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宋繼功斬釘截鐵道;開什麼玩笑?去警備區,這和在家有什麼區別,丁蓮花,我警告你,別打你的小算盤,
“怎麼?老太太停止了哭聲,厲聲怒道;氣死我了,別跟我們講那些大道理,我是老百姓我不管,我問你,在遼京市都不行,那縣裡呢?不行!在省裡就是不行!宋繼功斷然道:老太太忍不住哭着問:你說,你想把他送去那裡?”
“送哪裡?我這回要把他送得遠遠地,這個害人精在家一天,我就會寢食難安,不但難安,我最少得少活十年,把他送到四川老部隊,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今老朱已經是師長了,郝世友,單金峰已都獨當一面,小龍到他那裡肯定沒錯,我也放心!宋繼功苦口婆心極具耐心安慰家人,可謂煞費苦心。平時和弟弟總是打架的六姐不幹了,哭着道;爸爸,求您了,別把弟弟送走,我和姐姐們一定看好弟弟,不在讓他惹禍還不行嗎?”
“是呀!大姐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小龍幾乎就是她帶大的,她怎捨得讓弟弟走,哽咽道;小龍才十四歲,從沒離開過家,這麼小在外面他可怎麼活呀?聽了大姐這話幾個姐姐哭的可就更傷心了。六個姐姐可不是假裝愛護弟弟,從小龍降生那天開始就受到六個姐姐的精心照顧,小龍的出生,就像孩子們多年沒有玩具,突然老天爺給降下一個玩具,不但是玩具而且還是活生生的大玩具。姐妹幾個和弟弟從小玩到大,那感情可想而知。現在父親要把弟弟送走遠赴他鄉,姐弟情深一時接受不了。”
“怎麼不能活?你們哭什麼哭?你們就知道哭,一點也不爲我着想,我有多難你們知道嗎?宋繼功不由生氣道:部隊上有同志,有領導照顧,我相信我的老戰友們,對小龍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我自有安排你們不用操這個心了。”
丈夫施正陽拉了拉妻子的衣角,附耳低語幾句,大姐宋曉蒙抱着丈夫失聲痛哭……”
“不行就是不行!這回老太太知道事不可爲,也就不管不顧了,把手裡的柺杖也扔了,指着宋繼功的鼻子喝道;誰敢把小龍送走我就跟他拼命,我……我……不想活了!嗚……嗚……嗚……”
“娘!您老不要又哭又鬧的行不行?小龍去參軍又不是上戰場,宋繼功儘量放低聲音,壓下自己的激動情緒,懇切道:您老人家還講不講理?你護着寵着小龍我沒有意見,可您太過分了,您明明知道您孫子的所作所爲確揣着明白裝糊塗?爲了你孫子您老昧着良心護短,如今您孫子已經給咱家帶來了大麻煩,您還在護着他,箱子鑰匙是您拿着吧?你讓他拿槍玩也不是不行,把子彈都拿走就太過分了,不但過分,您這是讓他犯罪呀!真要傷着人不但小龍要完蛋,就連咱們家都得完蛋,您這一放縱有多少人爲我們操心,多少人擔驚受怕,這些您老人家想過沒有?不送小龍走,不是愛護他,而是害了他。”
丁蓮花張嘴剛說了個“不”字,就被宋繼功打斷,他不容分說,快刀斬亂麻道;“行了!小龍參軍的事就這麼定了,接着,將軍惡狠狠對丁蓮花和女兒們道;把小龍給我看住了,再讓他出去惹事,我可饒不了你們”。說着,不顧滿屋的哭聲,揚長而去……
太陽慢慢露出笑臉,宋家的院子明亮而寧靜,院子裡有兩棵果樹,東邊是杏樹,西邊是顆海棠樹,兩棵樹枝椏盤錯長得茂盛,看樣子年頭已久,也不知是哪一任房主種下的,總之給枯燥的院子增添了無限活力。
小樓的東窗下一顆葡萄樹爬滿木架,葉子大部分都已發黃而且掉落不少,這顆葡萄樹是老爺子宋墨翰親自種下的,站在葡萄架下就能看見屋子裡的一切,這間屋子便是小龍爺爺奶奶的臥室。
鬧彆扭鬧到好幾天不說話,對兩位老人來說絕無僅有,劉招弟對老頭子不溫不火的樣子氣得要命,本想不理不睬,但劉招弟終忍不住,她不得不質問宋墨翰,“到現在你還一聲不吭,難道小龍不是你孫子?你要是在不勸勸繼功,那可什麼都晚了,小龍當兵一走說不定多少年,難道你一點都不想”?劉招弟非常清楚,如果天下還有一人能讓兒子改變主意的話,那就是宋默翰,她不得不逼迫宋默涵表態,你的話繼功總是聽得,你不勸誰勸?爲什們你們的心腸都這麼狠,非要把我和孫子分開,你們真的不想讓我活了嗎?”老太太使勁拍着牀幫,他對宋墨翰極度失望。”
“老太婆,你還嘮叨,這都是你攪合的結果,小龍去當兵我舉雙手贊同,你知道小龍這次惹多大的事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像你這種老腦筋又不識字的人知道什麼?私帶槍支彈藥,那可是犯法你知道嗎?”
