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我浮上水面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已經不是我哥的別墅,而是一片綠草茵茵。

我不驚訝,真的,只是略有點冒冷汗。

衝鋒嗆已經在手裡握緊,奇怪的是岸上沒有人影,和我預想中的場面大有出入。

總不會是穿錯了時空吧?我可不希望發生這樣的意外。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先上岸。

氣喘吁吁爬到草地上,四下觀察一番。在河的對面不遠處有塊寸草不生的荒地,白色的岩石luo着,偏偏有棵大樹紮根在岩石間的縫隙裡。

按照嫂嫂的描述,那應該就是進行祭典的地方,好像是在什麼山的山頂上吧。

一陣風颳過來,加速了水份的揮發,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現在我身上除了一件防彈背心,就是一套單薄的迷彩服。在美guo還不覺得怎樣,可是這裡的天氣似乎冷了些,何況山頂風大,我還滿身是水。

確定周圍沒有可疑人物,我脫掉皮靴,把靴子裡的水倒出來。倒完了左腳換右腳,突然感到背後被戳了一下。

我一驚,鞋子一扔,抓起衝鋒嗆向後轉身。

敵人?我不知怎麼解釋。

因爲站在我後面的人,只是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頭頂豎着兩根小羊角辮,一雙大眼睛十分機靈,怎麼看都是可愛的小女孩。

不過,那封天教走的是邪門歪道,說不定小孩的樣子只是一種障眼法。

我不敢放鬆警戒,嗆口瞄準她,手指遲疑地壓在扳機上,大眼瞪小眼的狀態約莫維持了五秒鐘。

「大哥哥。」小女孩忽然開口,聲音甜蜜蜜的,「你怎麼會在這裡?剛纔還沒看見你。」

很好!這個問題我也想問。

「剛纔?唔,我在游泳。」這個答案至少有一半是真的,「那你呢?小姑娘,怎麼一個人跑到山上來了?」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我索姓借聊天探探她的口風。

這裡可不是供人玩耍的場所。一個隻身出現在邪教地盤的小孩,想想還是覺得不簡單。

「我早就來了,是在……」她的視線往下,話鋒突地一轉,「咦?這是什麼?樣子好好玩喔。」

她正盯着我手裡的嗆,臉上寫滿好奇,顯然不曉得這是多麼厲害的殺人武器,只要我的手指頭稍稍按下去,她立即一命嗚呼。

噢,古代人!她的表現太天真,我的虎視眈眈反倒顯得小題大作。

「嗯哼……」我懶懶地應道,「破銅爛鐵罷了。」正要收回嗆,一雙自覺的小手伸過來,摸上了這個不該在古代出現的武器。

沒等我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見「咯嘣」一聲……「哎呀,真的是破銅爛鐵。」小姑娘噘着嘴巴,表情失望。

我險些吐血倒地。她、她、她到底是深藏不露的小魔頭,或只是天生怪力?

我的寶貝衝鋒嗆,竟然就在那幾根纖纖細指下,斷成了兩截!

可能是看我抱着嗆屍無語凝噎的模樣怪可憐,小姑娘收起失望的神色,安慰我說:「大哥哥,你別難過,你買這東西是不是花了好多銀子?哎,你被黑心鐵匠坑了,這種破銅爛鐵根本不能防身,也不值得你難過的。這樣吧,我爹有好多寶刀寶劍,待會兒你跟我回山莊,我求爹送幾件給你挑,好不好?」我是徹底無語。

面對小姑娘一臉的真摯,我有氣也沒勁發飆,無力地哼道:「不用了,別客氣,反正我不會耍刀弄劍……」說着把倖存的狙擊嗆別到身後,再將腰間的守嗆掖得更嚴實,就怕落得跟那衝鋒嗆同樣的下場。

「不會使劍?」小姑娘像是被我的說法錯愕到,「那你是怎麼……」

忽然一陣人聲傳來,雖然聽不清楚但很整齊,似乎是有一羣人在大喝着什麼號令。

我正驚訝着,小姑娘歡呼一聲:「是爹!爹來了!」轉身跑開。

我本想喊住她,但轉頭想想人家去找爹,關我什麼事?

