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鐵漢陳懷生──未酬邦國中興之4(朱偉嶽)

黑貓中隊飛行員陳懷殉職後,蔣中正賜名爲「陳懷生」,並於士林官邸「凱歌堂」,爲他在基督教復活節證道。(中時檔案照/翻攝網路)

在小學,也不是完全唱抗日歌或踢足球,實皆餘興是也。我小學及中學上課,老師及同學全說客家話,包含讀《論語》、《孟子》。漢文用客話念出來,和國語是很接近的;先父浩公到北京上大學本科4年,還娶了個我們的媽媽正宗北京小姐,但浩公說的國語,我就分數放寬一點,一半以上還是客家話,勉強及格吧。

客家話應是比較接近唐、宋時期的國語,難怪浩公最大的嗜好,我判斷,就是吟詩,並以詩會友。他用客家話吟詩,似乎是他忙碌之餘最大的樂趣:渡着方步,偶搖頭幌腦,實蠻有趣。四書五經不說了,他也喜歡看三國演義,水滸傳;他還收藏了一部梁啓超的《飲冰室文集》。

浩公大學本科是經濟系,但我回憶他的言行身教,他確是一位儒家信徒,也是一位能接受孫中山新思想的君子型人物;大學快畢業時,經黃同仇先生介紹參加了國民黨,立志要追隨孫中山先生建設中國。搞了半輩子,民38年(1949)2月,浩公兩手空空且一臉失落地跑到臺灣來了,當然壯志未酬。

民47年(1958)823臺海戰役之時,我們四兄弟全在金門、馬祖海空最前線,長兄偉明駕F-86戰機,在馬祖上空擊落Mig-17一架,浩公聞訊後高興之餘,寫詩而吟唱曰:「革命空談三十年,餘生無計補時艱;未酬邦國中興志,且喜兒曹破敵還。」

浩公和許多其他各黨各派的仁人志士一樣,確沒有清楚看透現代華夏中國,那由農業社會蛻變爲商業社會的全過程,實非任何個人的生命時期能窺其全貌者,全部都僅能看到或經歷其中的一小部份,致不僅浩公有「未酬邦國中興志」之嘆,其他各方面的仁人志士們,應同樣會浩嘆「未酬邦國中興志」。

從歷史的長河看,華夏中國從農業社會蛻變爲商業社會,應從1840年的鴉片戰爭起算,到何時爲止呢?我認爲合理的時間應在華夏中國的GDP總值,位居並世各國之首,而且華夏中國個人的GDP,同時亦在全世界個人平均GDP之上時。現兩岸三地的華夏中國,或許正初見曙光,有點快要到達上述目標的樣子,否則歐番美夷日蟹們,不至如此以惡形惡相,對待華夏中國也。

華夏中國之崛起,不是突然的爆發,而是一段長時間的接力賽過程,每一棒有每一樣不同的跑速和姿態,浩公的書記長、縣長諸角色,和其他名人志士的角色雖有不同,但都是在一條百年甚至可能二百年以上相同的跑道上,在或前或後的不同時段內,共同接力向邦國中興夢而奔跑努力;在這奔向邦國中興夢的跑道上,各接力跑者還鐵定會因爭道而互鬥呢!

清末立憲保皇派和共和派之爭,陳炯明聯省自治之反孫中山,民國初年軍閥之戰,蔣介石北伐之戰,抗戰前後國共之戰,非樣板乎!

俗話說「虎父焉生犬子」,一個好吟詩的浩公,一大羣子女中,總要有個把好詩的兒女陪襯一下兒吧,長兄偉明,似可當此重任。偉明民44年(1955)畢業於岡山空軍官校,是中華民國第一批飛F-86及F-104的飛行員,也是位頗有努爾哈赤味道的漢子。飛戰鬥機的飛將軍們,和飛空中偵察(如U-2黑貓中隊)任務的飛將軍們屬性雖有不同,但任務之餘卻常廝混在一起。

黑貓中隊飛行員陳懷生爲報效國家,幾乎與家人分隔兩地,未料死後,依然無法破鏡重圓。(中時檔案照/翻攝網路)

黑貓中隊飛行員陳懷生,就和偉明因詩結緣。無論戰鬥或偵察任務,碧血灑長空都是機率極高的事。偉明當時認識一位臺灣大學的女生朋友,女方家庭很清楚飛將軍工作的危險性,對交往自多持保留態度,偉明不得已以隨緣態度處之。

民47年(1958)9月8日臺海一場空戰前夕,偉明作訣別詩一首,浪漫了一下:

《當我戰死》

當我戰死,折翼化作天邊的煙塵,

愛人,請容我的遊魂投宿你聖潔的芳心。

黎明,我把幽情寄託叢林隱隱的鵑啼;

黃昏,我感懷眉月悽清,揮流星如淚。

愛人,請莫酸辛,趁這靜寂的良夜,

我們何不歡欣,在那依稀夢境。

當我戰死,雖歲月長流,往事己消沈;

愛人,請莫酸辛,

看那天邊的一簇雲,又似我昔日的痕影;

我又在輕聲呼喚,啊,愛人!

這首詩不久登在報紙上,陳懷生讀到,開着吉普車找到偉明,擁抱握手,表示深有同感雲。陳懷生本名陳懷,蔣介石一次召見他時,問他的別號,陳懷說沒有,蔣爲他題了「懷生」2字,要他保重生命,叮囑道:「你飛行以前,不要忘了帶降落傘才行。」

陳懷回答,他絕不在大陸上使用降落傘,絕不願被俘,苟且偷生。哇,陳懷真是一位鐵漢,偉明的《當我戰死》,正像是爲他而寫。這位黑貓中隊隊員,於民51年(1962)9月9日駕U-2偵察機,不幸被擊落逝於江西南昌。今臺北市有懷生國小及懷生國中,紀念這位鐵漢陳懷的勇邁不凡。

(朱偉嶽爲前中科院第二所資深研究員)

【未完待續,朱偉嶽專欄每週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