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外援

的確如Giotto所言,等阿諾德再次回來,便已帶回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以及某位新的夥伴。

那個年輕人有一頭火焰般朝氣蓬勃的短髮,膚色微黑,雙眸如紅寶石一樣澄澈明亮,具備西西里人特有的豪爽和野性,然而出乎意料,他一見到Giotto就興奮地高喊起來。

“噢!Giotto是你!”

緊接着Giotto也驚喜交加地迴應:“G,快看!是科札特!”

G快步迎上前去,三個人親切友好地抱在一起,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那樣,絮絮叨叨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司隱抱着櫻吹雪站在旁邊,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阿諾德:“先生,能解釋一下麼?”

“看這樣子,應該也屬於故人範疇吧。”他淡然回答,“科札特·西蒙是巴勒莫地區自衛團的團長,這次是專程帶人回來幫忙的。”

“先生還真是人脈廣佈。”

“我無非是順水推舟,真正人脈廣佈的是誰,你該很瞭解。”

司隱輕聲笑了起來:“那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呢?”

阿諾德的答案乾脆利落:“既然無法在暗處實施行動,索性直接名正言順地成立組織,待實力足夠,便可聯合所有貧苦民衆,共成大事。”

讓自衛團走到西西里社會的聚光燈下,成爲歷史舞臺的主角,高舉自由與正義的旗幟,將一切不公正的陳舊教條踩在腳下。

她認同地點頭:“這樣不錯,仁慈和野蠻應該並存,有時候打破常規也是必要的。”

“你是Giotto的人,想法居然和他相去甚遠。”

司隱對“Giotto的人”這一形容有點敏感,秀眉微揚正要反駁,卻見科札特笑眯眯望向這邊,熱情高漲地打招呼:“嘿!那位美麗的小姐,請問你就是Giotto的未婚妻嗎?”

“……”

埃琳娜從山洞裡走出,剛好聽到這句話,以手掩脣格格嬌笑:“雖然關係尚不明朗,但共同戰鬥的友誼會如星火般迅速發展,那不是太遙遠的事情。”

“哈哈,我也這麼認爲,畢竟總得有人來開啓Giotto純潔的處子之心啊!”

Giotto清秀的娃娃臉瞬間泛起可疑紅暈:“不要開我玩笑了,科札特,好久不見你還是沒變過啊。”

“因爲一看到你,舊時情感就萌發了啊。”……

司隱默不作聲地轉過身,頓時再沒理睬的興趣,自顧自進去給藍寶送水了。

不知爲何,有那麼一瞬間,她發現自己竟沒有與Giotto對視的勇氣,儘管她很清楚,彼時他也同樣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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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德的效率堪稱神速,他派出了自己的直系部隊,喬裝打扮潛入城鎮分頭執行任務,根據信息網所提供的貴族名單,在最短時間內控制並封鎖了他們的各處經濟來源;數天後,臭名昭著的保羅警長經人發現已慘死在警署之中,當胸一刀生生貫穿,額頭上還被貼了“這便是貴族走狗的下場”的醒目字條。

上流社會一時人心惶惶,科札特及其部下則開始在民衆中間廣泛傳播自由理念和反抗精神,並配合Giotto的成員,加大打擊當地犯罪團伙的力度,努力吸納更多新生力量,擴充組織。

同月,自衛團分批迴返斯佩多莊園,着手進行修葺重建,具體經濟支持來源於埃琳娜從公爵府帶出的資金,以及藍寶的父親阿方索——那隻鐵公雞在前不久已經明確收到了關於生命安全的警告,當他發現有人在深更半夜可以潛入莊園在自己房間刻字時,嚇得第二天就捲鋪蓋滾回老家了,留下一筆不菲財產,由其獨子接收。

大廳終於恢復原樣,於是彭格列的主要成員們在此進行了正式意義上的首次會議。

……雖然也算不得很正式。

“藍寶,採訪一下,你繼承了阿方索·蒙緹的家業後,有何感想?”

藍寶趴在桌面上,聞言懶懶地瞪了一眼Giotto:“不要調侃本大爺,須知現在自衛團百分之七十的供給都姓蒙緹呢——本大爺還要攢下一部分,將來給司隱姐作聘禮。”

“……”Giotto登時沒控制住,一口咖啡全都噴在了旁邊阿諾德的臉上,而當他反應過來時已然遲了,“……對不起阿諾德!我只是想反駁藍寶的話而已!請看在這麼多年的情份上原諒我!”

司隱迅速按住阿諾德的手臂,避免某位情報部首席直接把手銬丟向Giotto的腦袋:“先生,他今早可能沒有好好吃藥,請您不要太動肝火,對身體不好。”

阿諾德回頭漠然一瞥,顯然並不覺得這個冷笑話很幽默。

“Nfufufu~~沒想到司隱也會開玩笑啊。”斯佩多將埃琳娜柔軟的金色長髮在指間纏繞着,毫不掩飾臉上促狹的笑容,“不過司隱啊,你這行爲好像暗戀阿諾德誒——還不準備放開手嗎?”

