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送飯時間,大概是他多次提議,今天居然還真上了鮮盤蝦,與此同時祁子州臉上的嫌惡更甚,把食盤擱在他前面就迅速閃到一邊,離他儘量遠地坐着。
淩策細細分辨了一下這些蝦,那肥碩的個頭,粉嫩而飽滿的色澤,以及熟悉的味道都能肯定這道菜出自某家飯店。他嚐了一個隨即笑了起來,滿意地繼續動手剝下一個。
“笑什麼!?”祁子州兇狠地看過來,“別耍什麼花招,快點吃!”
“這海蝦殼體堅硬,想要我快也可以,不如你來幫我剝?”淩策故意挑了一個最大的對着他比劃。
大概是嫌棄那味道嫌棄至彷彿看一眼都是折磨,祁子州轉過身背對着沒理他。反正淩策現在被腳銬困得嚴嚴實實,肚子又臃腫成那樣,就算不盯着也沒什麼。
淩策撇撇嘴,繼續慢條斯理地享受美味,但這一回他故意吃得嘖嘖作響,汁水四溢,不一會整間屋子都是鮮蝦味。如果他猜得不錯,這個階段的祁子州最忌油腥。果然祁子州臉色開始變得很難看,屢次三番出現小幅度的乾嘔,儘管他轉向身子背對淩策,卻依然掩飾不了動作的起伏。
淩策心底都笑開花了,現在他百分之百確定,祁子州懷了,而且司徒鋒還被矇在鼓裡,否則祁子州要麼被拖出流產,要麼即便沒有被好好安置養胎,也不會讓他來照顧飲食。司徒鋒雖說幾次要對自己的肚子下手,那最終原因還是因爲種不是他的,雄性本能會排斥他人的後代,對於自己的子嗣則多少寬容一些。當然,這些都是淩策的猜想,他也沒興趣管司徒鋒怎麼處置祁子州,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逃跑的突破口。
以現在的局勢來看,祁子州也是想要隱瞞的,淩策回憶自己的情況大致推斷他這孕程大概是兩個月左右,是危險期,祁子州一定會百般顧忌,所以如果真要和他動手的話,自己還是很有勝算的。但是現在他需要再製造別的機會,因爲即便打贏祁子州,身上的這些銬鏈也是個麻煩。
淩策一邊吃一邊想,不知不覺中也把這頓飯吃完了。祁子州大概是忍了很久,他剛放下手中最後一個蝦殼就霍地起身走過來,屏住呼吸收拾。細碎的蝦殼收拾起來很麻煩,祁子州強忍噁心微微偏頭打算換一口氣,豈料淩策的手閃電般竄出,猛地擒住了他的左手,然後另一隻手迅速搭上他的脈搏。
祁子州吃了一驚,想要撤手,但淩策的手勁很大,足足掙扎幾秒才掙脫。祁子州隨即退後一步,跳出淩策所能觸及的範圍。
“你——”他氣得要破口大罵,但眼見對方突然露出看破一切的不懷好意的眼神。
只聽淩策低笑道:“原來不是心懷鬼胎,而是真的懷了活胎。”
祁子州臉上浮現驚慌,這幾天一來淩策從未表示過任何懷疑,他也自以爲掩飾得好,誰知道剛纔竟被強行把脈——他竟然不知道淩策還會把脈!
淩策確實不會,否則他早給自己號脈了,這一招只不過裝腔作勢嚇唬對方,人一旦被戳穿想要拼命保守的秘密,也就沒有多餘的心思來思考其中的不合理。
“想用懷孕令司徒鋒回心轉意?的確是個果斷的方法,但他怎麼捨得總是讓你接觸油腥呢?”淩策譏諷道,“還是說時機未成熟,他根本不知道這些?或者你擔心他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
“住口!”祁子州惱怒地大吼一聲,手上的垃圾袋沒拿穩,撒了一地的蝦殼。眼看近在咫尺的一地蝦殼讓祁子州又是一連串的乾嘔,反正橫豎被戳破,他也沒壓抑,吐得昏天暗地。
吐完他狠戾地剜向淩策:“你這冷血動物怎麼會關心自己以外的人,你不知道他多想有孩子,既然你不爲他生,那便讓我來爲他生!”