“你知道繼功現在有多難嗎?這才幾天功夫,人都瘦了一圈,“如果你再這樣,小龍的下場會更慘,到時你就後悔都來不及了”。
宋墨翰何嘗不想留住孫子,他內心深處比誰都喜歡自己的孫子,這是宋家的希望,也是他唯一的依仗,不過他不能,家裡其他人都昏了頭,盲目寵溺已經沒了主張,他理解兒子的難處,爲家族爲了全家的未來,把小龍送走是唯一辦法,這孩子現在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他必須和兒子站在一起。
這幾天家裡氣氛壓抑的厲害,丁蓮花更是無精打采,對宋繼功她知道勸不了,現在一提到這個話題她就想哭,宋繼功的決定讓她六神無主,讓她對一切都失去興趣,幾年之內將再也看不見兒子,這讓她無法忍受,但她卻無力改變,她覺得自己活得了無生趣。
幾個在家的閨女天天陪着媽媽想辦法,出主意,搞的家人個個心煩意亂。宋天龍剛起來牀,臉也不洗胡亂漱了下口就來看奶奶,推門進來見幾個姐姐和媽媽都在,而且都悶不做作聲,奶奶卻坐在牀邊生氣,爺爺靠在窗臺一言不發,氣氛顯得緊張,知道這是奶奶和爺爺吵架了,這小子還算機靈,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心裡比誰都明白,奶奶是爲了自己的事和爺爺吵架,這些日子奶奶看誰都不順眼。爲了留住自己,不惜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可是效果去不怎樣。
他理解奶奶對自己的好,因此馬上跑過去摟着奶奶的脖子安慰,“沒事的奶奶,我現在想開了,去當兵也沒什麼,不就是幾年嗎?挺挺就過去了,不過……我就是捨不得奶奶和爺爺”, 一隻手卻在抹眼淚,誇張的樣子讓人好笑。
“這小兔崽子,這哪是勸奶奶呀,這簡直是在勾火,剛到屋門口看個究竟的宋繼功心裡這個恨呀,果不其然,奶奶聽見孫子這番話,立刻嗚嗚的哭了起來,枯瘦的手不斷拍着孫子的後背,哭着道;我可憐的孫子,奶奶真的捨不得你走,才十四歲,什麼都不會,一個人在部隊可怎麼過呀!都怨奶奶沒用呀!奶奶沒用……,嗚嗚嗚……孫子,我的孫子呀!奶奶現在恨不得替你去,嗚嗚……”
看不下去了,這是在給他演戲,一會說不定還有更甚的上演,飯也不吃了,宋繼功戴上帽子匆匆離去……
古城區武裝部坐南朝北,是一棟灰色二層小樓,原是國民黨的一個軍部,後經改造成了區武裝部辦公地,平時武裝部除了本部人員外基本清靜的很,但是到了招兵季節就大不一樣了。平時冷冷清清請的武裝部,如今卻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十月和十一月是一年當中最好的月份,人人臉上都掛滿難得笑容,各階層的人都有,而大部都是來找關係的,當兵光榮,能參加解放軍這個紅色大熔爐是每個青年的夢想和追求,可並不是誰想當兵都成,千里選一併不爲過。
宋繼功沒有去部長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後院食堂,他對這裡並不陌生,因爲他早餐還沒解決,他準備讓黃朝陽請。
食堂的小屋裡,黃朝陽透過門窗看見市委宋主任走進院子忙迎了出來,笑道;“我的大領導肯定還沒吃飯吧?算你猜對了,哈!我大嫂丁蓮花可不是善茬,你把她的心肝寶貝送走那簡直是剜她的心一樣,沒和你拼命都算好的了。”
“我看這些日子你就在我這吃得了,正好你的兩個老戰友也在我這,酒管夠,這次二酒廠給特批了一百斤窖藏酒,這可是人家的老底子了,平時想嚐嚐門都沒有,行了!您就別在猶豫了,我的大領導,我收你錢還不行嗎?不過今天的早餐我請你……”
四碟小鹹菜,一貳大碗小米粥,一個雞蛋,一個白白的大饅頭,這樣的飯食看着就讓人有食慾,“朝陽,你們的廚師不錯呀,還記得我喜歡吃的小鹹菜,就這幾個小鹹菜味道比市委食堂可強多了,做的很地道,不錯!饅頭蒸的也好,比丁蓮花做的好多了。”
“哎!不怕你笑話,丁蓮花蒸了十好幾年饅頭,從來沒做好過,不是鹼大就是鹼小,要不太軟要不太硬,總之,很難吃,和這沒法比,這些日子更甚,我一個堂堂少將副軍長吃的連叫花子都不如,還不能說,一說全家都衝我來。
其實這都不算什麼,咱們軍人什麼樣的苦沒吃過,這咱都能忍,可是還有比這更加氣人的,讓你哭笑不得,你做夢都想不到,丁蓮花爲了他寶貝兒子什麼手段都使上了,我這有一頓沒一頓的,你知道我那寶貝兒子在幹什麼嗎?”