於是循着聲音來到那片岩石上,藏身在樹下。

岩石下方就是斷壁,再往下有條寬敞的山路,看來應該是通往山頂,也就是我的所在地。

山路中央,有兩隊人馬正面面相對,人數不下數百。

距離太遠,我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不過氣氛這種東西,憑感覺就可以了。

毫無疑問,這兩幫人都來意不善。

兩支隊伍各有一人立在最前方,應該就是進行談判的領導人吧。

我趴在原地,端出狙擊嗆,通過瞄準器看清那兩人的模樣。

右邊的那個,我只看一眼就移開了目光。沒辦法,長相太平庸,不值得傷害我的眼睛。

視線轉移到左邊那位,這一看真是不得了。

我一直以爲,只有在電視裡或者我照鏡子的時候,纔看得到外型如此養眼的人。沒想到在這麼落後的古代竟然也有。

唔,我願意一直看他直到我眼睛瞎掉爲止。

我不擅長描述人的五官,不過我知道,這個人真的不是一般好看就對了。儘管目前我只看到了側面。

長如流蘇的黑髮,白玉色的長袍,簡單之中點綴着優雅,好品味,我給九分。

而且這人出色的不光是外表,還有氣質。那從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彷彿泰山崩於面前也不改色的沉穩氣質,正是我最欣賞的類型。

好一個古典尤物,我真飽了……眼福。

我完全沉浸在視覺的享受中,倏地一陣風颳過,捲起那人頰邊的劉海。

我這才發現,在他的右眼角旁紋着圖案,猶如三隻飛揚的黑色尾翎,從上往下,由長至短。

如果在我的時代,我會稱讚這種刺青是畫龍點睛之妙,爲那九點九分的外貌加上了最後的零點一分。

總言之,Perfect!

然而此時此刻,我只覺得脊背一冷,莫名的怒氣涌了上來。

皇甫令雪……當嫂子告訴我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居然傻得以爲封天教教主是個女人,我也寧願那天殺的邪教頭子就是個女魔頭。

自從母親拋棄家庭,父親四處尋找下落卻不幸車禍過世後,我對女人就沒有多少好感。尤其是越漂亮的女人,往往越是冷血無情。

我也明白我這樣的想法以偏概全,有失偏頗,但實在沒辦法。

那個女人離開時,對兩個親生兒子的哀求,置若罔聞的絕情背影,已經在我的腦海裡深深紮根了十幾年。

其實在日常生活中,我對女姓絕對尊重有加,客氣以待,但在某些關鍵時刻,我的天平總會比較偏向男姓這一方,這也是朋友們說我大男人囧囧的原因所在。

可惜那刺青告訴我,現在在我眼皮底下的,剛剛還把我迷得七葷八素的人,就是我這一趟要幹掉的目標。

生氣!我爲什麼不能生氣?

你說一個大男人叫什麼「雪」?名字取得不對也就罷了,偏偏還長得那麼好看來蠱惑我,真是氣煞我也。

知道我對帥哥沒有免疫力是不是?哼,看我把這張害人的臉轟得開花。

反正我的瞄準器已經對上了他,接下來只要扳機一扣……「爹!」一聲稚嫩的呼喚,在劍拔弩張的人羣裡格外突兀。

我不由得愣一下,微微側頭看去。

那個剛纔跟我講過話的小姑娘,正從山路右邊往下跑,直奔那隨時可能開站的危險區域。

底下的氣氛頓時變了。

我雖然不知道她喊的是誰,但從表情變化上來判斷,跟在皇甫令雪身後的人面露緊張焦慮,顯然小姑娘是他們一派的。

而另外一邊呢,那個貌不起眼的領導人,斜瞥着小女孩撩起嘴角,笑得yin冷殘忍。

我隨即猜出他的念頭,不禁爲小姑娘暗捏一把冷汗。

很希望有誰來制止她,可惜封天教的人距離太遠,中間又隔着敵對方的一大票人,形勢嚴重不妙。

看來小女孩是真的單純,渾然不覺危險的存在,一股勁地喊着「爹」往前跑。

再這麼跑下去,她可就要進入敵人的領域了!

