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從兩岸可能的戰場談203高地之戰（歐陽聖恩）

1904年2月8日，日本海軍突然襲擊停泊在旅順的俄國艦隊。2月10日，日本天皇下詔對俄國宣戰，同日俄國也對日本宣戰，日俄戰爭在中國境內爆發。這是1904年8月10日，日本聯合艦隊在黃海海戰中向俄國艦隊射擊。（圖文：新華社）

筆者在中時「史話」專欄〈史達林格勒之戰重現？〉一文曾提到，日軍在1904年12月爲爭奪旅順的203高地，與沙皇俄國在中國領土進行血腥慘忍的戰爭；日本警告清朝保持中立不得介入，腐敗無能的清廷居然同意。

日俄在中國領土進行血腥戰爭

旅順爭奪戰殃及當地無辜居民，造成無數平民傷亡和財產損失，境內凡是俄日軍隊經過之處，菽黍高粱均被芟割作爲馬飼料；縱橫千里，幾同赤地；工廠、民房、寺廟都被日軍炸燬，傷亡人數達5萬多人，清廷卻噤若寒蟬。

那時的臺灣屬於日據時代，原住民（真正臺灣人）被日軍屠殺霸凌，少數居民幾乎都是唐山過臺灣的大陸人，現在自稱是臺灣人的老祖宗多還在中國大陸（不含日裔臺籍人士），因此敘述的歷史是指出戰爭的可怕，不涉及意識形態之爭；而本文所談的203高地之戰就如二戰時，英美聯軍和德軍在法國領土的戰爭，只是場景更慘烈恐怖。

尤有甚者，當時法國已淪陷，無法抗拒成爲其他國家的戰場；1904年日俄戰爭爆發時，清朝還未亡國就不敢反抗日本的脅迫威嚇，造成百姓重大傷亡；加上1894年11月甲午戰爭期間，日軍在旅順的大屠殺造成約2萬軍民死亡（當時人民僅6000人），因此至今旅順人民仍然非常痛恨日人。

在臺東海端鄉霧鹿國小後方的古砲臺上，有兩座巨砲，它是20世紀初日俄戰爭時，日本從俄國軍隊得到的戰利品，砲管上還刻有俄文，後來日人輾轉運來臺灣對付布農族人。如今事過境遷，村子裡也恢復了往日的笑容，只留下兩座古砲，爲日本人鎮壓布農族的歷史留下見證。（圖文：周敏煌）

日本侵華14年（從918事件算起），歷經南京大屠殺到重慶大轟炸，中國人代代不忘，對日人沒好臉色；可是日本佔領臺灣50年，對原住民進行滅族的暴行，強徵臺灣人到南洋戰場當砲灰，逼迫婦女當慰安婦，今天的臺灣居然哈日媚日，連核食都願意進口。

2008年2月成立的臺灣民政府更主張臺灣應該與日本統一，還妄稱只要辦理臺灣民政府身份證，不用美國簽證就能直接去美國；日本偷襲珍珠港成爲美國的國恥日，可是現在卻是美國在亞洲扶植最重要的盟友，寧可放棄臺灣不能丟掉日本，這就是政治的現實與無常、百姓的無知與健忘。

歷史是一面明鏡，臺海若發生戰爭，戰場一定落在臺灣本土，75歲以下的國人幾乎都沒有經歷血腥殘酷的戰爭洗禮，只有從戰爭電影和紀錄片看到戰爭的無情。因此本文要述說在旅順的203高地爭奪戰，這是兩個侵略成性的帝國主義國家進行的狗咬狗戰爭。

通霄鎮公所圖18之3虎頭山公園位置爲處海防要塞，日俄戰爭時期日軍曾派兵駐守觀測、通信等，公園內也保留了當年日俄戰爭留下的紀念碑，光復後則改爲臺灣光復紀念碑，但當時將碑誤植爲埤，也頗有另一種味道。（中時檔案照）

筆者在1980年亞洲影展看過在臺北新世界戲院放映的參展日片《二百三高地》，至今40多年仍記憶猶存。當時還年輕，也沒有Google可以瞭解戰爭的真相，只認爲日軍是殺不死的勇者，明知被當作砲灰，仍視死如歸衝上203公尺高的山坡，亡命進攻俄軍在山頂無數個堡壘。

日被俄逼還遼東半島懷很報復

戰爭起因是俄國聯合德法迫使日本歸還1895年馬關條約中的戰利品遼東半島給清朝，又趁機強租旅順港，使日本懷恨在心；1900年八國聯軍與清廷簽訂辛丑合約後，僅俄軍續留佔東北，並任命了遠東總督。日本經過十年備戰實力大增，決定復仇在東北地區徹底擊敗俄國，建立霸權。

