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如何面對疫後的孤獨時代(李學文)

示意圖達志影像

算了一算,自有社羣媒體以來,我偶爾退羣、加羣,到目前爲止,大概剩下了50多個Line的羣組,30多個微信的,其餘的就不說了,這樣也經過了好幾年,總覺得大部分的社羣都像殭屍一般,長期處於靜止狀態,即便是有人偶爾發言、貼連結,會迴應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若問爲何要繼續待在羣中,大多數人原因可能類似,諸如親友團師生團、公司團等等,就算是零互動,也總比率然退出好些,既然不退出,何不勇於表達對一些事的看法呢?

疫情之賜,許多人憂心忡忡開始在社羣裡討論起來,使得已死的社羣似乎又活了過來,不幸的是,它可能是社羣將死前的迴光返照,不同政治或言論立場的人在其中嚴詞激辯,最終總有不少人憤然離羣,相信當疫情結束後,社羣又會到一片死寂,只不過,比起之前,社羣人數可能又少了一半大。發言也不是,退出也不是,一個個在社羣裡不互動的帳號活像實體蠟像館裡的擺設一般,究竟你該拿社羣如何?更糟的是,如此反倒更加深了現代人的孤寂感。

過去的確有許多詞彙被用來描繪人們因爲過度依賴社羣媒體所產生的孤寂感,諸如「FOMO」(錯失恐懼症、社羣恐慌症──Fear of missing out)等。但新的問題來了,在疫情之前,雖然人們在虛擬世界得不到溫暖,起碼可以選擇三不五時與朋友實體聚會,但是,疫情襲捲而來,人們被迫連實體都無法碰觸,對人類而言,這不啻是一種虛擬加實體的全面孤寂經驗,它將會如何影響社會及個人,尚未可知。

由於全球施打疫苗人數越來越多,按常理,疫情終有一天可能得到控制,但是,疫後的孤寂感卻很可能變成全球必須面對的新社會及心理問題。近年有兩本書都與孤寂有關,但其觀點卻如光譜兩端之截然不同,值得對照參考。

2016年有本書《魔醜世代》,作者羅倫佐發明了「摩醜族」(mochufas)一詞,意思是「家中塞滿3C產品、一天到晚確認手機、害怕一個人,渴望更多朋友和愛,說服自己過着快樂的生活,亟欲擺脫孤獨的人。作者藉此書批判嘲諷社會體制與被科技文明束縛的庸俗現代人。書中主角馬努爾原在大城市求生存,卻因爲一場意外,使其連夜奔逃離開城市,躲到一個廢棄城鎮。有意思的是,他非但沒有因孤寂而死,還開始學習迴歸「原始生活」,一個人自給自足。什麼都沒有,卻真正擁有了時間,找回了生活。很明顯地,可看出作者對於害怕孤寂的現代人嗤之以鼻,反而鼓勵他們追求遺世獨立的隱士生活。

另一本書是《孤獨世紀》,作者諾瑞娜赫茲認爲,我們正處在人類有史以來最「孤獨」的時代。書中出現許多讓人驚扼不已的描繪:孤獨對身體比缺乏運動影響還大,比肥胖嚴重2倍,等同於酗酒、每天抽15根菸…;超過130項研究都發現孤寂與自殺、自殺意念或自殘有關;美國聯邦醫療保險每年預估要耗近70億元處理社會孤立問題…。

羅倫佐疾聲倡議人們不應該害怕孤獨,更進一步,應該跳脫科技的箝制,擁抱孤獨,活出自己,但是,這論調怎麼看都違反了人類做爲羣居動物的基本人性。試問世上有多少人能夠離羣索居?至於諾瑞娜.赫茲則是呼籲政府應該正視此孤寂相關的問題,找出解決之道,甚至政府組織都應仿效英國,設立孤獨部長。但在現時的臺灣,恐怕低薪貧富差距纔是國人較關切的議題,孤寂,如此高度人文的議題,我可不敢想像

被稱爲「幽默大師」的文學家林語堂是這樣詮釋孤獨的:孤獨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以撐起一個盛夏傍晚間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孩童水果貓狗飛蝶當然熱鬧,可都和你無關,這就叫孤獨。可見,努力讓自己產生與社羣的連結,可能纔是解決孤寂的具體可行之道。

如此看來,同溫層的存在還是有其人文因素的。

(作者爲科技媒體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