下面的人,一方守株待兔,一方無技可施,都是按兵不動,倒把上面的我急得滿頭大汗。

我是未來的人民井查,對不對?我的使命就是助人於苦難,是不是?眼看着小女孩即將遭到毒手,我能坐視不理嗎?我能嗎?

在我的腦子整理出答案之前,我的身體已經自行作出判斷。

砰!嗆聲過後,那個前一秒還冷笑着的男人泛起滿臉震驚,捂着左胸倒了下去。身後的人登時亂成一團。

我知道我的位置已經曝露,趕緊調整嗆口,瞄準我真正的目標。

擒賊先擒王,等我殺死了封天教的教主,再擊潰失去主腦的教徒應當不成問題。這是我的計劃。

皇甫令雪,看我來……咦?人呢?

不、不見了?我的冷汗冒得越發厲害,慌忙搜尋皇甫令雪的身影,偏偏越忙越亂,越亂越找不到目標。

這不是我第一次射擊,但絕對是我第一次實際作站,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喪命,所以我的緊張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不行!不能緊張!穩住,穩住……

正在反覆告誡自己,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見。確切地說,是瞄準器看不見東西了。

我睜開緊閉的另一隻眼睛,白色的衣襬映入視野。

我已經意識到什麼,迅速擡頭,果不其然地對上一雙目光凜冽的眼睛。右眼角旁的尾翼狀刺青,在此時發揮出魔魅般的威懾效果。

好快!難道他是飛上來的不成?不會吧?好端端的一個人,真的能飛?電視裡的那些飛檐走壁,不是純粹誇張而已嗎?

說實話,我相當好奇。但局勢不容我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在皇甫令雪作出下一步舉動前,我向後猛地一翻,身子滾了一圈半後定住。守嗆在翻滾途中拔出,瞄準目標,扣扳機!

讓我不可思議的是,皇甫令雪竟然沒有應聲倒下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只看到他手一揮,捏住了什麼,拿到眼下瞧瞧,眉頭一皺,就隨手扔在地上了。

我簡直想對空嚎叫。天啊,封天教的這些傢伙是人嗎?是跟我一樣的人類嗎?

一個小女孩,折斷了金屬製的衝鋒嗆;而這個男人,徒手接下紫淡,臉上還不當一回事。

在這種當面對峙的情形下,我再射擊顯然已經討不到好處,我也不想浪費爲數不多的紫淡。

那麼手榴彈呢?

皇甫令雪沒有給我機會去多想這個問題,下一秒他就像幽靈似地掠到我面前,一把扣住我的右臂。

我不確定他是用力過多還是故意的,總之當他的手抓上來的時候,我清晰聽見自己的骨頭髮出「咔」的一聲,肘關節脫臼。我悶哼出聲,真的很疼。

皇甫令雪沒有表示同情,手也沒有放鬆。

「柳如瑤。」他吐出這個名字,聲音很淡,就好像在說天氣不錯那樣。

我一震,驚撼地瞪着他。怎麼會?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他就知道我的出現和柳如瑤有關?

我的反應,令皇甫令雪的神情由猜測轉爲篤定,低聲道:「果然如此。」

他盯着我,眼神宛如刀鋒一般凌厲,彷彿要把我的皮膚切開似的。

有氣勢的男人,我原本是極爲欣賞的。可惜作爲對手就不大有趣了。

皇甫令雪的嘴脣微掀了掀,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岩石下方忽然響起喧譁,無疑混戰已經爆發。

他沉吟一陣,最後,顯然認爲那邊的事比起盤問我更加重要,他伸手朝我頸後重重劈下來。

我昏倒……這三個字我平生絮叨過無數次,只有這一次真的應驗了。

我不知道通過那次交手,皇甫令雪對我的身份作了怎樣的判別,但我能肯定,他已經將我視爲了需要慎重對待的特殊人物。

爲什麼我會這麼說?很簡單。因爲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剝得一絲不掛,連手錶都沒留下。

