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天星倉皇回逃,很快就將自己戰敗的消息傳到了劉國能和羅汝才的耳中,這使得原來已經摩拳擦掌地想要出兵攻打平定州,給那新來的朝廷大軍一些顏色看看的兩人不再敢輕舉妄動了。近六千人馬被敵人殺敗,雖然可以將責任推到過天星二人的無能上,可是可以從中看出朝廷官軍並不是如他們所想的那麼不堪一擊。
劉、羅二人雖然是草莽出身,卻也不是完全的莽夫,不然也不可能闖出這麼大的名頭,從無數的造反者中脫穎而出了。在與部下商議之後,他們終於決定穩紮穩打,一面將自己已經掌握的城池和地盤進行鞏固,一面大軍徐徐(向前,準備以全軍之力給官軍一擊。要知道現在他們二人手中的兵力已達十萬,對外更是號稱三十萬,他們絕對有信心以如此的優勢兵力將官軍徹底打亂,從而奪取整個山西。
他們的一切舉動都沒有瞞過唐楓的耳目,在三月底的時候,他已經掌握到了敵人的動向。“看來,整個山西我們最大的敵人只剩下這一路了,其他的敵人都是如前番那些人般的烏合之衆了。各位,你們以爲我們該怎麼應對啊?”在將整體的情況做出了公佈之後,唐楓便問麾下的一衆人道。f
在經過這半個月的努力,再有之前吳三桂的一場大勝,原來山西衛所官軍的心終於安了下來,也使許多流亡在外的人來到了平定州,其中就有曾是太原衛指揮使的石凌等對山西當地地形等很是熟悉的人。這些人因爲是敗軍之將,自然矮人一頭,現在正是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便由石凌搶先道:“侯爺,雖然反軍已經佔領了許多的城池,但其實他們對其中大部分還是無法完全掌控的,只要我們能兵分多路,必能有所斬獲。”
聽到他的這個對策,左良玉的臉上就露出了不以爲然之色,他總算是知道爲什麼短短時間裡山西就會爲反賊們佔下這麼大的地盤了。除了當兵的沒有鬥志外,這些爲將者的愚蠢也是極爲要緊的緣故。他立刻反駁道:“石都司這話可有些差了,反軍兵力本就在我之上,我們分兵力更弱,敵人倒是可以將我們分而殲之了。侯爺,以末將之見,我們此番還是應該主動出擊。既然敵人想要穩紮穩打,我們便與之鬥快。他們雖然兵多,卻不過是些剛上戰場的新丁,根本無法迅速做出調防,只要我們抓住這一點,一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的。”
那邊,孫傳庭也點頭道:“侯爺,左將軍所言甚是,我軍現在士氣正盛,而且敵人要守的城池實在太多,即便在總兵力上不如我們,可在某些點上,我們還是有優勢的。傳庭願意和左將軍一道出兵,爲朝廷再立一功。”
“某也願往!”另一邊的吳三桂也戰起身來請戰道。這三個年輕人因爲相同的志趣,已經有了不錯的交情,所以三人這麼一說,都相對笑了起來。倒是那石凌聽了這話,很不是滋味,想想以前自己在軍中那是說一不二,可今天不但有了安平侯可以壓着自己,就連這些年輕人也不把自己當回子事,這讓他心裡又羞又惱。
唐楓微一點頭:“你們所言正合我心意。當反軍急的時候,我們要穩,而當他們求穩的時候,我們就要與他們鬥快了。他們兵多是優勢,但是卻也容易出現調度上的問題,這便成了他們的劣勢了。就按你們說的做吧。”
幾個年輕人聞言大爲興奮,全都紛紛請戰。這時候唐楓卻又道:“不過這次反賊畢竟在兵力上佔了優勢,我們又是攻的一方,所以必須要有一些手段方能取勝,這就需要石都司這樣對山西地形瞭如指掌的人幫忙了。不知石都司可願相助啊?”
石凌聞得此言,心裡才稍好過些,忙道:“敗軍之將,得蒙侯爺不棄,豈敢推辭,還請侯爺吩咐。”
“以石都司看來,山西一省,何處最是緊要?可是太原嗎?”
“大人英明,太原無論是所處的位置,還是原來作爲山西首府的地位都比他處重要的多,所以隋末李家方能從此而取天下。若要將山西重新奪回,取下太原是極其關鍵的,一旦取下此城,無論山西還有多少反賊,其勢也會爲我們所遏。說來慚愧,當初在太原也有數萬大軍,更有堅城可恃,只因爲城中早被反賊滲透而被他們輕易奪下,從此後山西各地的官軍就沒了頭緒,爲他們一一擊破。”
“那現在攻打太原我們又有哪些麻煩呢?”唐楓又問道,他知道雖然山西還有幾十個錦衣衛的密探,但是他們的力量是根本不足以起到決定作用的。
“這個……還是城池的問題。太原城高池深,還引了汾河之水繞城,就是有十倍之兵,只要城中沒有出現內賊,想攻下它也是極難的。”石凌猶豫了下後說了實話。的確,若不是出現了暴民,以太原城的堅固,區區幾萬的反軍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它來。
對此唐楓倒也是可以接受的,不過他卻知道只要真到了城下,自己還是有辦法破城的。因爲他軍中可還帶了中原官軍極少見的火炮的,只是爲了起到奇兵的效果,他一直都沒有將這些武器拿出來而已。所以他並沒有因爲石凌的這番話而心灰,只是又問道:“那要攻太原,我們現在的位置又該如何行動呢?”