淩策對他的指控無動於衷,他本來對司徒鋒有過惻隱和愧疚,可惜無論上一世或者這一世司徒鋒都把他的這些情緒侵蝕了,況且他目前做的也只是奮起反抗從未落井下石,談不上什麼冷血。淩策笑道:“說得好冠冕堂皇,其實你只是想用這個方法脅迫他對你另眼相待罷了,只可惜我被捉來後,他的心思一直在我身上,你自然不敢和他說明自己有孕。”
祁子州被猜中心思,臉上青白交加,恨不得就此把他撕爛了。
淩策倒有些不忍心起來,雖然他無法理解祁子州爲什麼被如此對待還對司徒鋒執迷不悟。他嘆了口氣道:“你這樣是沒用的,你想讓他心裡有你?那簡單,首先得從我這裡突破……”
他想說的是自己每次逃走都會讓司徒鋒一點點對自己死心,然後祁子州可以打蛇隨棍上,只要司徒鋒還是個人就能被慢慢轉移注意力,到時候祁子州公佈自己懷孕,說不定司徒鋒還真的能把目光放他身上。對別人說這些很有可能會當成詭辯,但祁子州已經深陷其中,只要有個像樣的浮木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抓住,哪怕上面有毒液也願意嘗試。
他正要繼續對祁子州這般循循善誘,洗腦一番,讓他動搖,然後放自己逃跑,誰知他還沒說幾句,門外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兩人臉色一變,淩策立即住口。
門哐噹一聲打開,司徒鋒出現在眼前。
一地的蝦殼,以及祁子州面上的凶煞之色還未完全褪去,而淩策縮在牀上的姿態令他臉色一沉,無聲質問地看向了祁子州。
“我、我沒做什麼……”祁子州乾巴巴道,天知道他現在心裡多亂,既怕被責備,更怕淩策把秘密公之於衆。
淩策看了他一眼,心思轉了轉,覺得賣個人情過去說不定祁子州會更加動搖,便道:“是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悶,這裡太黑,所以發了脾氣。”
司徒鋒沒表態,臉色依舊陰沉,過了一會他對祁子州喝道:“出去!”
祁子州嫉恨地看了一眼淩策,忍住反胃感利落收拾好才離開。
司徒鋒欺身上牀,仔仔細細地看着有些消瘦的淩策,撩起他長長了一點的髮絲,道:“養了十幾天似乎乖覺不少,但凌哥這樣究竟是讓我放鬆警惕,還是說真的想通、願意跟我?”
淩策沉默半晌,回道:“我還沒想好。”
司徒鋒眼中精光四射,似乎沒什麼耐性了,一副隨時都能發作的狀態,特別是當他視線下移看到那越發明顯的腹部時,恨不得伸手進去把那孩子掐死。
“沒想好?也是,還有兩個月,你可以慢慢想象我會怎麼對他們,”司徒鋒不顧他的意願強硬貼上他肚子,動作急近一點都不輕柔。淩策屢次想挪動,但始終躲不掉他的手,只能氣喘吁吁地任由他撫摸揉捏,硬起來的肚皮手感不好,司徒鋒揉了一陣,喃喃道,“當年若是我沒那樣對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一點?我記得的,那時候你反抗好激烈……”他指的是那兩次強.暴未遂,在淩策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幾乎比得上後來的。
淩策鼻頭一酸,他覺得這是重生以來,司徒鋒最像沈鋒的一次。
他有些不可自控地擡起手,想向很久以前那樣揉他的發:“不會喜歡你,但會像對劉子一樣對你,不,應該說更好。”他本來就當沈鋒是兄弟。
司徒鋒目色冷硬起來,死死瞪着他,彷彿難以接受他這個回答,猛地搖晃他的肩膀怒吼道:“我不信!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你一定喜歡我的!一定是這個孽種害你心情大變,只要生下來了你就會恢復正常!”