1904年2月6日，日本向俄國發出最後通牒，並宣佈斷絕外交關係；俄國根本看不起小日本，還說一個俄國人可以打敗4個日本人。2月8日本聯合艦隊偷襲旅順港俄國艦隊，10日，兩國相互宣戰，日俄戰爭正式展開。

旅順是沙皇俄國在太平洋的不凍港與出海口，旅順港有俄國太平洋艦隊40艘駐守，日軍從海上進擊旅順要寨的太平洋艦隊只重創俄軍3艘戰艦，經俄軍反擊後敗退，於是進行沉船戰術封鎖旅順港出口，展開甕中捉鱉仍未成功。

203高地原本不受重視，但聯合艦隊參謀秋山真之少佐卻一語道破該地是炮擊旅順港俄國艦隊的最佳制高點，於是1904年8月19日，日軍總指揮乃木希典大將（甲午戰爭大敗清軍的將領）改採陸戰，下令務必奪取海拔203公尺的高地。

203高地最佳制高點炮轟俄軍

11月27日，日軍開始正面攻擊山頂的俄國堡壘。203高地面積遼闊又是丘陵坡地，易守難攻，不但沒有遮蔽物還佈滿通電的鐵絲網、削尖的交叉木樁等障礙物。使山坡上盡是倒臥在大炮、機步槍和手榴彈下數以萬計的日軍屍體，而後繼的士兵則踏着死屍和傷兵不停地衝鋒，遍地血肉橫飛，伏屍累累。乃木希典命令炮兵持續炮轟俄軍工事，傷及正在接近敵人的日軍亦在所不惜。

被日人奉爲「戰神」的乃木希典爲求戰勝，不斷進行人海戰術的自殺式強攻，冷血無情的犧牲數萬士兵，形成「203高地爭奪戰根本不是日俄兩軍的爭鬥，而是日軍與鋼鐵、炸藥和屍臭的爭鬥，成爲絞肉機之戰」，因而被評爲不知變通的「愚將」。1912年7月明治天皇駕崩，62歲的乃木與妻子於9月爲效忠天皇自殺。

日本第七師團在5天內由1萬5000人只剩數百人，俄軍則用挖掘地道來接近日軍陣地，破壞日軍的工事。激戰多日，雙方僵持在203高地殊死搏殺，士兵的斷臂殘肢被炮彈的巨大氣浪拋得漫天飛舞，充滿撕聲裂肺的哀號，戰場已經變成吞噬生命的人間地獄。

日軍誓死瘋狂的「萬歲衝鋒」換來的是駭人心悸的屍山血海，沒有一具完整的死屍，到處佈滿零碎的肢體。由於雙方士兵屍橫遍野，在烈日下迅速腐爛，203高地上惡臭熏天，俄軍用沾過樟腦水的毛巾摀住鼻口才能繼續作戰。日軍則與部分被攻佔堡壘內的俄軍展開白刃肉搏戰，彼此用刺刀、槍托、石頭、拳頭、牙齒和雙手進行咬耳朵臉頸、戳眼睛的亡命撕殺。

滿洲軍總參謀長兒玉源太郎見日軍每波進攻都是全軍覆沒，乃親臨現場督戰，命令每隔15分鐘發起一次人海衝鋒。當時俄國守軍擁有日軍所沒有的野戰砲、高速重型機槍與手榴彈，除了設下重重障礙，又在山頂各堡壘前挖掘深長溝壑，插滿尖頭木棍。日軍敢死隊藉着月光在槍林彈雨中衝向堡壘，倖存者紛紛跌落壕溝陷阱，不是當場被戳死就是被堡壘槍眼內的機槍擊斃，乃木希典的兩位兒子也都戰死沙場。

加速日本軍國主義遺禍中國

兒玉源太郎見人海戰術無效，迅速從日本國內調來18門最新的28公分口徑榴彈砲轟擊203高地，這些原來作爲攻擊軍艦的重型岸砲重達10.75噸，砲彈重217公斤，需要用吊架才能裝進砲管，一發砲彈價值相當於300戶日本家庭全年的生活費用。

12月5日亡命衝鋒加上巨砲助陣，日軍終於攻佔203高地，6000名俄軍沒有後援，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全部壯烈戰死。當晚日軍立即將28公分口徑巨砲用拖車拉到高地，居高臨下砲轟俄國太平洋艦隊和旅順市區的俄軍設施。俄艦試圖衝出海灣駛往海參崴，但港外有日艦封鎖，結果多毀於日軍砲火，次年1月2日，俄軍投降。