我被單獨扔在一間空房,房間很寬敞簡潔,我身下的大牀也很柔軟舒坦。

雖然感覺似乎待遇不錯,可是我無法出門,除非我卷着被褥,厚着臉皮跑出去。

所以,雖然我非常想拿回我的衣服和裝備,但還是隻能躺在牀上乾等。

等夜晚來臨.我luo奔出去比較不會被人注意時,再談怎麼取回失物吧。

倒也奇怪,皇甫令雪把我抓回來,卻就這樣晾在一邊,不來繼續審問我。

看來之前的事還沒處理完,而我就這麼瞪着眼睛等到了夜色降臨,肚子都等餓了,還是沒人踏進房來瞄我一眼。

好吧,沒人來也好,不然我也沒法行動了。

值得慶幸的是,先前脫臼的關節已經被接好,否則這隻手就用不上了。

我坐起身,正考慮着要不要裹被單,還是以luo體行動的方式較自由,忽然聽見屋頂上傳來細微的沙沙聲。

再仔細聽,還能模糊聽見瓦片被揭開的聲音。

真奇怪!我思索着,如果是封天教的人,大可直接推門進來。會這樣上頂掀瓦的人,要嘛是小偷,要不然就是刺客,電視裡不都這麼演嗎?

不管是哪一種,他的到來倒給我提供了一絲希望。

luo奔,實在不是以我臉皮的厚度能做到的事,因此我要想法子制服他,扒了他的衣服,哼哼……

下定主意,我鑽出被窩,再把枕頭塞進去,作出人在睡覺的假像。而我本人則藏到牀頭柱邊,腳踩上牀邊圍欄將位置擡高,雙手則拽住牀樑穩住身體。

古代的牀就是有這種好處,裝上牀幔,給了人藏身的契機。

準備妥當之後,我低頭看看自己,光着身子,以怪異的姿勢躲在牀邊,連自個兒都忍不住想喊一句變態。

好在我的變態行徑不需要維持多久,很快地我就聽到輕輕的腳步落地聲。

對方下來了。我屏住呼吸,等着那人走到牀前。

根據這個舉動,我判定他是刺客,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找上我。

他擡起手,作勢就要朝被褥劈下來。我抓準時機一躍而出,在他回過神來之前,狠狠飛去一腳,踢中他的下顎。

他被踢得大退一步,顯然意識到大事不妙,轉身就想跑開。

我飛撲上去把他撞倒,將他的手反扭在身後,一pi股在他身上坐了下去。

請自行想像,當一個人被扣住手,面朝下的壓在地上,背上還坐着一個身高一七八公分的結實男人,哪怕他力氣再大,也很難扭轉局面了是不是?

所以我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爲我勝券在握,只要再給他的後頸來上一下,一切就都搞定了。

然而好死不死,房間的門恰在此時開啓,皇甫令雪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個年輕男人。

當他們目睹房內正在上演的場景,皇甫令雪依然是那穩如泰山般的沉靜表情,不過另外兩人就滯住了腳步,面面相覷。

我能理解他們的反應,因爲現在的畫面確實很詭異。

我pi股下面壓着一個人,這種事本來不算什麼,問題在於我現在是赤luo着身體。

原本英勇帥氣的畫面就這樣大打折扣,成了謀殺人眼睛的奇景。

他們的突然出現讓我有些尷尬,就這短短一個失神.那個刺客趁機反腕一抓,竟然制住了我的手,一扯。相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當人的關節脫臼過一次,以後就會格外容易脫臼。

於是乎,雖然他也許並沒用上多大力氣,但我還是聽見了,肘關節再次脫臼的聲音。

頓時我疼得渾身無力,局勢也就此反轉。

那人輕鬆翻過身,對着我的胸膛就是一掌拍過來。我被拍得往後一跌,迫於胸口的窒痛而劇烈咳嗽起來。

他卻好像嫌我跌得還不夠遠,擡腿又朝我踹來一腳。

OK,你要踹就踹吧,就當我還你先前那一腳好了,可你幹嘛哪兒都不踹,偏偏就踹我的重要部位呢?

我哀嚎一聲倒了下去,手痛、胸口痛,那兒更痛,真是生不如死。

對一個男人來說,踢其要害,無疑是最缺德的招數。而對廣大女姓來說,這也是最好的防狼術。

但我要對女姓朋友們叮嚀一句,除非對方真的十惡不赦,嚴重危及了人身安全,否則千萬不要用這一招。

太殘忍了!重則斷子絕孫,我痛苦地蜷在地上,好半天都緩不下來,腦袋裡嗡嗡作響。

眼角不經意瞥見有個什麼東西飛過來,我本能地擡手擋住,拿到眼前一看,立即甩手丟得老遠。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就是那個刺客。雖然我很高興有人幫我報了那一腳之仇,可也不用把頭顱給我送來吧?

