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安王府內的一處僻靜小院中,處處瀰漫着藥香,圍牆上爬滿了藤蔓,院中空地上種植的卻是藥草。
屋內,陽光透過窗棱灑在牀上的泠卓曦身上,她緩緩地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繡滿花的帳頂,她愣了愣,昨夜紛雜的記憶紛至沓來。
她掙扎着從牀上坐起,朝四周望去,房內傢俱擺放有致,很簡約,卻很陳舊。突然,門被推開。她擡頭望去,一位身着白色對襟長裙的高挑女子手端托盤而入,女子見她坐起,道:“醒了就把藥喝了。”
女子的聲音很熟悉,泠卓曦定睛一看,正是昨晚她遇到的男子,她瞬間張口結舌,“你……”
夙暮江拽着一個凳子放在牀邊,坐下道:“不要多問,現在你在我手裡,只能我問你答。”
泠卓曦擡手端起藥碗,又瞅了瞅他,發現他的妝容使他臉上的棱角柔和了些,看起來雌雄莫辯,她感覺心中的疑問一個壓着一個,“我能先問你嗎?”
夙暮江挑挑眉,道:“這裡是熠安王府,我是熠安王府的大、小、姐。”
泠卓曦露出驚詫,“啊?你?”
夙暮江淡淡地道:“怎麼。”
“沒有。”泠卓曦匆忙搖搖頭。
夙暮江道:“你是誰?”
泠卓曦猶豫了一下,夙暮江道:“我既然從我父王手下救了你,就不會告訴其他人。”
泠卓曦道:“我是泠家三公子——泠卓曦。”
夙暮江再次挑挑眉,眼角帶上了一抹笑意,“同病相憐。”
夙暮江又問,“爲何闖入熠安王府?”
“不能告訴你。”泠卓曦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
夙暮江接過她手中的空碗,不在意地道:“無妨,幫我做兩件事。”
“什麼事?”
“不急,想好再告訴你。”夙暮江隨手拿起桌上的紙筆遞給她,“不過,我寫了個紙上協議。你籤個字。”
“什麼?”泠卓曦看着這幾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驚愕,“你,你一個晚上寫的玩意?”
“嗯。”
“誰家寫協議寫這麼多?”泠卓曦抖抖手中抓着的幾張紙,“不至於吧!”
夙暮江低聲嘀咕了幾句,道:“怕你不認賬,又跑了。”
“我是這種人嗎?”
夙暮江挑挑眉,泠卓曦皺了皺眉,心想,什麼叫又,我們之前沒見過吧。然而,她還是簽了字,夙暮江滿意地接過這幾張紙。
泠卓曦又道:“你們府中現在還在找我嗎?我得走了。”
夙暮江站起身,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泠三公子,我記住你了,後會有期。還有,別擔心,我已讓樓嬤嬤準備好了,她帶你出去,不會被發現。”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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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泠卓曦回到相府時,天色已接近黃昏。泠卓曦剛踏入相府的門,就有小廝傳話去相爺——泠清的書房。
泠卓曦匆匆趕去,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她踏入書房,小廝立馬將門關上,泠清面色鐵青地看着她,“膽子越發的大了,你知不知你昨夜去青樓過夜的事情已被傳遍了。”
泠卓曦低頭認錯,“兒子知罪。”
泠清越想越氣,他擡手抓起一個鎮紙向泠卓曦腳下摔去,“你明知聖上打算將熠安王府的二小姐嫁給你。還幹這等荒唐事。”
白玉做的鎮紙在泠卓曦腳下摔得四分五裂,泠卓曦不禁心疼這無辜的鎮紙。
“你知不知外面傳你醉臥花樓,流連忘返。更傳你與夜笙歌頭牌風流過夜。”
“且不說這二小姐是京城第一姝,光她的身份就讓多少人家垂涎,她的母親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娶了她我泠家的地位將更加鞏固。你這個逆子啊!”
泠卓曦拱手答道:“父親,泠家與熠安王有宿仇。更何況熠安王有異心,反叛是早晚的事情。一旦他反叛,泠家勢必會夾雜在熠安王與皇帝之間。到時又該如何。”
泠清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但是熠安王只嫁了一個女兒,她一個婦道人家能牽制泠家多少。你嫡母的姐姐可是皇貴妃,也會幫襯着些。”
泠卓曦道:“但說底與皇家有聯姻關係的是溫家。於泠家無多大用處。”
泠清平復了剛纔的心情,“當今聖上偏信偏聽,更何況這皇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順。熠安王手下也有兵權,若非他是異姓王,當年皇位非他莫屬。”
“父親可是覺得皇位還會有變數。”泠卓曦想了想,又道:“也是,當今聖上……更何況南音朝地處中原,建朝已有百年,國力早已不及建朝之初,邊境有其他小國虎視眈眈……”
泠清嘆了口氣,“我泠家的勢力早已受到聖上的忌憚,若非勢力太大,憑着我泠家一力推舉三皇子上位的行爲,泠家早就被抄家了。如今這泠家看似威風,其實早已搖搖欲墜。這次聖上讓你娶夙櫻,恐怕也是爲了試探你。畢竟明旨還未頒發。”
泠卓曦問:“所以,此次青樓事件也是對這婚事的推拒吧。”
泠清道:“非也。聖上一直重用你,也是想拉攏泠家。而如今你用這種方式推拒,太極端,反而會引起聖上的猜忌。這樣一來,熠安王必會嫁出女兒。一來爲了拉攏你,完成他對你的承諾,二來爲了給你一個警示,將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
“也就是說,我這直接促成了婚事。”泠卓曦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今日的事就到這裡。以後再別如此莽撞。”泠清揮了揮手,“下去吧。”
“那兒子先告退了。”泠卓曦再次拱手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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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靜潭院內,林氏坐在燈下,靜靜地翻着書,一個婢子推門而入,“夫人,三公子來了。”
林氏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阿卓,如何?相爺他有沒有訓你?”
“娘,沒有。”泠卓曦搖搖頭,扶着林氏在椅子上坐下,“但是與熠安王府的婚事可能要定了。”
“這怎麼成?”林氏擔憂地道:“阿卓,都怪我,我……我這是害了你啊。聽孃的話,你明天就離開京城,別待這兒了。我會親自去給相爺說的。”
“娘,事情還未到最後。這般會害了泠家。”
“可是……可是……”
泠卓曦拍了拍林氏的手,“沒事,我自有辦法。”說完,她站起身,“娘,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林氏看着她走出房門,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了,她喃喃自語,“都怪我,怪我鬼迷心竅。怪我害得她沒有正常的日子……”
跳躍的燭火使得夜更加淒寒,也使所有的自責與內疚隱入黑暗,無可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