“若真以太原爲目標,我們就該先取壽陽,再取榆次,以此兩城爲跳板,再攻太原就簡單得多了。”石凌想都沒想就回答道。這也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一個漸進的進軍路線。
“只是這也必然是反賊們佈防的重點所在,我們要想取下這兩城,只怕也不容易啊。”孫傳庭此時發出了一聲感嘆道。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不錯,他們這麼想,反賊中也不是全不懂軍的,這兩座城池乃是太原的門戶,又豈能讓它們白白落在官軍之手,從而把太原城陷於險地呢?而一旦真個硬碰硬地打攻防戰,即便反軍再弱,遼東軍再強,也一定會造成損傷,到時候想再攻太原就難了。何況他們的敵人還有陝西那邊更厲害的反賊呢。
這一下,堂上衆人都有些沉默了。原來以爲初戰告捷,就能順勢取得一場場的大勝,可現在顯然沒有那麼樂觀了。唐楓看着衆人一個個緊皺眉頭,就笑道:“怎麼,各位就因爲這麼一點難題就退縮了嗎?當初在遼東幾番與建奴作戰,形勢只比現在更爲不利,我們都能取勝了,這些反賊還能強得過建奴的八旗精兵不成?”
“侯爺教訓得是,這一點麻煩還難不住我們遼東軍。不就是幾座城池嗎,我們一定能將它們全部取下來的。”幾個將領開始大聲說道。
這個時候,吳襄開口了:“侯爺,看您成竹在胸的模樣,一定是已有了解決眼下這個困局的辦法了吧,就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吧。”
“哈哈,還是兩環兄最是瞭解我啊,其實這個取壽陽,再取榆次的法子我也曾考慮過,但是正如大家所說的,實在是太過艱難,我兵力有限,實在不可取。所以我們便要發揮出我遼東軍的優勢來了,那就是一個快字。
“之前我就說過,當反賊們想與我們鬥穩的時候,我們偏偏就不能讓他們如願。我三萬大軍,有近兩萬人馬是騎兵,這就足夠在速度上佔據優勢了。各位都是與建奴打了多年交道的人了,應該知道建奴之所以在前些年裡能在我遼東土地上進退自如,靠的就是這一個快字吧?今天我們就借他們的戰法來對付這些反賊!”唐楓呵呵笑着說道。
說着話,唐楓來到了那張掛在堂上的山西一地的詳細地圖之上,指着平定州以上的一片開闊地道:“這一片,多是山地或平原,基本沒有什麼城池,就是有些村落,在現在這個動盪的時候也沒什麼人了,我們便要從此直接繞道過去,攻打太原!”
“侯爺,”雖然知道唐楓的身份,孫傳庭卻還是提醒道,“這樣一來,我們的後路可就全被反賊所控制了,榆次,甚至是壽陽的反軍便會從後襲擊我們。雖然突然出現在太原城下有一些好處,但只要他們反應及時,守住了第一次的進攻,接下來我們可就被動了。”
“你不要急,且聽我說來。我這一路攻擊太原的人馬並非所有人,而是其中的一部分,也就是那兩萬騎兵。因爲只有他們才能迅速地在反賊沒有接到消息之前到達太原,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但是,他們只是奇兵,我們還是要大張旗鼓地攻打壽陽的。不單要攻打壽陽,而且還要讓他們有一種我們全力而攻,壽陽時刻難保的感覺。到時候,敵人必然會派出援軍。到時候,太原的守軍力量必然薄弱,就爲我們取下太原創造了條件。”
“聲東擊西!”衆人這才知道唐楓的整個計劃,連連點頭,覺得這的確是一條妙計。但唐楓卻微一搖頭:“不,我們攻打壽陽也是真打,並不是虛張聲勢,這可以稱爲擊東擊西,引蛇出洞!而這一次的關鍵就在兩路人馬的配合上,相格上百里,消息方面必須做到時刻的暢通。另外攻壽陽也必須打出了威風,不然反軍可不會派出援軍了。不知道這次的戰鬥什麼人願意來擔當責任啊?”
“末將願往!”幾乎是所有人都爭着上前說道,看到這場面,唐楓心裡的把握又大了幾分,士氣可用啊。他看了看衆將之後道:“這樣吧,吳總兵你最是老成,守住平定州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只能給你三千人馬。”
吳襄點頭道:“末將領命。”他能猜到唐楓是要在這些年輕人裡培養他自己的親信了,而自己的兒子也在其中,所以沒有多說什麼。而且到了他這個年紀也的確沒必要與這些後生們爭奪什麼功勞了,守在平定州反而是他最拿手的。
“孫傳庭、左良玉!”