淩策被搖得暈頭轉向,擡頭看向那天花板,掛燈也在搖搖晃晃的。
司徒鋒又把他樓住,在他耳邊輕聲道:“生了,就恢復正常了,你的肚子會像以前一樣平,我們也會像以前一樣的,到時候我把你帶回le藏起來,重新開始……”
淩策其實聽不到他的話,他被晃得都快出現幻覺了,那盞燈岌岌可危,幾乎真的要掉下來。
祁子州被司徒鋒趕出房間後,嫉妒和心酸交織,滿溢的負面情緒讓他幾乎氣血逆流。他現下的身體受到這麼激烈的情緒影響,很快做出了反應,胃部一片翻江倒海。
祁子州生怕自己的動靜太大,便衝出這座隱蔽的樓跑到外邊去嘔吐。
這裡其實是一片郊區,灌木叢和野草長得十分高,雖然身邊有司徒鋒的眼線把守着,但大家都認得他,加上草木遮擋,祁子州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場。早之前他就偷過父親的醫療單,看到上面說到這種逆天懷孕的前期雖然也危險,但比女人要穩定多了,所以他還不怎麼擔心這段時間的安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後期,因爲孕程縮短,肚子會顯懷很快,到時候怎麼面對司徒鋒成了大難題。
儘管淩策的話沒有完全說出口,祁子州仍然大致猜測出一點他的意思,簡直冷汗直流,那的確是一條路子,但一旦走岔,他就會跌入比現在萬劫不復的深淵;可如果成功,不僅他的孩子可以順利生下,司徒鋒也會另眼相加……誘惑如此甜美,儘管知道不能做出背叛,他卻忍不住該如何沿着淩策的思路幻想下一步計劃。
祁子州陷入自己的心緒並沒有注意到周遭有什麼不對勁,直到一個手下突然出現,急切道:“祁先生,剛纔接到來電,秦越的人正在往這邊趕來,不到兩公里!”
“兩公里?!”祁子州驚怒交加,“怎麼現在纔來報!”
“我們沒發現……”
“飯桶,真是飯桶!”祁子州憤怒轉身,往回跑去。
司徒鋒正在門外聽屬下來報,很顯然他也才接到消息,臉色沉得可怕。兩公里的距離,而且不知道對方從哪些方向包抄,就算他們要帶人逃跑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確定方位。
司徒鋒沉默一會,冷笑道:“無妨,他的目標也只是凌哥,搜不到人也沒辦法對我怎麼樣。看你們亂的,關鍵是凌哥要藏好。”
祁子州可犯了愁,這麼點大的地怎麼藏人?
司徒鋒轉回房間,把淩策從牀上拎起來,解除和牀柱的銬鏈,卻又把他雙手烤住,反壓在後背。淩策還未明白髮生什麼,只見司徒鋒用力托起那張牀,猛然踏了其中一塊磚面,赫然是個隱蔽的地下室!
“凌哥,委屈你一下了。”司徒鋒冷道,把他推下去。那個入口極其窄小,幾乎是擠進去的,淩策感覺到肚皮上火辣辣的,似乎擦破了。
驚疑不定地下去後才發現這是個密室。變故這麼快,淩策只能想到,極有可能被人發現了,而司徒鋒來不及轉移。
“給我看好他。”司徒鋒塞了把刀給祁子州。祁子州握緊它,也下了地下室,然後門重新被堵上,下邊一片漆黑。
司徒鋒做好一切掩飾,屬下就來報告說秦越已經來了。
“行啊,讓他來。”司徒鋒狂笑,那個手下正要去迎接,司徒鋒又壓住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