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醫大女生遭姦殺 兇手麻繼鋼被執行死刑
6月10日,遵照最高人民法院下達的執行死刑命令,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已依法對故意殺人、強姦犯麻繼鋼執行死刑。
法院經審理查明:1992年3月20日22時許,被告人麻繼鋼進入江蘇省南京市漢中路140號原南京醫學院(現南京醫科大學)校園內,見該校女學生林某(被害人,歿年22歲)獨自在南樓111教室自習,即上前搭訕,遭林某拒絕。麻繼鋼遂持鐵棍將林某暴力脅迫至南樓天井南側東面門廳外口處,強行與林某發生性關係,其間因遭林某反抗,麻繼鋼持鐵棍多次擊打林某頭部。後麻繼鋼擔心罪行敗露,將林某拖至該天井北側教學樓窗戶下方一窨井處,頭朝下投入窨井後蓋上井蓋,又將林某的書包、書本、衣物等隨身物品投入旁邊另一窨井內,致林某顱腦損傷合併溺水引起機械性窒息死亡。隨後,麻繼鋼因形跡可疑被巡邏的校衛隊隊員盤查,搪塞應對後逃離現場。
2020年10月14日,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對該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強姦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宣判後,麻繼鋼提出上訴。2021年1月19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並依法報請最高人民法院覈准。
最高人民法院複覈認爲,麻繼鋼深夜在大學校園強姦女大學生,爲制服被害人反抗,持鐵棍打擊被害人頭部,後擔心罪行敗露,又將被害人投入窨井,致被害人死亡,犯罪情節特別惡劣,手段殘忍,罪行極其嚴重;且其曾因盜竊犯罪被判刑,刑滿釋放後又犯罪,主觀惡性深,人身危險性大,應依法懲處並數罪併罰。第一審判決、第二審裁定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據此,最高人民法院依法覈准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維持第一審對被告人麻繼鋼判處死刑的刑事裁定。
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執行死刑前,依法安排罪犯麻繼鋼會見了近親屬,充分保障了被執行罪犯的合法權益。檢察機關派員到執行現場監督。
延伸閱讀
“我知道後果,必死無疑。”
28年前一個雨夜,“南醫大女生被害案”的兇手麻某鋼,用冷血、兇殘、卑劣與狡詐,給自己54歲的人生劃了一道分水嶺——前半段頑劣蹉跎,後半段苟且偷生。今年2月,他在家中被警方抓獲,10月被一審判處死刑,法槌敲響的那一刻,正義的最終降臨開始了倒計時。
10月26日,一審宣判後的第12天,長安君在看守所內與麻某鋼獨家對話。
兩個小時的時間裡,麻某鋼說了很多。他說到童年時母親的冷漠偏心、28年裡的惶惶不可終日、對妻女的愧疚歉意、對被害人及其家屬的懺悔……麻某鋼3次稱呼自己爲“殺人犯”,他說最近幾年自己開始“相信上帝”:“上帝會審判死去和活着的人。如果案子沒破,最後我老死,一樣會得到審判。”
說完後他顯得有些遲疑,尋求安慰般自言自語:“我是這麼理解的,不知道對不對。”
他是如何從頑童變爲殺人惡魔,如何擦乾血跡混跡人羣,又如何揹負滔天罪惡面對家人親朋?從一問一答中,也許能夠探究麻某鋼的扭曲人生——
麻某鋼:大半年了。怎麼樣(自己笑了一下),坐牢嘛,不能說(多好),但牢房裡還是可以的。
長安君:近來這半年多,想的最多的是什麼?
麻某鋼:怎麼說呢,現在我判了,判了以後,總歸想活着。作爲我自己,回頭想想犯了這種罪,也確實不可饒恕。20多年,我心裡確實懺悔,對女孩的老父親、老母親。細講的話,確實,我就(開始磕巴)……我確實做了,不管我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畢竟是我造成的,在我心裡我還是承受不了這個,那隻能懺悔,我也挽救不了生命,我挽救不了。
長安君: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麻某鋼:我不是壞孩子,也不是好孩子,應該怎麼講,比較調皮的孩子。就是膽大一點,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一般男孩子看到女孩子比較害羞,不好意思說話。
長安君:當年搭訕被害人是出於什麼心理?
麻某鋼:我當時的心態就是好奇,我文化水平低,我想文化人風格、講話、做事,肯定是不一樣的。我之前沒有接觸過其他女大學生。
長安君:有沒有想過,如果28年前你沒有做這件事情?
麻某鋼:沒有這件事情……我最希望沒有了。可這不是看電視,能快進快倒就好了。
長安君:有朋友說當年的嫌疑人畫像很像你?
麻某鋼:這個畫像從出來到今天,我沒看見過。我回答他說,像我,像我好啊,那說明我是大英雄啊!但我心裡當然害怕啊。事後我想,他能和我講,說明他確認不了。
長安君:案發後有警察來問過你?