旅順爭奪戰是日俄戰爭中具有重大意義的戰役，1905年5月底沙皇從波羅的海調來的太平洋第二艦隊在日韓之間的對馬海峽，與日軍激戰兩天，除三艘逃往海參崴之外，幾乎全軍覆沒。1905年9月俄國被迫與日本簽訂《朴茨茅斯合約》，加速了日本軍國主義的發展，中國首蒙其害。

旅順爭奪戰期間俄國陣亡2萬3000餘人。日軍傷亡高達6萬2000多人，是史上單位面積死亡率最高的殺戮戰場。沖繩島與硫磺島戰役日軍尚可躲在叢林洞穴地道中與美軍作戰，史達林格勒之戰德俄雙方在廢墟和巷道的掩護下血戰，諾曼第登陸只有一天，在空曠的沙灘上對抗德軍砲火，雖然犧牲慘重，盟軍存活率仍高於死亡率。

但203高地是毫無遮蔽的一片山坡丘陵地，日軍在俄軍的密集火網裡幾無活口。一名重傷倖存的日軍戰後說：「爬上203高地就註定爲天皇犧牲，現在沒有戰死，不知今後如何活下去」；活着對他已經沒有意義，生不如死，只有煎熬，這就是戰爭的殘酷與悲哀！

由於對戰史略有研究，看過長達3小時的影片《二百三高地》，後來又看了12集的同名連續劇以及《阪上之雲》連續劇中的203高地爭奪戰（「阪」的日文是順着斜坡路上升之意）。當時就想總有一天要到戰場的遺址走一趟，因爲慘烈恐怖逼真的戰爭畫面長留在腦海裡。

殺戮戰場冤魂聚集森林公園

2019年筆者到旅順203高地遺址探視一世紀前的古戰場，旅順有些地方仍牌示禁止日人進入，203高地戰場已變成國家森林公園，但是管理員說除了每年4月櫻花季節有日人和遺族來憑悼之外，很少國人願意到此昔日的殺戮戰場旅遊。

位於旅順郊區，也稱猴石山的203高地遺址佔地15萬坪，公園內有四季常青的黑松和萬餘坪日本贈送的的櫻花。筆者租用的休旅車只能停在園區門口的大停車場，8月底旅順是大熱天，筆者夫婦進入園區付費搭乘電瓶車到203高地的半山腰停車場，攻頂坡道長約250公尺，後半段100多公尺地狹路陡無法通車，只能步行前往。

從高地遙望旅順軍港（圖文：歐陽聖恩）

203高地遺址成森林公園（圖文：歐陽聖恩）

園區空蕩蕩，遊客只有筆者夫婦兩人，電瓶車司機說旅行團和當地一日遊都不來此冤魂聚集之地；雖然是大白天，聽聞後寒顫頓生。

丘陵地的砂石泥土已改鋪水泥路面，當年寬廣、寸草不生的地獄戰場現在植被繁茂，叢林密佈，所以坡道顯得狹窄。1904年死屍遍野的人間煉獄早已消逝，山坡地也被砲火削低不少，經重整綠化後已不見絲毫戰場痕跡。但感覺上這裡的亡魂和怨氣似乎仍然存在，我不經意地說此地無人，想在坡道旁小解，內人警告切莫如此，半分鐘後我左腳踝並未扭到，卻瞬間開始疼痛，爬坡困難，一星期後才解除痛楚。

將近坡頂時我們先去右方的爾靈山塔和俄軍砲陣地，爾靈山塔是日本人修築的砲彈形紀念塔，並將203高地改名爲諧音「爾靈山」，塔高10.3公尺，藉以祭奠戰死的日本將士。俄軍砲陣地則留下兩門俄式野戰砲。

最後登上203坡頂，這裡陳列一座擊毀俄軍堡壘的28公分口徑榴彈砲和觀測臺，在此居高臨下鳥瞰旅順港非常清楚。榴彈巨砲射程達7800公尺，當時俄艦上的巨砲都已拆下安置在高地上的各座堡壘防禦日軍，小口徑的艦砲射程不夠，艦隊被203高地和聯合艦隊的彈雨悉數擊沉。

這世界只講實力、權力與私利，沒有真情道義與永久的盟友，山本五十六的葬身之地所羅門羣島和臺灣建交36年嚐盡甜頭，卻冷血無情的和我們斷交；2021年12月10日，尼加拉瓜繼巴拿馬、薩爾瓦多和多明尼加之後，無預警宣佈對臺斷交，政治現實的殘酷，弱國的無奈與悲哀充分表露無遺！

（作者爲文史工作者）

【歐陽聖恩專欄每週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