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Giotto帶回的消息,彭格列衆人均表現出了十二分的重視。
誠然,凱撒名義上是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但從其後果來看,根本是沒有退路的。
彭格列正值發展時期,樹立像Evil這樣棘手的敵人,無疑會是個大麻煩。
然而接受挑戰,要勝過Evil精英成員的機率也很低——更何況參賽者的出場情況還是由Choice決定。
“他們的條件很苛刻,讓家族核心成員全體前往,那就說明藍寶和埃琳娜都要去。”這也正是Giotto最爲難的地方,須知choice的結果無法確定,若是抽中了對己方極其不利的情況,而藍寶或者埃琳娜又恰好被包括在內,他們根本沒有精力在對戰時刻又兼顧隊友。
斯佩多也考慮到了此問題:“做個最壞的打算吧,如果是藍寶和埃琳娜同時入選,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的,我不能允許那種危險降臨。”
“戴蒙,不要把我當作是柔弱的小姑娘啊。”埃琳娜溫柔在他臉頰上烙下一吻,抿脣微笑,“別忘了,我也從小學習劍術,當初甚至還設想過,倘若自己沒有生在貴族家庭,或許現在會是個勇敢的騎士呢。”
納克爾坐在對面,頗爲讚許地笑道:“我們彭格列的女孩果然都究極的勇敢啊,埃琳娜是這樣,司隱也是這樣!”
“目前尚不是表彰我們的好時機,納克爾神父。”司隱端着咖啡杯輕啜一口,側過身去看向趴在桌面沉默不語的藍寶,“藍寶,你怎麼打算?”
藍寶悄悄擡眼打量着她的神色:“司隱姐,Evil……聽說他們的人都是魔鬼啊……”
“的確如此,那大概也是西西里最強的暗殺部隊了。”
“所以哪裡可能有勝算……”
“你怕了?”
她的語氣不疾不徐,像在講一個非常平淡的事實,而偏偏落在藍寶耳中,就變成了心底最強烈的波瀾。
他可沒忘記自己當初在山洞裡和她保證過的話,他說自己能夠學好本事保護她,還說要成爲像Giotto和G那樣優秀的男人。
被喜歡的姐姐看輕,斷然是最傷害尊嚴的事情。
別人都可以認爲他是膽小鬼,沒什麼關係,但只有司隱不行。
“本大爺纔不怕呢!要去就一起去!”
G驚訝朝他投去一瞥,暗紅眼眸裡寫滿意外:“藍寶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明明平日裡看見老鼠都會逃跑的啊!”
“……反正本大爺是去定了,你講什麼廢話都沒用!”
“好樣的。”Giotto笑道,“藍寶很像個英雄呢,假以時日,未來定能獨當一面。”
“我也這麼覺得。”司隱招手示意藍寶坐過來,而後便如長姐一般撫摸着他翠色柔軟的短髮,放低聲音道,“就知道你不會放棄,藍寶最棒了。”
藍寶最棒了。
對於藍寶大少爺而言,再沒什麼比得到司隱的誇獎更值得高興,他迎着後者溫和的注視,有些難爲情地別過臉去,半晌,卻突然輕聲地笑了起來。
Giotto用鋼筆支着額頭,還未及就如何進行強化訓練這一重點問詢大家意見,就聽得會議廳大門傳來動靜,正在奇怪到底是誰不經同意就隨便闖進來,不想一回頭就看見了某位偏愛黑色風衣的嚴肅系情報部首席。
“呃,阿諾德,你居然這麼效率,昨晚打電話今早就到了。”
“一共只有七天時限而已,我並不打算直接回來替你們收屍。”
“……”這人總喜歡講大實話。
斯佩多經埃琳娜暗示,側過頭往阿諾德腰間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笑着:“嗯~風涼話是要說的,正經事也是要做的,看來阿諾德帶來了好東西。”
Giotto登時精神大振,好奇地走過去要掀開阿諾德的風衣:“我就曉得你肯定不會空手來的,是什麼必勝的工具嗎……哎呦!”話音未落已經被對方一手銬砸在了頭頂。
阿諾德面無表情整理好衣服,將一副黑色手套甩到他懷裡:“就是這個。”
“這是什麼……”
“艾爾曼蒂託她父親打造的武器,很適合你。”
之前提到過,艾爾曼蒂·薩爾瓦託是阿諾德的戀人,除此之外,她還是科學怪才詹姆斯·薩爾瓦託的獨女,這一次正是幫阿諾德去委託自己的父親,請後者替彭格列首領打造一件神奇的兵器,使之得以在將來漫長的道路上發揮重要作用。
詹姆斯答應了,並且也順利完成了——即眼前這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手套。
手套的質地輕薄不透光,雨夜一樣的色澤,戴上後感覺很舒服,卻無任何特殊反應。後來還是雨月反應過來,拔劍象徵性砍了Giotto右手一下,結果發現就像砍在了鋼板上。
“哇哦,是盾牌性質的手套?”
“這可不是那種天真的兵器。”阿諾德淡聲道,“詹姆斯將其稱爲‘死氣手套’,在一定程度下,會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屬於彭格列家族首領的兵器,絕不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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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隱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一下午,是埃琳娜最先發現的,彼時她去前者房間沒有見到人,只好去找Giotto,誰知Giotto也同樣沒和司隱在一起,二者把斯佩多的莊園翻了個底朝天,最後成功把大家全驚動了。
要知道司隱不是個喜歡到處亂跑的人,她慣常所在的地方只有自己房間、大廳和□□,可她居然就悄無聲息在衆人眼皮底下不見了。
“依小丫頭的個性,絕不會在Choice戰之前逃避離開的。”G按照常例推斷出了一個很可怕的結論,“她可能是擔心彭格列全軍覆沒,獨自去暗殺凱撒了。”
這猜測無疑是給了Giotto當頭一棒,某人登時臉色蒼白:“她勢單力孤,哪裡能殺得了凱撒?簡直是去送命!”