麻某鋼:有,案發當月。
長安君:當時你是有機會坦白的。
麻某鋼:哪想坦白啊,我得掩蓋。儘量裝得像沒事人一樣。那種心態,常人不太理解。殺人犯,是要被槍斃的呀。我知道後果,不是法律中的那種後果,我想到的就是死。必死無疑。
長安君:這28年會經常想到作案那天晚上嗎?還是說不敢去想?
麻某鋼:不敢想也會想到。比如說,開車路過這個地方,會想,但不敢朝這個方向看。能不走那裡我儘量不走那裡。心裡邊老隱隱,覺得那裡是作案現場。
麻某鋼:不記得,沒印象了。因爲我心裡始終是迴避這個事的。很彆扭,包括和我老婆關係的處理上,也很受影響。就因爲這個事情,感情方面,有意識地迴避這個事情,因爲我覺得,如果有這一天,她會很痛苦。最起碼這樣,她會好一點。
長安君:所以這麼多年你和妻子都是不冷不熱的?
麻某鋼:對。出去玩也不帶她。女同志,比我要敏感,我這樣對她,她會想不通。她會問我,你怎麼這樣對我,我說沒有。
長安君:你不想製造太多兩個人共同的回憶,怕她知道後太痛苦?
麻某鋼:對。但我把握不準,什麼火候最好,感情這個東西,哪有火候嘛。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想找到最好的位置,可是傷害了就是傷害了,和對方家庭一樣的。但我就想,最終沒那麼痛苦是肯定的。
長安君:你認爲當年自己爲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麻某鋼:笨,我笨,我傻。當時太武斷了,沒把找個女孩子當回事。
長安君:怎麼評價這28年的生活?
麻某鋼:說句實話,這28年確實不好。很複雜,可以講,還不如早點抓到呢。從做了這個案以後,前半年基本惶惶終日,那個時候我愛人想要孩子,但是我一直在推——萬一哪天東窗事發,怎麼弄啊?對吧。這28年,前四五年我很慌,七八年以後了,覺得好像平淡一點。一直拖也拖不過去了,然後正好搬家,從石鼓路搬到九華山,後來環境也換了一下,覺得自己心理上感覺安全一點。後來我老婆問我,養個女孩怎麼樣?我說就要女孩。
長安君:爲什麼覺得女孩挺好?
麻某鋼:(笑了一下)你聽我慢慢講。我說要女孩。我老婆就奇怪,別人都要兒子,你幹嘛就要女兒呢?因爲那個女孩姓林,我也瞭解了一點,那個女孩在學校裡學習也很好。
長安君:你覺得……?
麻某鋼:(打斷問題)投胎,我當時就是這麼想。我說我就想要女兒,我老婆可能至今都搞不明白。我女兒從玻璃箱裡抱出來時,我就一直坐在這看着她。當時我就想可能是林某回來的,我當時不知道她叫林某,但我當時就是這麼想。我就坐那,兩個多小時。但人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真的說不出來,很難受。
長安君:女兒出生之後,覺得很難熬?
麻某鋼:煙越抽越多,一天三包煙。
長安君:你最難熬的時候是……
麻某鋼:(再次打斷)你想想,一個殺人犯,殺了人呢,這不是小偷小摸做件小事,這是有條人命在裡面,牽扯整個家庭,這個我懂的,我不笨也不傻。
長安君:你夜裡會失眠嗎?
麻某鋼:前半年那時常有的,緊張,害怕,整夜睡不着。害怕什麼?被逮了,被槍斃。就這麼簡單,出發點很原始的,很簡單。犯了案,查到你不逮你嗎?
長安君:這麼害怕,當時想過自首嗎?
麻某鋼:講不太清。剛剛結婚兩年,想先觀察觀察。萬一找不到我呢?糊里糊塗過,一個禮拜、兩個禮拜……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躲過一劫有時候會高興一下子,轉念一想,高興什麼?這麼大的案子,公安能放過你嗎?這是一種釋放,真的是一種釋放。直到這次,來測DNA的時候,我就想完了,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跑我肯定不能跑,就是馬上判我,我也不會跑的。
長安君:爲什麼你覺得肯定不能跑?
麻某鋼:到時間了,對吧。但我知道一點,我到案了,肯定是對公安,對對方的家屬,都有個交代了。案子懸在那,不一樣的。原因呢。第一,女兒。第二,家庭。
長安君:你是指進看守所之後是一種釋放?
麻某鋼:不抓我,我反覆在糾結。抓到我,我仍然會糾結。我實事求是講,我伏法了,認罪了,家裡呢?肯定是有壓力的。那個事可以不煩了,這個事又來了。
長安君:抓你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
麻某鋼:不是那一瞬間,在那之前我就想好了。在來抓我的前一天,我和我老婆去玄武湖邊上散步。散步的時候,當時也算跟老婆打了招呼吧。我對她說女兒性格也很好,沒有想不通的事,有什麼事要和女兒商量。當時她也聽不懂。(突然停頓兩秒)對方父母也80多了。28年,我不容易,對方更不容易。對方失去了一個女兒,你說如果是我女兒,一樣的。
長安君:28年裡一直這麼想的?
