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對海洋的追尋──未酬邦國中興之92(朱偉嶽)

(示意圖/新華網)

像法顯所乘海船的迷航,各國各地我想絕不是第一次,而可能是很多次。其結果要不流落外地謀生,或不幸遇難,能幸運返回故土者也有,但有像法顯其人而作出記錄者,就少有了。所以一千多年以後,還有那麼多人會關心他,究竟迷到哪裡去了。本文不贊同章太炎先生《法顯發見西半球說》,因法顯是和同200多華洋客商們,不幸迷航到了西半球,帶頭人是船主和舟師,要說發現,實輪不到法顯。但法顯所乘海船迷航的故事,有幾點值得注意者:

一、在法顯的時代是公元4~5世紀,是華夏中國的南北朝時代,中國已有裝載200人以上的客貨船舶,定期航行在揚州、廣州及印度(印度洋);其他東南亞諸地當然不在話下。

二、法顯所乘海船在發現漏水時,能搶灘修理,證明該船必爲平底沙船。該型船舶多用於中國南方,早年吳王夫差伐齊時的艦隊中,就較多這種船型;載貨較多,但較不耐風浪。

三、其時海船已有救生艇,未建構於船中,繫於船尾而已。

四、海船上除有舟師外,設有修造工程師,不是十分嚴重的損傷,能自力救濟,暫獲安全。

五、當年航路上就有海盜的出沒,故推判海船必有最起碼的自我防衛武器或保安人員。

六、海船上有200多人,推判該船起碼有2~3層甲板,纔可能容納200多位不同國籍人士分艙休息;而且一定有不小的淡水蓄水庫,可供200多人飲用90多天。

七、法顯的時代,是鄭和15世紀下西洋一千多年前的時候。由法顯的迷航故事看,在鄭和15世紀下西洋的一千年以前,那時已有裝載200人以上的客貨船舶定期航行於揚州、廣州、東南亞、印度。故到鄭和時,這航線已航行了一千多年,對中國的舟師們來說,這一定是一條老到掉牙,非常熟悉的航線了。何況到宋朝以後,指南針也出現了,走這條航線,即菜鳥亦易爲之,何需鄭和龐大完整的艦隊。

另像法顯的迷航,同行者有華洋人士200多人,他們各回居住地後,一定會傳述這驚險的經過,傳述那所見不一樣的風土人情。而且這種世界性的迷航,絕不僅中國一次,各地都會發生,故一千年中各地迷航的發現和傳述,不僅華夏中國的航海界,其他印度、中東和西方所有討海謀生的航海人士,一定會懷疑海洋的盡頭究竟在哪裡?水若往下流,那海水流往何處?假如流到一個大池塘裡,那現在所見陸地是這大池塘的池邊部分嗎?這些,都是15、16世紀時,萬有引力觀念沒有提出及普遍認同之前,航海界及知識界無法圓滿答覆的最基本疑問。前文記有在公元前139年左右的《淮南子》中有云:「夫乘舟而惑者,不知東西,見斗極則寤矣。」

上文法顯記舟師:「不識東西,唯望日、月、星宿而進」,證明華夏中國的航海家,自公元前139年到法顯返國的公元412年約550年間,一直會利用星宿定位,最主要的一個星宿就是北極星。好了,日、月的出沒,大致可判別東西方向了,再加個北極星,豈不是南北也搞清楚了。看北極星除可判別方向以外,古之舟師(航海家)還用之以計算航行路程。因爲天文學家發現,越是靠北的地方,越要仰頭看北極星;越往南,則反是。於是就告知舟師利用航行後仰視北極星不同的仰角角度, 推算出航行距離。我們現在都已知地球是圓的,人若在正北極之下看北極星,以水平面爲準時,要仰頭90度;若在接近赤道的新加坡,若能看到北極星,應是0度左右了。

新加坡是古代下西洋或下南洋必經之地馬六甲鄰地主,經過這裡偏南一點,孔夫子口中「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的北極星不見了,這情形到鄭和時已發現一千多年,其中一定會有舟師向皇室主管天文人員討教,這現象如何解釋,天文人員一定早已推論出地面或海面應爲球形。但問題來了,假如地面或海面爲球形,地面還好說個道理,那海面呢?海面向下,水流哪裡去了?大池子裝着嗎?大池子長什麼樣子?這真是在沒有萬有引力觀念前的大哉問,足以把當年所有華洋學者或專家,問得個啞口無言。

我們知道,任何偉大的帝王,一般都較具雄心壯志或好奇心,如前述之秦皇、漢武就是例子。明成祖朱棣以「清君側」之名得天下,明惠帝下落不明。在明成祖朱棣治理下的明朝,有「永樂盛世」之稱。何況華夏中國的皇帝,向有天子之稱;詩經句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普天之下長成什麼樣子,不該派些幹員去查看一番?尤其天文之學是皇室之禁臠,民間傳聞向南行至夷域,北辰也不見了,當然要一併弄個明白。

一切的神秘都在遼闊無際的海洋中,華夏的秦皇、漢武、成祖,埃及的法老,在他們對海洋的追尋中,要弄個明白應是他們共同的且最深沉的祈望。這世紀之問的答案,一直待東方和西方的航海勇士們,在不同時間,以不同方式完成環球航行,證明地球確是一個帶水球體約200年以後,纔在17世紀,逼出個牛頓萬有引力的解答。

(作者爲前中科院第二所資深研究員)

【本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