“末將在!”兩人聽到點自己名字,都是一片驚喜,急忙上前應道。
“你們二人率一萬兩千人馬攻打壽陽,記住,聲勢造得越大越好,同時要將那裡的情況時刻通過飛鴿報與我知道。”唐楓吩咐道。
“……末將領命!”兩人還是有些失望的,原來指望着能做那路奇兵呢,卻只是攻打壽陽。其實他們自己也明白,自己畢竟年輕,在遼東也待了沒幾日,對長途奔襲的戰法所知不多,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的確還是攻城適合自己。而且攻打壽陽的功勞也自不小,對他們兩個其實還沒有多少帶兵經驗的人來說,已經是很大的信任了。所以兩人很快就放平了心態,感激地領命退了下去。
“其他人,則隨本侯一道,突襲太原城下!”唐楓最後道。
“侯爺您要親身冒險?這可不行,您身份高貴,不如還是末將去吧。”吳襄這個時候才突然想到了這事情,忙勸道。
“哎,兩環兄你怎的對我如此不放心了?當初我可是帶了人馬輾轉草原和金國的,這麼一點路程能算得了什麼?而且只有我這個主帥親自出馬了,將士們纔會有最大的決心去取下太原城。你就放心吧。”看到唐楓那堅定的眼神,吳襄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勸阻他了,這或許也是唐楓爲了在軍中樹立更大威信的一種手段吧。所以他只得點頭稱是,既然連吳襄都不再反對,其他人自然更不敢有什麼言語了。
唐楓隨後又道:“石都司,山西的路途你最是熟悉,就由你來做一做嚮導吧。一旦此戰能成,本侯自會向朝廷稟明一切,讓你將功折罪的。”
“末將領命!”石凌連忙應道,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將功折罪了,而且官軍前次的大勝也給了他不少的勇氣,覺着這次必然能取勝。
事情定下,各個將領都去準備了,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就傳了過來:“侯爺,您將衆將士聚在一起商議大事,怎麼不知會咱家一聲哪?”卻是唐文徵來了,他的臉上滿是不悅,之前的幾次會議他都有參與,可今天卻沒有人通知他這個監軍,這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唐公公,我們只是就戰事做下安排,您對戰事所知有限,何必如此勞神呢?”唐楓微笑地對他說道。
“咱家可是皇上欽定的監軍,咱家的責任就是要了解大軍的動向,怎能說勞神呢?侯爺,你可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讓咱家爲難比較好啊?”
見對方已經語帶威脅了,唐楓的心裡也有些怒意,但是表面上還是笑道:“既然公公這麼說了,本侯便實話告訴公公吧。這一次本侯已經定下了平定整個山西的策略,但爲了不使反賊的細作得知消息,所以便沒有告知公公,想必這一點陛下也是能夠理解的。”
“你……你什麼意思?你難道是指咱家會跟反賊有什麼牽連不成?”唐文徵怒道。
“當然不是,但是公公身邊的人可就難說了。如此要緊的事情,還是少讓人知道的好。我這也是爲了公公你的名聲着想啊。”
雖然唐楓口口聲聲地說不是那意思,但實際上就是表明了他對唐文徵的不信任,這讓他面色陣青陣白,但因爲雙方地位的差距,又不敢真的放肆說什麼。
唐楓呵呵一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公公,因爲我們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爲了防止爲敵人察覺,從今天起,平定州內一切戒嚴,什麼人都不能進也不能出。”
“你……”唐文徵立刻就知道唐楓的意思了,那是在告訴他,想要上書給皇帝告狀已經是不可能了。在狠狠地一跺腳後,他轉身離開,身後傳來了唐楓調侃的聲音:“公公小心着些,莫要摔倒了……”
已經決定要做一件事情後,唐楓就不再打算回頭。這個唐文徵是自己身邊的一根釘子,他當然要拔除了它,所以在此之前,他也不必給這個閹人什麼好臉色看了。
果然,在半個時辰之後,整個平定州就戒嚴了,城中到處都是披甲執兵的士卒,百姓們不得隨意外出,更不要說離開城池了。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唐文徵又是一陣咬牙切齒,但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這個時候,他的一個僕人卻來獻計:“公公,我們不是還有幾隻原來東廠時的信鴿嗎?不如就用它們吧,天上的事情他們總管不了吧?”原來爲了傳遞消息,這些人還暗中帶了幾隻信鴿,以備緊急之用。
“現在也只有這樣了。”忍不下氣的唐文徵立刻揮毫寫下了一封極言唐楓之不忠的奏章,然後將之交到了下人的手中。
不一會兒,一隻信鴿就撲棱棱地從唐文徵所在的小院裡飛了起來,但它纔剛飛起沒多遠,就被早盯着那裡一切的弓手給射了下來,而那封告狀信,自然也落到了唐楓之手。
在看了這封信後,唐楓只是輕蔑地一笑,制止了身邊人要拿辦唐文徵的意思,然後道:“現在還不是對他下手的時候,再讓他多活幾日吧。不過對其的看守一定不能鬆懈,等取下了太原,我自有辦法讓其爲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