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祁子州啓動按鈕,他們坐下的沙發連着牆體直接旋轉了一百八十度,畫面陡然換成了眼前的密間。淩策還沒反應過來,原先坐在身邊的幾個看起來懶散的遊賭少年臉色一凜,衝過來壓住他,並用手堵住他的嘴,畢竟只是格局障眼法,只要他發聲,牆的那邊很快就能發現不對。
這樣的格局淩策不是沒聽過,但萬萬料想不到竟然出現在這間平常的賭坊裡,看來美國的各色交易也盛行得很,遠比想象中的還要豐富。
此時淩策根本沒心情分析這間格局究竟是用來行“色”還是“黑”,他心中那根弦已經緊緊繃了起來——眼前一個背對着他的男人,該死的眼熟。
男人轉過身來,嘴角邪肆地笑:“凌哥啊,好久不見。”
淩策的嘴被旁邊的人堵着,只能發出唔唔的抗議。司徒鋒手一揮,嗤道:“讓他說話,只要他敢大喊一聲,我這槍——”
黑洞洞的槍口不懷好意地指着。
衆人瞭然鬆手。
“司、徒、鋒!”淩策彷彿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真是太小看這男人了,沒想到居然把手伸到了美國,他結合兩世的經驗來看,司徒鋒在美國根本沒有什麼像樣的勢力,這樣綁架自己,如果他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那就不妙了。這一切發生得既快又隱蔽,而秦越還在和朋友談生意,不知要到多久才發現這裡的變動。所以淩策必須儘快想辦法自救!
他心思飛快地轉了轉,儘管身上被人牽制,但自己手的位置正好在手機附近,加上不久前撥過秦越的號,如果他能順利按到撥通,那麼……
“秦越就在二十米外,你想怎樣?”淩策色厲內荏道,他口氣激烈同時身上再一點點蹭動,表面上看起來是在掙扎,實際上手指隱蔽地滑動着。
此時場景完全在司徒鋒的掌握之中,根本沒把他的這點掙扎放在眼裡。他走了幾步猛地把淩策身前的棋牌桌掀起來,目光死死盯住他已經十分顯懷的肚子。
“……原來這個野種已經這麼大了,怪不得到了這種時候想的都還是秦越那小子。”司徒鋒語氣還算平靜,但眼裡已經泛起嗜血的光芒,淩策心中一寒,更是加快了手指的速度。
然而他操之過急,幾個胡按之下手機發出了“叮”的警告聲,儘管十分微小,但在場無一例外都是有一定經驗的人,馬上知道淩策在搞鬼,連忙想要翻出他被壓住的手掌心。淩策此時已經顧不得完全暴露,死死攥住並迅速地按了幾下,如果他夠幸運,那麼這幾下足以撥到最近通話,而他的最近通話都是和秦越或者秦父。
手機被翻出來的瞬間,淩策正好看見上面顯示的內容——正在連接秦越的號!
司徒鋒奪過它狠狠地摔到地上,下一秒淩策被揪起來。司徒鋒咬牙切齒道:“敢在我面前耍花招?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與此同時,“咚”的一聲巨響,牆的另一邊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顯然秦越發現有異動了!
淩策眼中泛起驚喜之光,然而只見眼前司徒鋒臉上狠戾一現,下一秒,自己的後頸突然遭受重重一擊。淩策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驚呼,就徹底陷入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後頸的鈍痛和腹中的翻騰迫使他慢慢甦醒過來。眼睛吃力地睜開,接觸到眼前似笑非笑的司徒鋒時,淩策瞬間甦醒。
——秦越終究晚了一步。
一雙冰冷地手撫上他的臉:“好險,差一點就被發現了,秦越那小子真不是吃素的。”司徒鋒一副劫後餘生的得意,一下下地撫着他的臉和脖子。
淩策被綁在牀柱子上根本無處可躲,他也懶得偏頭只單純斂眉不語,他覺得肚子很疼,死死咬緊牙關纔沒發出丟臉的呻吟,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司徒鋒很快發現他不對勁,手下滑猛地按在他的腹部上,那劇烈的胎動令他心中浮現怪異和憤怒,一方面淩策能夠受孕讓他有別的打算,而另一方面肚子裡又是別的男人的種,他如今身在美國,卻沒辦法馬上找人做掉這個孽種。
“哼,”司徒鋒冷哼一聲,“秦越是有能耐,不過他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啊!”
