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體公民艾未未
艾未未喜歡即興的惡作劇,中國大電影導演馮小剛曾描述過1990年代初他在紐約拍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時的「副導演」艾未未︰他「隨心所欲地把兩種不相干的事物嫁接到一起,使它們產生一種新的含義。」比如說,他會把一隻籃球裝進一隻編織袋中,從紐約十多層高的樓樓頂對着路面拋下,看着一隻編織袋在街道上彈跳,令許多不知其中奧秘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百思不得其解。另一件趣事是,未未從東村街頭的黑人手中買到一張中國文革時期出版、由北京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音員字正腔圓地朗讀被稱爲「老三篇」的毛澤東著作《爲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的塑料唱片後,隨即找來老式唱機,接上喇叭,開足音量,在街上播放這張唱片,他說要讓毛澤東思想「響徹」紐約。
2000年秋,我因中美兩國政府的協議而由北京清河拘留所監獄「流放」美國後,每次再踏上紐約東村,我總幻想着可以在某個街口和未未不期而遇,我甚至悵然若失地在位於曼哈頓第一大道和第二大道之間的東七街未未住過的那間半地下室公寓門外徘徊,期待門打開時,是未未走出來的奇蹟。在我看來,艾未未就是東村一景,沒有了穿着軍大衣在下東村街上閒晃的艾未未,東村,已不是我心目中的東村了。
2009年10月法蘭克福書展開幕前,我由德國媒體上驚悉,未未在成都被當地警察打在腦右側的那一拳,在兩個月後造成腦出血,已在慕尼黑醫院接受緊急腦手術。我決定前往慕尼黑,在慕尼黑藝術之家的艾未未《非常遺憾》(SO SORRY)藝術展看望他,也看他的作品。一別已近十年,在慕尼黑藝術之家展廳後長廓,我們重逢,望着他右腦顱上還未消腫、仍觸目驚心的手術傷口,我除了震驚,問他「大難不死」前後的一切,竟難以再多說什麼。開幕式時,他不改「不正經」天性,竟誇張到在開幕式講臺上邊講話邊手拿着相機不斷地對着自己及觀衆按快門。那動作和當年的艾倫.金斯堡一模一樣。我懷疑,這一「不良嗜好」是他當年在紐約和金斯堡廝混時,被老艾倫傳染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