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可不妥當!”聽到這話,墨兒當即說道:“官家定然不願讓大小姐窺探有關朝政之事。”在說這話時,她臉上還浮現出擔憂與害怕的神情。敏兒窺探朝政被官家發現,她自己至多被訓斥一句,可她們這些侍女會被施以懲戒。年初敏兒趕去乾清宮與官家吵架,後來官家遷怒重重懲罰了她們這些服侍敏兒的人,若不是敏兒死命阻攔,她們幾乎就被打死了。一想起當時被打的情形,墨兒就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你想哪兒去了!我只是求大嫂讓人打聽打聽公開的事情。咱們在宮裡,就算寫在邸報上的事情也未必知曉,讓大嫂吩咐下人注意些衙門張貼的佈告,若是有關如何處置唐家的就告訴我。可不是窺探朝政。”敏兒道。
“而且,即使我想讓爹爹對唐家的處置輕些,也不會通過大嫂,自有別的法子。”敏兒又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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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敏兒走了,允熥又與妙錦和幾個孩子一起說了會兒話,用過晚膳過一會兒就歇息了。第二日一早起來,正與妙錦用早膳,就見原本侍立在門口的盧義走過來附在他耳邊說道:“官家,錦衣衛指揮使秦鬆求見。”
“他?”允熥楞了一下,隨即嘀咕道:“莫非是已經得了口供?”
“官家,您果然神機妙算。”盧義道:“來傳信的小宦官說,秦指揮使說已經得了口供。”
聽到這話,允熥馬上加快了速度,三兩下將一碗麪吃完,又擦了嘴,對妙錦說道:“本還想上午繼續與你說話,可有件要緊事要去處置。”
“夫君自去處置朝政,妾不打緊的。”妙錦馬上說道。
“對了,你想不想與膺緒見一見?”允熥想了想,又道。
“這,妾當然想見妾的二哥。”妙錦有些驚訝,但馬上回答道。
“今日中午你預備一下,爲夫會派人來叫你去乾清宮一同用膳。”允熥道。
“多謝夫君。”妙錦忙感謝道。雖然允熥允許內宮妃子的父兄每半月入宮來見一次面,可徐膺緒多麼謹慎本分的人,害怕引起允熥忌諱,已經有些日子沒請求面見過了,妙錦很想念她的二哥。得到允熥見面的准許當然高興。
“咱們夫妻之間還謝什麼。”允熥笑着說了一句,帶着盧義等人離開延禧宮,向乾清宮而去。待他走了,妙錦馬上開始挑選中午見二哥的衣服首飾。
不多時允熥走到乾清宮,秦鬆見到他忙行禮。允熥和他寒暄幾句,也不多廢話,直接問道:“可是得到了何苗的口供?”
“正是。陛下,不僅如此,臣還已經與唐景羽的口供對比過了,確認他們說的應當都是真話。”秦鬆道。
“已經對比過了?何苗爲何這麼快就招供了?你莫非是動大刑了?”允熥一開始有些高興,但隨即用責怪的語氣詢問道。他在得知唐景羽與莫離反正後,決定讓他們兩個繼續戴罪立功,剿滅各地的白蓮教,甚至打算讓他們以後進入錦衣衛,專門負責剿滅白蓮教。因爲他們背叛過白蓮教,殘存的白蓮教徒定然對他們恨之入骨,他們也不存在叛變朝廷的可能,很適合用來做這樣的事情。
既然如此,對他們的家眷即使審問,以確定唐景羽與莫離是不是在施展反間計,可也不能動大刑。何苗也不知唐景羽已經反正,即使聽秦鬆說了也未必相信,爲何會這樣輕而易舉的得到她的口供?允熥想來,除了動用大刑,沒有別的解釋了。
“朕不是囑咐過你麼,萬萬不能動大刑,怎麼還動了大刑?”允熥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又訓斥道。
“陛下,臣並未動大刑!”秦鬆忙解釋道:“臣派人將唐景羽與莫離二人的家眷都抓進錦衣衛後,莫離家眷不願招供,臣用了些手段才讓她們願意招供;可唐景羽之妻何苗很快就招供了,只是求臣不要對其女唐賽兒施以刑罰。而且從蘇州傳來的唐景羽的供詞中,也說是因爲顧惜女兒所以反正。”
“他們夫妻這麼寵愛女兒?倒是稀奇。”允熥評價道,又再三詢問秦鬆沒有用刑,也沒有派人折辱她們,鬆了口氣,才繼續問道:“他們可招供了他們是從何處來的?何人派他們來?白蓮教現下情形如何?他們平時如何與教中聯絡?在京中這些年都做了什麼?……”允熥一連問了許多問題。
