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齊邦媛談《巨流河》(郭冠英)
家國回憶之書《巨流河》作家齊邦媛辭世,享嵩壽101歲。(本報資料照片)
我聽到齊邦媛3月28日逝,想也當然。我與她80年代識,談很多。這些年來,我有想去長庚養生村看她,但也太久了,後來都不想了。
她是1924年生,次年冬,父親世英,參加郭鬆齡倒戈反奉,郭死,其父得脫。以後的歷史,大大的影響了中國,「西安事變」也與之有點關。
30多年前,她對我說,918以後,她父親等東北人,千方百計,就想做箇中國人,而在這裡,臺灣,現在,卻又就是不想做中國人。齊言之不甚感概。這些話是她在麗水街的家對我說的,然後大罵張學良,說要寫本書談她家的大歷史。
齊在談抗日時說,我小時有個蓋太太帶着小兒女到我家,我們在院子玩,那小孩說:「我爸爸的頭掛在城牆上,不知怎搞的。」
還有個張大飛,也是父親被日本人殺,他去關內做了飛行員,後來戰死。
這些爲抗戰獻身的人,多麼的可貴。
我說要去看她,那時我的愛國言論被迫害的事已發生,在電話裡,齊邦媛就氣憤的說:「在我們在養生村裡,單爲了要訂哪種報紙,也要吵。有些人就要多訂臺獨報紙,少訂「中國時報」。這種臺灣人真討厭。」
齊後來寫「巨流河」,我才知張大飛在她的生命中的重要。我當年聽她談,覺得那只是一個與她家熟,她哥哥的好兄弟,是上千個死在我國領空的飛行員之一。當時許多烈士都出身世家,像張學良、周恩來敬重的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的兒子,還有死在郭鬆齡反奉之役中的林長民,他的兒子林恆也戰死在成都上空。
但沒想到,齊寫了她的感情故事,淡淡平凡,齊也寫得平淡,結果得到最大的反響,比「巨流河」要表達的主題,她父親的抗日等大歷史還大。本來這段男女私情,是個小流星,結果反成了「巨流河」中最大的波瀾,留在讀者心中,超過了1925年冬郭鬆齡兵敗巨流河的那件大事。
我看了「巨流河」記得深刻的是,齊邦媛70歲後,叫開老友,一人去看南京的空軍烈士墓,在那衆多名字中找她心繫一生的人。還有,就是那最後一見,他們在學校走廊避雨,他抱着她唯一的那次。還有,就是抗戰勝利,她先在父親前到南京,走在街上,竟然看到張大飛的葬禮,她默默的走進禮堂的這段。
這些,我都不要去查「巨流河」書,我憑記憶就該對。反而是那段大歷史,我還要看我的老文章,才記得清楚。我會說,這些故事我都寫過了,寫得多好。
3月29日,我就說:「我寫了她很多的文章,齊世英、樑肅戎,還有那個飛行員。
最初她提時,我還不知道他在她的生命中是這麼重要。
後來我去了鐵嶺,到了南京紫金山的空軍烈士墓……。
我看到2015年我寫的幾句話。
也是個2月冬天,我到了遼寧,鐵嶺。
66年前,27日,太平輪在上海外海被基隆開出的運煤船撞沉,9百多人遇難。船上有個軍官張漢,說是去臺灣看姑姑監委張維貞,但有說他是共產黨,在瀋陽防衛部就被捕過。遼寧在張的家鄉鐵嶺開了紀念會,張漢女兒張和平一直想爲她父親正名。
在太平輪上的本來還有樑肅戎,他也是鐵嶺人,他找到了老鄉齊世英,8折買到了船票,本要與東北的王大任、莫寒竹一起走,結果樑的女兒沒滿月,體弱,樑太想過完年再走,三家十多口就等下班的中興輪,沒上太平輪。
東北四平戰敗,樑肅戎逃到南京,一文莫名,太太懷孕想打胎,樑向包一民借錢,包說小孩還是生下來吧,給了樑27美金。包的兒子韓效忠後來支助樑5百萬元,開張了「和平統一促進會」。韓引入歐洲美元,對臺灣經濟發展出了大力,他在11月27日逝。
齊邦媛曾回到鐵嶺,看「巨流河」的源頭。她父親號鐵生,以前襄助郭鬆齡反張學良,後又投陳立夫,爲蔣用。「西安事變」發生,蔣怪齊沒處理好張學良的關係也是原因一。
此地還有個12歲紹興小孩來讀書,周恩來,故他在延安見張學良就說,我們同師張伯苓,乃定了聯共抗日的計劃,周讀書的龍岡書院成紀念館。
鐵嶺很美,有如意湖、蓮花湖,百來公尺高的龍首山,上有慈光寺。湖都凍住了,我又下去走。
4月4日,我參加了「甲辰年清明公祭軒轅黃帝典禮」,當然,也去了臨潼華清池,兵馬俑等。我適時適景的對同車的人說:「齊邦媛剛逝,臺灣省與大陸都是一片懷念讚揚。但你們大概都不知道,「西安事變」與齊世英有關係吧?」
(講這話時堵車,馬英九的車隊還從我們旁的路肩越過,我們的車隊想後跟切入,也一起越堵,結果不行。)
西安事變前,蔣介石日記載:「某日,齊世英陪同郭鬆齡胞弟大鳴來見,語多攻擊漢卿,跡近挑撥,頗震怒。面斥彼等之非,不識大體。漢卿效忠黨國,不容他人侮蔑。」
樑肅戎則說:「『九一八』以後,張漢卿先生時任豫鄂皖三省剿匪副司令,駐節漢口時,電邀齊先生前往漢口晤談。當時中央極希望二人盡棄前嫌,攜手合作,共謀解決東北問題。但此一晤談,不甚坦誠融洽,以致二人未能對『九一八』以後東北的大計方針,得出結論。鐵老在憶及此往事,常感慨系之,檢討過去,自認有未周之處。假若當時政治智慧純熟,開誠暢談,互相容忍,也許能有另一個局面。
而後來發生了西安事變,最高當局卻認爲齊先生未曾做好與張漢卿先生之工作,應負部分責任。」
齊邦媛:「西安事變的時候,我父親在南京,當時用了種種的方式關係在東北軍方面來疏通,希望能夠緩和。所以一直到蔣先生出險,事後聽說張學良跟蔣先生說,我對於你的氣,最主要是因爲黨裡頭整我,就是因爲齊世英。爲什麼整我?因爲我的人他不用。所以何應欽曾經開玩笑的說,西安事變,齊某要負一點責任。因爲張學對國民黨最不高興的,你就是首當其衝。所以蔣先生在後來有若干事情上還提到,你看看,你把張學良沒有侍候好!」(作者爲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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