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人看大陸》恨不家婆十五年

灕江。(作者提供)

江蘇曾是中國納稅第一,最早實行一胎化政策,比其他地區更早十年,2022農曆新年期間,被公安部多次認證過的,打拐成績第一名的徐州,其治下的豐縣董集村,一位還不到一枝花(40歲)的年紀,卻被折磨到像年近耳順的老嫗,其悲慘的境遇讓全球爲之譁然,讓很多連人權都不知爲何的也看不下去,我只想到孟子說的: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更難過的是十五年前,我曾有過一次的可以出手。

2022年1月28日,農曆春節前的最大新聞,就是徐州鐵鏈女成了國際焦點,冬奧都結束了還繼續延燒,事發後一個月內,五份的官方發佈漏洞百出,嚴重侮辱人們的智商,引來數億人民想當福爾摩斯,江蘇調查組一出,豐縣立刻成了被鐵皮圍死的封縣,媒體同時才被允許醒來,身爲第四權的如此「落後」,不難看出是因爲忌憚前三權(行政、立法、司法)毀天滅地式的干預,民衆在看不到真相的情況下,很直白的就想問責婦聯,得到的答案是該改打給110,有正義感會截圖的,沒有因眼花撩亂就放棄計數,前仆後繼地把沉痾了幾十年的婦女拐賣問題攤在世人面前。

中國一胎化政策導致男女比例失衡,農村男比女多了2千萬,助長農村拐賣人口的猖獗。2014年,中國公安部公佈該年解救了3萬多名被賣婦女,我想這應是最高數字,因此才值得大書特書。

我認爲讓1大(23歲)6小七個男生,長期在那樣的境教下長大,未來可能會理直氣壯認爲老婆可以買,不聽話就用鐵鏈拴,我在大陸經歷過太多次的跟人溝通不良(講不通),後來選擇閉嘴趕緊閃人,十多年來的「教訓」,讓我明白要理解在地,真的要多查地方誌跟俚語,豐縣無人不知的兩句話是:「家有千頃不如姓董」,「無渠不成席」。

豐縣許多官員姓席,包括鐵鏈女的主治醫生,主角董某或許因爲家族勢力太盤根錯節,被拘禁後遲遲沒公開審問,我不得不很天真的想,只要他肯老實交代,不就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嗎?幹嘛搞到五篇所謂的權威發佈一再被打臉,人們都在猜:是上頭有人不讓他從實招來?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不同,有人認爲人丁興旺就代表「做人」很成功,有人認爲活得俯仰無愧,那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兩足尊,中國領導人親口說過:「世界上最大的幸福,莫過於爲人民奮鬥而幸福。」讓我想起我曾有過的不敢奮鬥,這個十五年來偶爾會泛起的內疚,一個多月來每天追蹤鐵鏈女的消息,我是不瘋魔不成活的悔不當初。

2007年,我計劃假日去爬三山五嶽之一的天台山,怕上不了第一班車,預先在傍晚時前往長途汽車客運站買票,事畢準備到對街搭公交車回飯店,看到路邊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女生,坐在地上頭埋在兩膝間,地上有字:請給我三塊錢,我肚子餓要買包子吃。

有個性的小孩十之八九都是槓精,槓到有翹家的勇氣,未來很有資格成爲骷髏會的成員,我看完邊走邊想:在一胎化政策下,怎麼還有青少年搞離家出走?擔心她肚子真餓身上又沒錢,轉頭小跑掏給她五元,她擡起的臉一片慘白,在氣溫將近四十度的七月天,用虛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跟我說:謝謝!大陸公交車最後一班各路線不同,我只怕趕不上,那時的包子跟公車票都只要一塊錢,猜她包子吃完會自己坐車回家,沒想到該進一步問她有沒有問題。

猴子騎羊不成人馬的,最能體會什麼叫孤身扛大樑力量單,也正因此,出門在外的人大都會將心比心,都知道屎殼螂爬上了花椒樹,那種麻了爪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是什麼感覺,科學家說屎殼螂還會憑着太陽、星星、月亮的光,閉着眼也能找到家的方向,想着「走投無路」的小女生,想着她那張毫無血色,就像泡在福馬林的臉,我在車上就覺得腸子開始絞了,以家婆(好管閒事)自命的竟然連屎殼螂還不如,因爲沒能幫她指出有亮光的地方。

回到飯店臨睡前,我依然沒做完這道是非題,如果她真的跟家人一時嘔氣,嘗過了餓肚子也就夠了,我卻連問都沒問,爲何不敢像在臺灣到處威風凜凜的當家婆呢?

一夜對自己沒交代,隔天跟大陸朋友共進晚餐聊到這事,七嘴八舌下的答案是:「那孩子八成是被人控制的。」「有把拐來的孩子打殘,讓他們到街上當乞丐的集團。」最牙尖嘴利的小趙,她最大的「出息」,就是手腳慢沒買到臥票,熬不過腰痠背痛就找列車長解決,手法是千篇一律的自報官階,碰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會開始念同一首詩:村騙鄉,鄉騙縣,一級一級往上騙,一直騙到國務院。她是當年第一個朝我放槍的,我至今還記得那恐嚇:你以爲那是救人嗎?外人少管閒事,你要是不見了我們要多鬧心。

我不好說那是一幫活在維格納悖論下的女人,這論點簡單來說,跟人們的感官或思想完全無關的現實,都可以當成是「虛擬」的,也難怪成天找我磨牙,家有閨女的要我少管閒事,如今回想,我如果當時問女孩要不要跟我去找警察幫忙,壞人真的會突然出現把我也一併拉走嗎?就鐵鏈女事件,《新華社》主任韓鬆發博文,說有位貴州婦聯主任,在解救被拐婦女時當街被流氓攔住,立刻謊稱自己是倒賣的人販子,手上還有很多「貨」,因此鬆懈了對方的戒心,後來才找到機會脫困。

我認爲中國真該向臺灣學習,在上世紀80年代,不分男女都知道力挺姐姐妹妹站起來,因爲求人不如求己,民國時期,軍閥馮玉祥的地盤就在徐州,爲了護樹他寫了首打油詩:「老馮駐徐州,大樹綠油油。誰砍我的樹,我砍誰的頭。」徐州的父母官,如果肯把軍閥護樹的魄力,用在根除長期霸佔中國拐賣第一的惡名,肯定會青史留名。(朱言紫/臺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