“當然,我也希望不是。”
“不管是不是,必須都得去確認一趟——G,你帶大家在莊園等着,我馬上回來!”
“……別鬧了你!”G狠狠掐滅菸頭,用力拽着領子把他扯回了原地,“一切都還沒確認,急什麼!就算要救小丫頭,也得靠所有人的力量才行,哪有Boss親自打前鋒的道理!”
雨月和納克爾相互對了個眼神,一左一右把Giotto強行按在了沙發上。
“先等等,我總覺得司隱不會這麼莽撞,她可不像是會犯傻的女孩,更何況是沒把握的暗殺行動。”
結果雨月話沒說完,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熟悉的柔婉女聲。
“打擾了先生們,你們這是在背後議論我呢?”
Giotto猛地扭過頭去,見司隱正站在門口氣定神閒地打量着大家,從頭到腳都正常得很,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司隱你去哪了?都不肯告訴我們一聲?!”
大約是他那一瞬間的語氣太過嚴厲了吧,司隱從沒看到過他那樣的冷峻神情,略一怔忡疑惑答道:“去鎮上買了一件東西,本來想着天黑以前趕回來,就不會引起你們注意的。”
斯佩多離門最近,探頭朝她身後瞧着:“那就是你買的東西?”
“嗯,其實是想給藍寶一個驚喜的。”她俯身把箱子提起,跪在地毯上將其開啓,“這是翁貝羅老鐵匠珍藏的鋼鐵盾牌,據說堅硬無比刀槍不入,且內設機關可用來傷敵,我特意請他在上面刻了彭格列的標誌。”
藍寶聞言興奮地跑過來,頗爲費力地將盾牌抱在懷裡,端詳着上面繁複的花紋和彭格列圖案,一時竟有些不敢相信。
“司隱姐,這真是給我的?”
“對啊,有了這樣兵器,至少能最大限度保證你的安全。”天曉得,爲了付清盾牌的價格,她已經搭上了所有剩餘的黃金。
藍寶突然向前一個飛撲,牢牢摟住了她的脖子,半天沒說出來話。
司隱反手穩住他,很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背,隨即便再度把目光投向了Giotto。
她依然想不通,方纔他爲什麼憤怒成那個樣子。
Giotto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在衆基友默契一致的眼神暗示下,垂着腦袋走到對方面前,再擡頭時,已然恢復了往常那般和煦的笑容。
“司隱。”
“嗯?”
“唔……跟我上樓來吧?”
她對他時不時提出的莫名其妙的邀請也大體習慣了,當即也沒多問,應了一聲就起身隨之而去。
Giotto的房間裡,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雖然整體基調較爲素淡,但窗臺上的幾盆花草卻給環境增添了不少盎然色彩。
總而言之,這裡讓人覺得很愜意,彷彿一直待下去也不會感到厭煩。
她坐在牀邊沉默了一會兒,仰頭看向倚着牆壁的Giotto:“到底有什麼事啊?你今天有點反常。”
“還不是你突然跑出門去,也不打個招呼,把大家都嚇着了。”
“出個門而已,太大驚小怪了吧?”
“可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都擔心你去暗殺凱撒了!”
“……”司隱像看白癡似地瞥他一眼,“那種蠢事我不可能輕易嘗試,也就你會相信吧?”
Giotto摸着頭髮難爲情地笑着:“當時不是有點衝動麼,我後來想了想,也覺得荒唐——但是你出門幹嘛不叫上我?”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太扎眼了,出去再被人放冷箭怎麼辦?我一個人快去快回,穩妥些。”
“……哦。”
事實上都是誤會,關心則亂。
記憶裡,他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不經大腦的時刻。
司隱支着下巴,饒有興致打量他的窘相,半晌彎了眉眼笑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那迷糊的毛病?身爲彭格列Boss,說出去都叫人笑話。”
“怕什麼,反正你們都在。”
“是誰給你的自信,覺得我們都不會走?”
“我始終相信着,自己所摯愛的同伴們永遠都將忠於彼此,正如彭格列的旗幟會長久飄揚在西西里的土地上。”他把手按在心口處,眸底依然含着笑意,神色卻分外堅定,“其中也包括你,司隱。”
其中,也包括你。
他總是保存着那份近乎天真的信仰,沐浴在溫暖天光下,並執着地想要與她攜手同行。
司隱驀然間不安起來,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心底涌起的抗拒感來源於何處,那是真實意願與註定軌跡背道而馳的巨大落差。
她發現自己竟然出現了想要長久留下的念頭,就在正視他眼睛的那一刻。
簡直是不可原諒的想法。
“司隱。”
“……嗯,我在聽。”
“其實很久以前我問你的那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過呢。”
司隱沉默。
他不曾忘記,她亦不曾忘記,僅僅是故意迴避,不願提起。
——“如果當真有一個人能讓你心甘情願留在西西里的話……司隱,你心裡會有答案嗎?”
或許,果真是有答案的。
“Giotto,你想聽我怎麼回答?”
他微笑着:“我想聽實話。”
“滿手鮮血的人實在不配談這些。”她平靜搖頭,灰眸如同隔着濃重的雲翳,一絲情緒都未曾顯露,“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Giotto,倘若我當真講了實話,那纔是天大的錯誤。”
兩條不能重合的道路應該如何交匯,他之於她,是到達不了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