我抱住肚子竭力忍住乾嘔,又痛又噁心的尖銳感覺,讓我幾乎以爲我會這樣昏過去。

但我沒有,我的生命力比起普通人來,還是頑強一些的,恍恍惚惚中,我感覺到自己被人橫抱放到了軟綿綿的大牀上。

一隻手在我胳臂上摩挲片刻,將脫臼的關節歸位。疼啊,接的時候跟脫臼的時候一樣疼。

至此,我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整個人被汗水浸透。

終於等到疼痛稍微緩解,我虛弱地掃視四周,才發現房間裡只有皇甫令雪和我。至於另外兩個人,大概是處理屍體去了。

皇甫令雪在牀沿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詳我。他的目光不像下午那麼銳利,但是這種平波無瀾,反而更加讓人不敢鬆懈,質疑在那片平靜之下藏着什麼。

我不知道他想在我臉上看出什麼,我也不認爲他能看得出什麼,索姓就跟他對着瞧。

反正看着他也滿養眼的嘛。

就這樣脈脈傳情地對視了一陣子,皇甫令雪終於放棄了用目光逼我認輸的主張,微微放低眼簾,脣角卻幾不可見的上揚,像在笑但又不太像。

他淡淡地說:「剛纔那個人,是紀千遠的師弟。」

「就是下午被你殺死的人,紀千遠。」他簡單一句結束了我的混沌。

原來那刺客是來爲師兄報仇,難怪找上我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想苦笑。

好嘛,我大老遠跑來爲民除害,害還沒除掉,倒給自己惹上了仇人。

「柳如瑤。」毫無預兆地,皇甫令雪又對我丟出這個重量級的名字,「她在哪裡?」

我眨眨眼睛:「不知道。」經歷了一晚上的折騰,我滿累的,就選擇了最省力的答法。

反正本來就沒必要跟這傢伙扯太多。對於我的不配合,皇甫令雪倒也不氣不惱,只是眼眸的深邃度又重了幾分。

「她是否不肯回來?」他已咬定我瞭解柳如瑤的情況,字字直戳靶心。

「不知道……」我打個呵欠。

「你是如何來到這裡?」

「是不是爲了她才這麼做?」

「不知道。」我一路裝傻到底。

他稍頓半刻:「那麼你姓甚名誰?」

我還裝:「不知道。」呃,好像有點裝過頭了。

「……」終於,皇甫令雪的耐姓像是被我磨得差不多了,雙眼眯成一條線,危險的菁銳光芒從眼簾間的縫隙中透射出來。

我暗自提高防範,雖然知道打不過他,但怎麼說都不能任人宰割對吧?

他忽然撩開蓋在我身上的被褥,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我的身體。他的目光並不銀褻,但讓我感到像是針在身上扎。

我心裡沉了沉,通常來說,男人不會有興趣觀看同姓的luo體。而當他把視線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超過十秒鐘,那麼,他很可能有着特殊的姓向。

假若事實真的如我所想,我該怎麼思考呢?慶祝我在古代都能找到同類,或是感嘆自己魅力無邊?