淩策擡起頭諷刺道:“從做這類事情上他的確經驗不足,但你在國內的生意被他打擊得抱頭鼠竄,恐怕箇中滋味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司徒鋒青筋暴起,高高揚起手就要給他狠戾的一巴掌,淩策下意識地閉上眼,開始後悔自己言語衝動。
結果半天也不見疼痛襲上臉,淩策睜開一條眼縫,看到司徒鋒的手緩緩放了下來,溫柔的撫摸着自己的胸口。
“心跳好快——別怕啊,怎麼好像我經常打你似的。”
可不是,他上一輩子都被活活打死了。
“我捨不得的,以前就說過了,還要你給我生孩子呢。”
淩策冷冷不語。
司徒鋒完全不介意他無動於衷的木頭樣,把他面對面雙手摟緊。他大概是想和淩策更近一些,但那看起來像有六個月的肚子把二人隔得遠遠的,無論什麼角度,他想和淩策貼心而擁都沒辦法做到。司徒鋒眼中精光四射,又開始泛起嗜血的光芒。
淩策卻突然萌生出一個感念,他覺得這是寶寶在保護着自己。
“現在四個多月了吧?”司徒鋒突兀地問。
淩策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在想你多久會生下來。打胎——這我不指望了,這裡沒有我的團隊,萬一你大出血死了怎麼辦?”真正原因是他目前根本沒辦法把醫療人員從國內偷渡過來,而走正規渠道馬上就能被秦越發現。所以一切都只能從長計議,當然這麼一來最可能的後果便是拖到淩策自然生產。
淩策纔不相信他會容忍秦越的孩子,就算他不強行給自己流產,生下來也極有可能處理掉。以司徒鋒的爲人,這完全是百分之百發生的概率。
他並沒有錯怪,司徒鋒的確打了這個念頭,孩子生下來他就掐死,然後讓淩策懷自己的。
“別妄想逃跑,這不是我的地盤,但秦越也無法隻手遮天,如果你想着好過點就不要觸怒我的底線,否則……”司徒鋒狠狠地威脅道。明明剛纔語氣還算正常,誰知下一秒就能冷臉,反覆無常的頻率令人瞠目結舌。淩策深知他的陰晴不定,自己沒事最好別刺激,以免引起更強烈的反彈。
此時司徒鋒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看了一眼低咒一聲,起身離開。
淩策閉上眼睛仔細聽聲辨位,只聽他關上門的聲音有回聲,顯然這個地方雖然寬敞,但是十分隱蔽。自己所在的這間臥室很小,而且陰暗,連個窗戶都沒有,房間裡只有一張牀和一套茶几沙發。不過,這並不是上一世自己被囚禁的那所屋子,所以淩策相信此地也不會是自己這一世的歸宿,他一定有機會逃出去,一定。
司徒鋒走後不久,有別的人進來了,竟然是祁子州。
他把一盤東西端到面前重重一放,裡面的牛奶都灑了出來。
“快點吃。”祁子州不耐煩道,說完在椅子上坐下來,冷眼盯着他。
看來這是要監督他吃飯了,不錯,還挺謹慎。淩策腦子裡快速閃了幾種逃跑方法,連肖申克的救贖都在腦海過了一遍,發現沒有用武之地,至少現在這個累贅的肚子在,他甚至連祁子州都不一定打得過。
幸好司徒鋒還不想自己餓死,這頓飯還挺豐盛的。
淩策撇撇嘴,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他故意吃得很慢很慢,看祁子州什麼反應。司徒鋒爲人陰險,祁子州也不是好東西,不過相比之下祁子州還是嫩得多,也許從他那裡可以找到突破口。
“我說,你們怎麼這麼有閒心來美國抓我?”
祁子州狠狠剜他一眼:“如果嫌飯都堵不了你的嘴,我可以用別的方法堵住。”
淩策呵呵笑起來:“飯還可以,不過我對這邊的鮮盤蝦更感興趣,司徒鋒不會小氣到連這個也不給我弄吧?”
“現在冬天,拉斯維加斯不興吃這個,你少給我添事!愛吃不吃,反正我只管你不餓死。”被派來照顧淩策的飲食,已經讓他十分不滿,淩策居然還挑三揀四的,還提到自己最討厭的蝦……他覺得有點反胃。
看來他們還沒在拉斯維加斯……淩策終於知道自己的所在地,顯然以司徒鋒的勢力從秦越眼皮子活動絕非易事,果然也逃得十分辛苦,怪不得剛纔出去的時候形色有些匆忙。
接下來他又邊吃邊問了其他的,能得到的訊息不多,不過祁子州倒是滿腹怒氣地泄露了一個點:他們果然是出來避風頭了,因爲秦父似乎在幹着大動作,司徒鋒是直接接觸黑色交易的,對上他極其不利,所以只能跑出來,現在國內是司徒老爺子頂着。
淩策若有所思地吃完了剩下的食物,竟然用時一個小時。祁子州等得十分不耐煩,中途催了幾次,等他吃完便立即走過去收拾碗筷。
淩策吃得亂七八糟的,上面沾着冷卻的油漬和麪包屑、蔬菜殘渣。祁子州看了一眼,反胃的感覺頓起,忍不住乾嘔了兩聲。本來他如果是故作樣子噁心淩策倒是能想得通,但他嘔完之後猛地擡頭快速地掃了淩策一眼,生怕着被發現什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實在怎麼看怎麼詭異。
祁子州三兩下把碗筷收好,急匆匆地退了出去。他迫不及待逃竄的姿勢令淩策眯起了眼睛,如果沒看錯,在合上門的瞬間,那傢伙又作勢要嘔吐了。
淩策吃飽喝足,腿一伸在牀上橫躺着,如果不是腳踝和手上的銬鏈,他勉強可以把這裡當做黑暗度假。可肚子裡的小傢伙大概感覺到母體的不安,時有躁動,淩策知道這裡沒有醫生爲他安胎,只能用心裡戰術使得自己冷靜下來。祁子州剛纔的反應叫人意味深長得很,他需要更多更仔細的觀察來做出假設、結論。
接下來幾天他仍然沒和秦越取得任何聯繫,但相對應的,司徒鋒也沒有出現過幾次,而每次出現必定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想必一直在和秦越周旋。
祁子州每天送飯四次,儘管監督自己吃飯的時候都刻意壓制自己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做派,但淩策還是在他入門前一刻和出去下一秒捕捉到了蛛絲馬跡:祁子州的確是有不尋常的狀況,乾嘔。
若是旁人不一定能想得更遠,但淩策身上正好發生過這種不尋常的經歷,稍稍大膽猜想一下很快就聯繫起來。
——好啊,祁子州,你居然敢嘗試這麼可怕的東西,也不知道司徒鋒知不知道這件事?
淩策笑得一口白牙,手指一下下扣着金屬銬鏈,他覺得似乎有辦法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