麻某鋼:也不是天天這麼想,每個禮拜想個一兩次。有的時候會忘的,工作的時候,忙的時候,幹事情的時候,就怕閒着沒事在那裡發呆,真的很難受。
長安君:你小時候爲什麼這麼調皮?經常不回家?
麻某鋼:爸爸老打我,抽嘴巴子,拿小竹棍子。我媽媽是到我五六歲的時候才見到,才知道,她是我媽媽。之前只知道我有一個奶奶。我媽媽在哪,我也從來沒問過。
長安君:再見到媽媽是什麼感覺?
麻某鋼:木,麻木。這就是我媽媽啊。但是看到弟弟在她邊上,我媽媽牽着我弟弟。我才知道,哦,我還有個弟弟,有個玩伴了。我當時沒認她。朦朦朧朧的,那會五六歲了,我認爲家裡就(只有)奶奶是我的親人。我奶奶對我很好。後來很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了,爲什麼這個母親小時候不帶我。她生了我以後生病,後來就和我們分開了。再後來的事我沒細問。
長安君:你怨恨過她嗎?
麻某鋼:沒有。就是很麻木。我父親很聰明,但話不多,沒有怎麼管我。後來有了媽媽,心思也放在我弟弟身上,沒怎麼管過我。應該講我媽媽比較偏心,其實可以理解,這也正常。
長安君: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認她的?
麻某鋼:結了婚以後。
長安君:所以你小時候逆反,你覺得和這個有關係嗎?
麻某鋼:就是調皮。別的孩子可以做,爲什麼我不行。現在想想,別人好的事,你爲什麼不學?那個時候,我是偏向於那種壞。學別人抽菸我會抽菸,別人做作業、考大學,怎麼不幹?
長安君:你覺得現在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麻某鋼:用自己衡量,代表不了別人的看法。評價自己是最不好評價的。
長安君:你對自己肯定是有認知的。
麻某鋼:我的認知(笑)……應該不是殺人犯,不可以做一個殺人犯,最起碼的。在所有人眼裡,我確實是。強姦人家姑娘,把人家姑娘打死,不是嗎。罪大惡極的惡嘛。事後我信了教,上帝,阿門。
惡嘛
長安君:信教會讓你舒緩壓力,還是?
麻某鋼:可以做好事,不會叫你去做壞事。來生做個好人。
長安君:大概什麼時候?
麻某鋼:兩三年了。
長安君:是一種寄託?
麻某鋼:對,耶穌說過,審判死去和活着的人。當時我不是很理解,現在想來,如果案子沒破,最後我老死,一樣會得到審判。我是這麼理解的,不知道對不對。
麻某鋼:(自己突然說起)人啊,人性很難講。你說惡吧,那天我想了很多,好好的人,什麼叫犯罪?犯罪就是國家的法律,確實是公平的,沒法律不行。人性,什麼是惡?你說戰場上殺人,那是惡,真的惡,是遭天譴。我就想,如果我在打仗的時候殺人,那是不是正義?我想不通,我文化程度低。想想有時候(擡手一揮),想不通就算了,不想了。
長安君:你覺得你自己是善的人還是惡的人?
麻某鋼:我應該不是個惡的人。我不是帶着惡去做惡事的人。我在單位,基本都是有求必應。
長安君:你知道對方80多歲的老母親每年都來南醫大嗎?
麻某鋼:我知道。
長安君:你聽了之後是什麼感受?
麻某鋼:我心裡是認罪的,服罪的。我做的惡果。
長安君:這些年你覺得最美好、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麼?
麻某鋼:最美好?(擡頭看頭頂的燈,手銬哐啷一聲)應該講我老婆是最美好的。我老婆對我很好,對我一點私心都沒有。而我有意識地在推開她。我心裡來講不一定是壞事,人的心裡折磨是很難受的。我老婆做到什麼地步,結婚這麼多年,一次襪子沒讓我洗過,那我還求什麼?這麼好的老婆到哪找?沒有的,找不到的。每天早上起來,襪子、衣服,不可能是髒的。
長安君:有什麼話想對老婆說?
麻某鋼:不知道該說什麼,前面做了那麼多。感情的漩渦是很深的。這是事是我犯的,但直到今天爲止,我沒有和她溝通過這個事。不可挽回的事,結果是沒想過的。但是已經到了這個結果。
長安君:這半年多呢?
麻某鋼:想的和在外面不一樣了,面對了。
長安君:你說的面對是指?
麻某鋼:二十多年,講出來是很舒服的。不是快樂,是壓抑在心裡的這麼多年的東西。
長安君:面對之後,感覺怎麼樣?
麻某鋼: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