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白骨」都要找到你!尋人高手蔡淑女助478家庭團圓

即新聞出品:文字/黃靖盛、剪輯/許權毅、攝影/李冠廷

每逢佳節,家人齊聚一堂,圍繞在餐桌上大快朵頤。這是年節期間家家戶戶中的尋常景象。然而這份「尋常」其實更需要珍惜,因爲在社會的某個角落,餐桌邊的椅子依然空着,桌上多擺着一副碗筷,親人還在等待家人回來「團圓」。

一人失蹤全家破碎 蔡淑女幫助478個家庭團圓

每一名失蹤人口,代表一個破碎家庭。據內政部統計,國內每年列案失蹤人口逾2萬5千人,也就是說平均每天就有68人失蹤。新北市板橋海山分局巡佐蔡淑女,14年來幫助超過478個家庭團圓。從失蹤人口到無名屍,她一個個幫助他們找到回家的路,和思念已久的親友團聚。不像電影情節般神通廣大,她能利用的就只有熒幕上視窗。點開照片與監視器畫面,交叉比對協尋者資料,眉頭深鎖的她,腦海裡早已記下每一個重點,任何蛛絲馬跡都不錯過,因爲一旦資料吻合,串連的不僅是一個案件,而是整個家庭的連結。

▲新北市板橋海山分局的巡佐蔡淑女,幫助478家庭團圓。(圖/記者李冠廷攝)

母女失散60年 尋人高手花2小時就找到

走進蔡淑女的辦公室,一位蔡姓婦人激動地向蔡淑女致謝,因爲她失散60年的家人,終於在今年找到了。蔡婦輕拍蔡淑女的肩膀說:「妳真的很厲害,我花了60年時間,妳只花了2個鐘頭就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姊姊!」原來,這名蔡姓婦人,她的故事在今年初上了新聞,當時蔡淑女僅憑着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和背後的住址,讓她終於與失聯一甲子的二姊重逢,最後甚至還一起找回了大姊。

▲蔡姓婦人與親生母親唯一合照。(圖/蔡姓婦人提供)

蔡婦出生後,就被生母出養,家中排行老五的她,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和姊姊,原生家庭由於家境清苦,生母無法負擔龐大的經濟壓力,於是就在雲林斗南鎮的市場挑着扁擔,一個籃子裝着香蕉,另一個則裝着還是襁褓的她。生母在街上大喊:「有沒有人要領養這個小女生?我們養不起了,先生重病」。後來養母看到,便包了一份紅包上前領養。養母從此收養了蔡婦,並留下生母與蔡婦唯一的一張合照,養母告訴她說,有機會就去看看生母和親生的家人。然而這離別就是一甲子的時間,後來其他兄姊也被陸續送養,生父母也等不到重逢就過世了。

▲蔡婦分享尋人過程,講到難處,忍不住落淚。(圖/記者李冠廷攝)

「這是我心裡的一個坎,因爲現在不找,以後也可能沒機會了」今年60歲的蔡婦感嘆地說道,她曾特地前往雲林張貼尋人啓事,但過程如同大海撈針,生母的訊息始終未曾出現過。偶然間,她透過新聞報導找到尋人高手蔡淑女,在去年11月19日前往海山分局,希望協尋母親。

當也身爲人母的蔡淑女聽到這段往事,直呼如同電影情節,除了爲蔡婦感到十分不捨,更承諾一定會盡全力協助。沒想到,就在蔡婦報案的兩個小時之後,隨即在家中接到電話通知。電話那頭,蔡淑女激動地問:「妳在幹嘛?怎麼不接電話,我幫妳找到人了耶!」當下蔡婦激動落淚,相隔一甲子的懸念,總算有了結果。

蔡淑女剛開始還苦惱:「在雲林斗南的叫曾秀女的那麼多,這菜市場名也太多了。」幸好生母有冠夫姓,再依出生年份、地址進行推演,並比對蔡姓婦人大姊、二姊兩人的收養資料,最後再拿出照片比對,才確認真的找到親姊姊了。

