見就毫不猶豫地轉頭回去了。

我看着電梯旁緩緩上升的數字心裡感慨萬千,這次醫院隔離也算是一次難得的人生經歷。

醫院的醫護人員對待我非常專業和細心,沒有因爲我是外國人而對我另眼相待,也沒有因爲偶爾的交流不暢不耐煩,遇到聽不懂的單詞還會耐心向我解釋。

很感謝醫院裡醫生護士的照顧,同時也感謝全世界各地一線奮戰的天使,出門戴口罩勤洗手消毒,希望大家遠離病毒,希望疫情能快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