話音未落,阿諾德的手銬在半空中轉變方向,筆直朝他飛去。

司隱微笑點頭:“先生的決策真是英明。”

“過獎。”

Giotto本來還在囧囧有神地傻笑觀戰,後在G威脅性質的目光中總算意識到了要說正事,連忙重重咳了一聲,嚴肅示意:“同伴們,現在我們開會。”

納克爾道:“我能提供給大家的都是好消息,保羅警長已被司隱解決掉,巡警隊那邊短期內是不會有大動靜了,教堂方面迫於壓力也恢復了我的神父一職,自衛團的成員數量正飛快增加着,相信照這樣的勢頭下去,那些貴族們遲早要被迫承認我們的存在——這次阿諾德和科札特真是究極地幹得好啊!”

“不不,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而已。”科札特謙虛擺手,很誠懇道,“其實我也沒想到,相隔這麼多年,Giotto居然還保持着當初那份執着信仰,我們依舊存有默契,還能沿着共同的道路前行,這是值得慶幸的。”

Giotto溫聲笑着:“科札特,我向你保證,我們會一直並肩走下去的。”

“我也相信。”

爲了尚未實現的夢想,爲了並不遙遠的前路。

阿諾德放下手中書本,藍眸沉定冷靜,未起波瀾:“情勢的確是明朗了些,但尚不至於盲目樂觀,畢竟自衛團的敵人除了上流貴族,還有其他勢力。”

“你是指……隱在暗處的黑手黨家族?”司隱若有所思,“那些人可全是豺狼猛獸,真要衝突起來,確實難以對付。”

可以這麼講,自衛團如今被夾在貴族力量和黑手黨力量之間的位置,對雙方均有威脅,一旦自衛團的存在嚴重干擾了某些黑色組織的利益,恐怕他們就要出手了。

那絕對是全然不同的危險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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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風過窗櫺。

頭頂吊燈灑落一地柔和光澤,司隱坐在鬆軟的羊絨毯上,正慢慢翻看着從阿諾德那裡借來的歷史雜談。

在外風餐露宿許久,這來之不易的溫暖和安逸實在難得。

敲門聲突兀響起。

她略一擡頭,很自然回道:“進來吧Giotto,沒鎖。”

房門被推開,出現在外面的果真是一臉訝然的Giotto同學,而他手裡還端着一杯久違的牛奶。

“司隱怎麼知道是我啊?”

“因爲只有你喜歡有節奏的敲門。”她漫不經心打了個哈欠,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三下又三下,我早習慣了。”

Giotto笑得有些孩子氣,走過來把牛奶杯遞到她手裡:“真是敗給你了,喏,把這個喝掉。”

“我右手都差不多痊癒了,你這是想起什麼來了?”

“那對身體也好啊,之前要躲避敵人沒條件,現在更應該補回來。”他一本正經地教育她,“以後我每天都想着提醒你,記得按時喝。”

司隱眯起眼睛打量他,脣角勾起輕描淡寫的弧度:“行我記住了,不過Giotto,你來這肯定還有別的事情,對吧?”

“……誒?什麼都瞞不過你。”Giotto怔了一怔,隨即不好意思地低頭笑道,“其實我是想感謝你爲大家定製的懷錶。”

“哦,那個啊,我也是碰巧想起行李箱裡還帶着黃金,幸好沒被毀掉,這次回莊園來就準備把它們用到恰當的地方。”

她請小鎮上的工匠用黃金打造了十塊懷錶,Giotto、G、藍寶、阿諾德、斯佩多、朝利雨月、納克爾、埃琳娜、科札特和她自己各持一塊,上刻彭格列家族標誌,作爲紀念。

Giotto從口袋裡取出懷錶,掀開前蓋凝視半晌,將之攥在掌心:“你總是能給我出其不意的驚喜。”

金色的錶鏈自他指間垂下,於燈光映照中泛着細碎光芒。

“就算我不做,你將來也會去做的吧,這是彭格列家族創建的證明,那意義是不會消逝的。”司隱的手指撫上腦後那枚蝴蝶髮卡,不禁莞爾,“更何況這也算我給你聖誕節的回禮,哪怕日後分開了,也好有個念想。”

“誒?可爲什麼非得分開呢?”

她迎着他疑惑的眼神,沉默半晌,終是無奈地搖搖頭:“只是那樣認爲罷了,我到底和你們不一樣,我不屬於西西里。”

從哪裡來,就該回到哪裡去。

Giotto俯身和她並肩坐下,低聲道:“但你可以把西西里當作永恆的一站,在此紮根,不再離開。”

“難道你要我在這待一輩子?”

“也很好啊,不是嗎?”他突然湊近她,惡作劇般的笑着,“等再過幾年,自衛團強大起來,你就可以成爲蒙緹莊園的女主人了。”

司隱登時在他頭頂扇了一巴掌:“今天就該讓阿諾德先生揍你!”

他笑意更深:“那麼……不是藍寶,會是誰呢?”

“……聽不懂你說的傻話。”

“吶,如果當真有一個人能讓你心甘情願留在西西里的話……司隱,你心裡會有答案嗎?”

無關迷茫亦或是堅定,重要的是,可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