▲蔡婦跟2位親生姊姊在雲林縣老家重逢合影。(圖/蔡姓婦人提供)

笑着回憶當時整個尋人過程,蔡淑女臉上充滿着自信:「我們可以幫他們串起來,讓他們圓這個夢,也是做一件好事。他們纔不會心中一直懸宕在那邊,我的家人到底在哪裡?」

2小時就解決一甲子的疑惑,要說是現代版的福爾摩斯,一點也不誇張。只不過這位神探穿着的不是黑色風衣,也沒有叼菸斗;而是身穿亮黃色的針織毛衣、燙着波浪捲髮,就像一位親切的和藹的地方媽媽和你話家常:「你們的年紀跟我兒子一樣耶!」絲毫看不出這是一位破案逾500件的尋人高手。

找人內心戲上演 協尋從臺灣辦到美國

蔡淑女說自己在尋人時,就像名偵探柯南一樣推理,腦海中的小劇場不斷推演,由於每個案件都有不同的狀況,因此必須去了解每個人的家庭組織、時空背景,以及家人們的互動。有時候,她還必須扮起「張老師」的角色,某些因爲爭執而離家出走的家人,還要先安撫家屬的情緒,瞭解對方的難處委屈。最後就像輔導老師一般,告訴逃家的青少年:「畢竟是一家人,沒有放不開,過不了的坎,趕快回家吧。」

▲蔡淑女辦案不分國界,從臺灣到美國她都協尋過。(圖/記者許權毅攝)

一套精密的警政署比對系統,如同她的千手觀音,在瞭解案情之後,她會一一記得個案的特徵,再透過不同的資料比對,例如:戶政資料、無名屍系統,甚至臉書,最後連繫上要找尋的人。她就如同一臺行動資料庫,各種關鍵字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之中。

透過臉書也能找人?她回憶起幾年前,有位老伯伯要尋找老友,結果她還真的找到這位老友孩子的臉書,讓這位已經定居美國的當事人驚歎:「臺灣警察這麼神奇喔?我在美國,她也找得到!」這種跨國案件經常上演,外交部遞交公文是家常便飯。她仍秉持着熱心,不管目標在哪?只要報案,一定列入處理項目。從櫃子中翻出好幾疊的厚重失蹤人口資料,光是新北市,一年就有2千多筆的人等待協尋。

全靠DNA破案 化成「白骨」也要查到你是誰

遺體躺在冰櫃中,等待親屬領回,但因爲臉部的浮腫或者身上也無特殊的印記及辨別文件,無名屍體都少了一盞引領他們回家的明燈。蔡淑女常常扮演明燈的角色,照亮他們回家的道路。除了尋找失散的親人,她還要負責釐清許多無名屍的身分。諸如等了13年才確認身分的無名屍、靠着1把鑰匙找回失蹤15年的無名屍…;許多知名案件都是由蔡淑女破案。

死者身上的衣着、是否有刺青、鼻子是蒜頭鼻還鷹勾鼻,這些細節她都要從照片反覆查驗比對,因爲只有這些線索才能幫助亡者。最後再透過最關鍵的DNA比對,找回親人。

蔡淑女說:「其實我碰到第一件無名屍體案件,着實讓我好多天沒有辦法睡覺,當我看到那些照片(大體),眼睛一閉上就一直在我腦海中出現。」爲了讓這些思緒不干擾生活,她就直接在心中跟他們對話,「希望這個畫面能夠從此消失,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出現。」神奇的是,這個方式居然奏效,後來她的生活才恢復了平靜。

▲回首過往,她曾因無名屍體的照片而無法入眠。(圖/記者李冠廷攝)