秦鬆一一解答:“陛下,唐景羽與莫離招供說,他們隸屬於白蓮教山東壇,安排他們來京城之人,也就是山東壇的壇主。此人名叫彭聚,據說是白蓮教在元末時首領彭瑩玉之後人,彭瑩玉對抗天兵被滅後逃到山東,就在山東濱州隱匿起來。他們當初之所以會在開封,是因爲當時河北邯鄲的白蓮教衆本打算鬧出些事情,需要人手,所以派他們去支援,可他們還沒到地方,邯鄲當地的官府就打聽到本地有白蓮教徒不安分,隨即剿滅,他們就要折返回山東濱州。因當時河北東部對過路的行人檢查嚴密,所以他們南下來到開封,要從那邊繞回去。此事當時河北布政使司也向陛下奏報過。”
允熥點點頭。他昨日得知蘇州的事情後吩咐王喜將有關白蓮教的奏摺都找了出來,找到了這封奏摺。而且雖然已經時過境遷,他也打算借別的事情對當時的布政使、知府、知縣再給予獎賞。
“後來唐景羽等人被陛下放走後回到老家,逆匪壇主彭聚覺得這是將人手埋在京城的大好機會,就讓他們去周王府裡。而且爲了讓他們不惹朝廷疑心,讓他們將妻兒也都帶到京城。不過,唐景羽只有一個女兒,只得帶來;莫離等人兒女多些,並未將兒女都帶到京城。”
“白蓮教現下共有六個壇,分別爲河北壇、山東壇、山西壇、河南壇、湖廣壇與四川壇。其餘地方的白蓮教勢力都極弱,分別歸屬於以上幾個壇。其中直隸與江淮、浙江二省的白蓮教徒歸屬於山東壇。至於白蓮教現下到底有多少教衆,他們也不大知曉。唐景羽只是一個香主,其餘人等連香主都不是,雖然不是普通教衆,但許多事情也都不知曉。不過他們大略知道,因這些年朝廷對白蓮教處置十分嚴厲,之前洪武三十年在陝西、建業六年在河北的造反又使得許多白蓮教徒戰死,使得白蓮教損失極大,已經不敢再有異動,傳教也十分謹慎。”
“陛下,在京城中這些年,他們也沒做多少事情。當初派他們來京就是爲了得知要緊的消息傳回去,可汝南王也沒有什麼差事,他們也打探不到多少消息,只是傳遞過兩三個不太要緊的消息。”說到這裡,秦鬆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允熥,又道:“這上面所寫是他們這些年傳回去的消息。”
允熥接過來看了一眼,心下稍安。這上面有些事情在當時算得上是十分機密的事情,但早已時過境遷,而且對於壯大白蓮教也沒有多大用處。
“直隸與浙北之地的白蓮教徒有多少?除了丹家之外可還有其他家中產業不小的教徒、亦或是有在朝中爲官的教衆?”允熥又問道。首先要剷除的就是江南地區的白蓮教徒。江南就在京城旁邊,丹家竟然能夠在蘇州掀起一次叛亂,尤其參與叛亂的人中很明顯有不是丹家人的武術高手,這讓允熥非常警惕:白蓮教忽然派這麼多武術高手來到蘇州做什麼、就算沒打算在蘇州造反,也必定是要做什麼事情。他一定要將江南地區的白蓮教徒全部剷除。
“陛下,江南之地白蓮教徒甚少,早在洪武年間已經基本被剷除,家中有產業的教徒只有丹家一家,其餘都是些零散教衆。臣已經下令江南各地的錦衣衛衙門依據唐景羽等人的口供抓人。”
“務必將教衆全部抓起來!”允熥道。
“是,陛下,臣必定將白蓮教徒全部抓起來!”秦鬆又忙表決心道。
“那些路過蘇州的白蓮教武術高手到底是來江南做何事的?”允熥又問道。這個問題他也非常關心。
“陛下,此事說起來十分奇異。”聽到允熥的這句問話,秦鬆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回答道:“他們竟然是白蓮教河北、河南等壇派去丹家取經,學習如何做生意的。”
“因白蓮教屢被官府鎮壓,他們傳教十分謹慎,尤其對大戶人家更是慎之又慎。這使得他們越發不易被發覺,但也使得他們籌措錢財越來越困難。爲緩解此情形,正好丹家又經營着海外生意獲利豐厚,使得山東壇錢財較爲充足,其他各壇也無法將丹家從山東壇搶走,所以派人去丹家取經,本壇內也做買賣的商人來向丹家人學習如何做海外的生意,賺取更多的錢財。自然,這些武術高手是護送學習取經之人來的。”
聽到秦鬆這番話,允熥也呆了一呆。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些武術高手竟然是護送本壇內也做買賣的商人去丹家取經學做生意的。過了一會兒他纔回過神來,在心裡暗道:‘看來經濟是第一位的,‘古人’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