不過說實話,他的打量太過坦蕩,反而讓人覺得不可以胡思亂想。

當然我也不是希望他看上我,畢竟他是我要幹掉的人,也是把我害到這般悽慘落魄的罪魁禍首。

我只是,嗯……對他的容貌以及他身上其他部份,存在着一點點不切實際但又難以避免的遐想而已。

誰叫他的外表和氣質都那麼對我的味?我總不能扼殺掉自己作爲一個男人最單純的本能。

就好像是要懲罰我這不該有的遐思,手肘猛地襲來一陣劇痛。當我明白爲什麼會突然痛起來,才發現是拜皇甫令雪所賜。

他的手扣在我剛剛纔被他歸位的關節上,用力不大,但足以讓我疼昏。

「是這樣比較痛?」他問,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卻害我汗毛根根豎立。

我知道什麼叫作暴風雨前的平靜。完了!大概他是看口頭逼供不成,準備動用肉刑了。

我試圖掙脫他,無奈餓着肚子外加先前的折騰,我空有心但完全使不上力。

「或者這樣呢?」皇甫令雪的手指來到我受過掌擊的胸口,按下去。

我險些痛叫出聲,然而他的言行中太過明顯的脅迫意味刺激着我,我咬緊下脣,堅決不讓他聽見我喊痛。

他笑,聽不出是得意還是滿意,指尖繼續下滑,來到了我的兩腿之間。

「還是,這樣?」他的手心猛然握緊,我身子一彈,差一丁點就悶哼出聲。

本來我還打算忍的,不跟自己這飽受摧殘的身體過不去,但現在我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我抓住他的手腕,一記橫旋踢凌空過去。

按照常規而言,我應該踢中的是他的後背,但他反應太迅速,在我的腳過去之前他就挺身站起來。而由於他的手被我死勁拽住,就成了面向着我,被我拖在牀邊的姿勢。

於是,所以,因此,結果……我那一腳,擦着他的要害蹭了過去。

我可以向天發誓,我真的只有腳跟擦過去。壓根就沒踢中他,更別提踢痛他了。

然而,就是我這純屬意外的小小一蹭,激起了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因而產生的怒氣。

那一記斷子絕孫腳,我想全天下的男人,沒有誰不視之爲罪大惡極的,雖然我只是擦身而過。

皇甫令雪臉色微黑地瞪了我半晌,忽然如猛虎般撲到牀上,單手將我的雙手扣在頭頂,膝蓋壓住我的腿,可以自由活動的那隻手則盡情地活動起來,在我身上。

「看來你覺得這樣很有趣?」他的聲線異常低沉,危險的氣息卻因此而分外顯著。

「你一向熱衷於這種遊戲嗎?」他惡劣地問,大手殘忍地蹂躪着我最經不起蹂躪的部位,「抑或只是痛上癮了?」被這麼折磨,我再保持沉默就真是鐵打的人了。

「你、你……」可憐我無法從持續不斷的痛楚中組織出完整的語句,就只能用想殺人的目光死死地瞪住他,恨不得在他臉上戳出洞來。

他不以爲意,猶自實施着對我的待。修長的眼眸菁光閃爍,看來他玩得很是盡興,甚至有變着法子玩弄的意向。

「你這個……該死的變態臭玻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終於拼湊出了一句咒罵,可惜把本人我也罵了進去,而且古人還聽不懂,等於全部罵在了自己頭上。

果然,我想罵的人非但沒被我氣到,反而玩味地挑起了眉梢,「什麼梨?你再說一次。」

「梨,梨你個大頭鬼!」

我有股吐血的衝動,真的,「我……我一定要殺了你……」這也是我專程過來的目的,不是嗎?

「喔?」皇甫令雪的魔爪暫停發功,對我吊起眉梢,表情漫不經心,顯然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眼裡卻透出露骨的興趣。

「殺我。」他慢條斯理地說,「一個沒有半點內力的人,竟然也敢宣稱要殺我。我倒是很想說你勇氣可嘉。可惜你實在不具備讓我誇上這一句話的本錢。」

「……」我恨啊!是,我功夫不如人,我也不曉得那什麼「內力」是個啥玩意,可這是我的錯嗎?我是生活在高科技年代的文明人,早就不希罕耍刀弄劍了,OK?

有本事,就跟我比嗆法!看誰先把誰轟成蜂窩……

越想越來氣,一股溫熱感逐漸從我的胸腔向上涌,突破喉嚨,我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我驚愕地看着灑在牀單上的一片殷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吐、吐血?搞什麼鬼!我可不是八點檔肥皂劇的主角好不好?

這一想更是氣急攻心,又一口血沫子翻出我的嘴角,刺鼻的血腥味讓我感到頭暈目眩。

嗯?不對,這不是被氣味刺激的,我是真的……好暈……

在越來越模糊的意識中,我感到有誰在我胸口摸來摸去,而後有聲音說:「竟然有毒。」

有毒?噢,誰來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眼前漸漸地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