看着黃朝陽疑惑的眼神,不禁苦笑道;昨天開完會回家的時間有點晚,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們,以後她們會理解的,現在我早一點或晚一點回家都一樣,家裡人都躲着我,每次回到家裡面都是靜悄悄的,我也懶得理她們,吃完飯我就到書房,落得個清靜。
昨晚也不例外,回到家只看到老爺子自己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發呆,廚房裡也不見有人給我做飯,以前可不是這樣,無論多晚,不管是丁蓮花還是幾個女兒,都會給我端來熱騰騰的飯菜,親熱得不得了,現在不行了,我感覺我好像回到了舊社會,衣服沒人洗,飯沒人做,我成了沒人理睬的大壞蛋了。
現在別說飯菜了,就連水都得我喊多少聲纔會有人噘着嘴送來,就這你還不能說,說了有八百個理由等着你,可見我把家裡人得罪的有多深。
一股雞蛋炒蔥的香味飄了過來,宋繼功抽抽鼻子;黃朝陽樂道;”肯定您誇老師傅的話讓他聽見了,這是特意給您抄的,胖胖的廚師樂呵呵端着炒雞蛋走了進來,憨厚的道;首長您嚐嚐,如果滿意俺還給您做。”
宋繼功夾起一塊雞蛋放嘴裡仔細品嚐,讚道;“不錯,確實不錯!謝謝老師傅,這是我吃到最好的一次炒雞蛋,胖廚師有些不好意思樂顛顛走了。”
“哎!說到吃,我現在可就慘了,朝陽,不怕你笑話,我現在的處境比抗戰時期還艱難,黃朝陽愕然道;我不信現在誰有膽子敢給您苦吃?”
“哈!沒人敢?而且不是一個,而是我的兒女,妻子還有我的老孃。”
“昨晚我是真餓了。沒人理,只好自己去廚房了,準備自己做點對付一口算了,還不錯鍋裡還有飯,飯只有一碗,菜是一點土豆燉白菜,看來家裡人還不想餓死我,好歹有點吃的已經很不錯了。”
書也看不成了,小龍這孩子房間裡的笑聲太吵,我很奇怪,自從知道自己要當兵這小子就沒有笑過,這小子在幹什麼?我推開房門看了一眼,你猜我兒子在幹什麼?”黃朝陽搖搖頭鼓着腮幫子說道;“你那兒子做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不意外,我可猜不到。” 其實我一看見當時的場景,我就知道這是老太太和丁蓮花一手導演的,目的,就是給我點顏色看看。那一瞬間,我都不相信我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滿屋子的人,我的六個女兒加上老太太和丁蓮花,好像知道我要來,一個個眉開眼笑,八個女人中間大馬金刀坐着我的兒子,桌子上全是好吃的東西,這小子一手拿個豬蹄子,一手拿着不是雞腿就是兔腿,吃的滿嘴丫子都是油。
看見我居然還嘻嘻的笑,手拿豬蹄子他孃的還向我示威的晃晃,老太太見我進來立刻來了精神,一邊嘎嘎笑着,一邊拍着孫子的後背,像哄兩三歲的小孩子一樣,“乖孫子慢點吃,千萬別嗆着,來喝口水順順。”
就這還沒算完,丁蓮花還假惺惺一本正經跟我說,“老宋啊,你的這些戰友真是沒得說,對咱小龍好的不得了,你看,德勝給送來的野兔肉,說是專門給小龍打的,豬手和雞是人家老何送來的,說是給小龍補補身子,可不敢給孩子餓着。
罐頭可是好東西,這回張大腦袋總算有了點人情味,給小龍拿來幾盒罐頭,看看山楂,黃桃,橘子,蘋果都是小龍最愛吃的,孩子最近上火吃不下東西,吃點罐頭去去火還是不錯的,您這個大忙人就放心吧,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娘們,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放心!”
什麼?上火吃不下東西,這些日子這臭小子眼瞅着又胖了一圈,還說吃不下東西,我這當爹的忙前忙後反而吃不上,穿不上,眼睜睜往下瘦卻沒人理會,還沒處講理去,朝陽,你說我冤不冤?”黃朝陽笑了,“我的大領導,黃朝陽道;“誰讓小龍是你們家的獨苗呢,奶奶,媽媽,姐姐都寵着他,您這個決定簡直是要了她們的命,沒被老太太趕出家門就算萬幸,幸虧老爺子支持你,您就忍忍吧,也許過些日子就好了。 我看您不如這樣,黃朝陽放下飯碗道;您乾脆來個不理不睬,飯就在我這裡和市委吃,看她們還耍什麼花樣。”哈哈哈……”宋繼功把最後一口粥喝完,擦擦嘴笑道;“這娘幾個合起來想逼我就範,沒門,哼……這幾天我就把小龍的軍裝領回去,生米做成熟飯,我就不信她們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好!朝陽,就按你說的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