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格蘭公投看香港佔中運動
洪仁義
香港佔中運動正如荼如火地進行,這場民主運動,對臺灣而言,不少人拿太陽花運動或臺灣統獨前途來加以討論與比較,就筆者觀察,把香港問題放在這樣的脈絡來解讀會有很大的問題,因爲它碰觸不到香港真正的核心問題,它僅是我們一廂情願的解讀而已…..
要判斷一個社會運動的性質或本質並非僅由它的運動「表現形式」來解析,無論運動的表達模式是如此相近也不能簡單地便把它與另一事件的社會運動劃上等號。判別運動的本質還是需從它的訴求與其社會的歷史脈絡與情境等綜合因素來檢視,表面上來看佔中運動與太陽花學運都是「排斥中共」具有極高的相同性,但那也是唯一最相近的因素;就臺灣統獨議題而言,「今日香港將是明日臺灣」這樣的論述也不符現況與未來的歷史發展,因爲臺灣與香港在許多方面並不完全相同,甚至相差甚遠,把它混爲一談只是表現臺灣面對大陸可能併吞的焦慮。
如果要談香港問題,反而應該要拿最近蘇格蘭的獨立公投來解讀;因此,香港問題的核心其實是在於「自治權」的問題上,要求特首下臺及普選要求,這僅是要獲得足夠「自治權」最低的門檻或最低的條件,香港人要求取得足夠百分百的自治權以及恢復以往的民主自由生活模式,而普選僅是獲得最終目標的第一步。
若從自治權談起,必須把另一政治學的概念「分離主義」一併討論,才能得到更進一步事實的輪廓。分離主義在全球國家整合過程(戰後民族自決)以及整合完成(新興民族國家)是一直存在的現象,除了最近的蘇獨,最有名的諸如加拿大魁北克的獨立運動、蘇聯解體、俄羅斯武力鎮壓車臣獨立份子。
分離運動在全球各地各有不同的發展,從和平公投、武裝叛變到獨立戰爭皆有,牽動其運動的表現形式或獨立結果至少有幾個因素:
1.分離者所運用的抗爭手段與強弱程度。2.中央政府是民主或專制國家。3.雙方談判與協商的過程。4.有無國際因素的外力涉入或援助。5.分離者擁有多少資源與籌碼。
筆者試從這幾個因素解讀香港問題。
1.中共是一黨專政非民主國家。只有民主制度的中央政府才願意用和平與協商的態度與分離者談判,並尊重地方民族自決。
2.從中共處理分離主義者的紀錄來看,惡名昭彰且血腥殘暴,軍隊鎮壓疆獨與西藏是血淋淋的事實;中共不願鎮壓佔中運動的原因很簡單,佔中運動僅是柔性的公民運動訴求,與疆獨相較,殺雞焉用牛刀?更何況香港是資訊發達及西化程度高的城市,鎮壓只能適得其反,會讓國際與國內輿論更加同情香港。
3.香港本身沒有太多的經濟資源,它是個貿易及金融的城市、貨物集散的轉運中心,反而必須仰賴與大陸往來的經濟交流,中斷彼此間的經貿關係,受害最深的只能是香港。香港就算真要「獨立」,完全沒有本錢。
4.中共擔憂引起分離現象的骨牌效應,一旦允諾香港的要求,其它地方會起而仿之,屆時要處理其他分離主義的問題將捉襟見肘。
5.香港是經濟繁榮的城市,市民過着較富裕的生活,一旦運動釀成政治暴動,引起經濟衰退,香港人不一定願意接受這樣的情況發生。反而到時候香港內部會有矛盾的聲音出現。
對中共而言,他們預料佔中運動註定失敗,因爲這場溫和的運動只是一種情緒性的政治發泄,發泄完後香港人還是得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生活位置上,因爲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同時香港人不會坐視自己的城市演變成暴動的城市,他們會「自我節制」的….
這正是香港進退維谷的地方,擁有高度民主經驗及民主文化的香港人民,面對專制的共產黨還是堅持用自己民主及公民的表達方式,向中共表達抗議與要求,在這樣一個深受民主洗禮的城市,同時又擁有高度經濟繁榮的生活,實在難以想像佔中運動會演變成暴力甚至一場流血革命的運動….
而如果這場運動無疾而終,是讓香港人更加團結或是分裂?至少有幾種可能情形發生,一小部份人變得更爲激進,轉爲「地下化」運動,這將是日後分離主義「港獨」的核心份子;中上階級的人對國家失望透頂,對政治不再抱有期待,有能力出走的人便會移民到國外;至於走不了但日子還得熬下去的這羣人,不是政治冷漠便是走一步算一步的觀望心態。
最令中共感到威脅或擔憂的,其實是香港問題最後演變到極端的分離運動(即要求實質獨立),埋下與國家分裂的種子,就國家整合的問題上,香港問題無法迴避,爲求長久之計,還是得必須釋出善意及作出某種妥協才能徹底解決國家分離的問題。
對香港人而言,目前恐怕只能堅持並苦撐待變,等待時機;這場運動即便到最後無疾而終也毋需感到絕望、氣餒,因爲這只是序幕而已。從全球的分離主義運動來看,任何的獨立或爭取自治權運動都是長期而持續不斷的鬥爭。
當然,這得端視香港人的團結與堅持程度,以及他們願意接受到何種程度的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