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燦得看電影／《寂寞公路》The End of the Tour
文/蔡燦得
記者大衛利普斯基（David Lipsky），貼身訪問作家大衛福斯特華勒斯（David Foster Wallace），五天的行程，記者大衛住在作家大衛的家，再一同前往另個城市做作家大衛的新書《無盡嘲諷》（Infinite Jest）的巡迴宣傳。兩個男人，無關戀情，都是對話，將近兩個小時。但，這部片怎麼會這麼好看？
在我看來，記者大衛，和作家大衛，其實是同樣的人。他們都同樣無法處理人際關係、無法與自己共處，無法喜歡自己，卻又同時太愛自己。只是作家大衛活懂了，記者大衛還沒。而作家大衛敢直視自己，記者大衛還不敢。於是這場訪問就變得相當精彩，你會看着那個穿得一身有爲青年打扮的作家大衛，雖然是帶着一臉有爲青年的燦笑，卻總是焦躁的非得找煙抽，丟出問題後也總是無法專心，老在奇怪的地方「嗯哼..嗯哼」的裝點談話。而作家大衛一開始就坦承自己之所以躲進偏僻山林居住，也不接任何人的電話，其實是因爲無法面對別人的期待。
「我沒辦法拒絕他們，我無法看見他們失望，所以乾脆不要被找到。」他說。
所以每當作家大衛害羞靦腆的給自己的要被訪問的「知名作家生活」打預防針，說着：「我上課很無聊的。」、「我的回答一定很愚蠢？」時，記者大衛總會笑着打斷他：「你其實不用這樣的。」、「你很棒大家都很喜歡你。」，其實，是不是根本在跟自己喊話呢？
▲《寂寞公路》劇照。（圖／採昌國際提供）
誰在訪問誰？誰又在回答誰？這不是一個很難看懂的安排，事實上許多人在和別人對話時，也都會有類似的狀況發生，不過，導演導演詹姆士龐索德（James Ponsoldt）選擇用不着痕跡的方式來敘述，如果不是兩位非常優秀的演員，替自己的角色做了如此細膩的設計，我相信，這個電影真的就會變成「兩個男人，無關戀情，都是對話，將近兩個小時，怎麼會好看？」。
飾演作家大衛的是傑森席格（Jason Segel），他改變了外型，也改變了講話的方式，與往常在銀幕上的形象大大不同，引來許多讚美。但飾演記者大衛的傑西艾森柏格（Jesse Eisenberg）我認爲更不簡單。他用一種「毫不自知」的狀態，演出自認走在成功大道上，卻其實明白自己根本不屑那些他想得到的庸俗之物。反過來說竟也成立：他以爲自己是個特別的文藝青年，實則又明白自己只是個想要功成名就的庸俗之人。當他質疑作家大衛虛僞與否時的對話，以及在房間裡聽着大衛的說話，兩段表演，都非常精彩，讓人難忘。
電影最後的回馬槍，說明了他們都在同樣的時間，做了同樣的事情。人是否都是在只有自己的時候才能輕鬆自在？或許我們都是自己選擇寂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