努力協尋來彌補遺憾 「找到人比破大案更令人動容

入行警界已經35年的蔡淑女,早期在自己的家鄉雲林縣擔任外勤員警。結婚之後,1987年她跟着老公到新北市工作,起初在戶口通報臺服務。當時主要負責業務爲調「口卡片」,「口卡片」是人口卡片的簡稱,在尚未數位化的年代,國民身分證都需要以「口卡片」作爲副本在戶政單位留存。早期警察需要辦案時,不知該嫌長相,便會向戶政單位調出該人士的「口卡片」。而這段經歷也成爲她日後尋人的最強根基,經年累月地看着每位民衆的名字和照片,也讓她練就出一身「識人不忘」的好絕活。

▲▼蔡淑女(左)曾經在戶政通報臺服務,主要工作爲調口卡片,下圖爲(右二)。(圖/蔡淑女提供)

2005年,她被調到板橋海山分局,纔開始負責尋找失蹤人口。當時的前任承辦人都已退休了,完全沒有前輩帶她入門,只能硬着頭皮從櫃子中翻出一疊疊資料,自己研讀協尋公文、法律條規等資料,從中抽絲剝繭才整理出自己的心得。當時第一次破案是幫助一名癌末婦人找尋親生子,最後母子如願以償相聚。這次的重逢,讓她獲得極大的成就感:「妳當下就會覺得,這是我最大的溫暖,我覺得我幫她找到幸福,她不會再有遺憾,因爲心中懸宕已經解決,她可以再過正常人的生活!原來能讓失蹤人口重逢,比破大案更來得動容」。

不論工作再忙 警察媽堅持每晚餐桌準時上菜

對蔡淑女來說,工作要努力完成,家庭更要用心經營。儘管公務格外繁重,但若非自己真的分身乏術,否則她一定每天回家煮晚飯給家人吃。「外食我不放心啦,我一定親自煮給小孩子吃,希望能讓孩子們的晚餐能有媽媽的味道。」有時工作真的太忙,煮完菜都晚上7點多了,她也還是秉持着座右銘「樂於付出、心靈富足」,再返回辦公室加班,繼續爲失蹤者擔任起最亮的燈塔,爲他們照亮回家的路。

家境不好沒錢唸書  一路求父親唸到警專 54歲拚碩士

「服務態度績優楷模」、「終身貢獻-尋人高手蔡淑女」、「模範警察」──在蔡淑女辦公室後方的一大區域,看見滿滿的獎牌獎盃,還有鐵櫃的抽屜內,幾乎是「好幾疊」送過來的感謝函。細細介紹每一封信背後的協尋故事,育有2女1子的蔡淑女,每次看到別人的孩子失蹤了,完全能體會那種焦急不安的情緒,絕不是三言兩語可帶過的。就是憑藉着這份的熱情和執着,她才能幫助如此多徬徨無依的人們找到靠岸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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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人高手蔡淑女辦公室後方,有一大區域放滿了許多的感謝狀、獎盃和獎牌。(圖/記者許權毅攝)

蔡淑女當年也沒想過自己會當上警察!身爲長女的她,從小到大就負起照顧家中其他弟妹的責任,她回憶說,務農的父親「工作運」總是不好,常常要大豐收時,居然就遇上天災,讓辛苦的成果毀於一旦。後來,父親工作改爲養蜆仔,家境才稍微好轉起來。「當時媽媽問我要不要學美髮跟裁縫?我說我不要,我只想要讀書而已」。蔡淑女笑說,自己的個性好強,求知慾又很旺盛,所以從國小畢業後,一路「凹」爸爸讓她升學唸書,最後想念大學的她,爲了減輕家中經濟負擔,決定選擇就讀警專,「只要可以讀書又有錢那沒關係,再苦我也要把它熬下來。」愛念書的蔡淑女,現在54歲還在讀碩士拚論文,今年準備畢業。她希望可以把這些年協尋助人的故事寫出來,傳承自身經驗,未來讓年輕的員警們有個參考文獻,可以繼續幫助更多需要協尋的人們,找到他們回家的路。

▲尋人高手蔡淑女談到跟爸爸「凹」讀書,露出微笑。(圖/記者許權毅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