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圍場昨日出現幾隻白虎,當真罕見”
蹴鞠比賽下來,皇帝頗爲自得,渾身也疏通活絡,心情甚佳。
三人見狀,一一行禮:“皇上”“陛下”
“白虎夜寐而出,不利狩獵,朕唯恐與之失之交臂”方纔愉悅的心情,又愁悶起來。
官員甲提議:“不如牢籠放只幼虎,幼虎啼號,引得白虎來”
賀永路反駁道:“若虎不來,等一日?”
官員甲一時無語:“這......”
杜沙旁擊道:“不試不知,賀學士可有好計策?”
眼看兩人又要掐架,皇帝出言掐滅苗頭:“罷也,明日寅時出巡木蘭圍場。”
皇帝也知擒虎看機緣,急也急不來。
若擒拿白虎,阮艾愛心中當下便想到穆雲霄的音韶術,玉管吹曲虎自來。
像穆雲霄清高自傲的人,獨來獨往,自是不喜魚龍混雜之地。她也在熙春園見不到他。
他又定睛看了皇后一眼,悠悠道:“清明過後,右鎮將軍便回陰山戌守,你們兄妹二人數日未見,聚少離多,若是敘情日短心長,明日皇后也可隨朕出巡”
這等殊榮,穆開國以來第一位皇室女眷出巡狩獵,怕是賢貴妃生辰宴都比不了這。
衆人皆詫異,百道目光射向皇后,憤怒的,不甘的,嫉妒的,玩味的,訝異的,苦澀的.......
阮欽忙作揖稱謝:“謝皇上恩典”
阮艾愛掩下心頭震驚,也亦隨着阮欽謝恩。
賢貴妃心有不甘,不管皇上是因爲阮欽給予皇后優待,還是皇帝出於他的真情,她都很眼紅,愛情,權勢,兩者她都想兼有,也絕不容忍她人侵佔:“陛下,右鎮將軍。木蘭圍城野獸遍地,姐姐手無縛雞之力,且不會舞刀弄槍,比不得男兒之身。”說着,滿含擔憂地凝望阮艾愛,又道:“且姐姐身子骨向來體弱多病。路上難免舟車勞頓,姐姐怕是吃不消呢”
聽着賢貴妃冠冕堂皇的話,阮艾愛不禁冷笑,她可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初來乍到,不懂規矩的軟柿子了,更不是阮馥菊與世無爭,兩袖清風的性子,她學會了該爭該狠的時候,就必須當機立斷。
“本宮謝賢妹妹替本宮憂心,皇室高手如林,對付無靈野物,不在話下,自當會爲本宮保駕護航。至於身子,御醫說已無大礙。”阮艾愛笑眯眯一一回懟賢貴妃的刁難。
“臣自當會保護皇后左右”阮欽上前半步移到自家妹妹前,斬釘截鐵道。
“好”皇帝點點頭,讚許阮欽行徑。
事已成定局,賢貴妃如笑面虎般,看了眼甄妃。
甄妃立即領會,賢貴妃雖與自己算是半個盟友,但她還是樂得看鷸蚌相爭,坐享漁翁得利。此時的場面,是她最樂得其成的:“皇后所言甚是。聞裴哥哥扭傷,不便走動,妾身願替哥哥請家父(裴劍輝)前來請罪”
借家父請罪名義,她便可順理成章前往木蘭圍場。若是皇上允許了,如此一來她即可博得賢德的美名,也可和皇后做伴。
“妹妹有心了,切讓裴太師好生休息”賢貴妃一波助推。
看着賢貴妃衝他嫣然笑容,皇帝思量了一番,緩緩道:“既然如此,那讓甄妃代行好了”
這暗流涌動,彼此各懷鬼胎。
月黑風高夜,家家戶戶熄燭入寐。
市井街道偶傳出三兩句打更聲。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敲着鑼,越走越遠,直至身影淹沒在詭異暗色中。
瓦片上,隱約看見三四道人影。
“皇帝明日寅時出發,行動照舊”
一人冷哼:“明日便是你的忌日,狗皇帝”
另一人發狠道:“就他血債血償”
翌日
寅時(3~5點凌晨)
新月掛樹梢
一班人馬,聲勢浩大離開了熙春園。
往日阮艾愛一般在卯時起牀,今兒個夜色未褪,睡意正濃的她被鵲兒早早喚醒,迷迷糊糊洗漱梳妝,接着被攙到一個頂有黃羅華蓋的轎子前,上了轎子,隱約見一人影坐在中央,藉着月光細看,頓時睏意全無,此人正是九五至尊。
“倦了,便睡一會,離圍場還有二個時辰”皇帝示意阮艾愛坐下。
阮艾愛悶懨懨地坐在右側方,並未挨着他。
轎中二人緘口無言。
阮艾愛覷了眼徑自閉目眼神的皇帝,也緩緩鬆了心,睏意隨之襲上眼瞼,她昏昏沉沉地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
聽見幾聲馬匹嘶叫,車軲轆子嘎吱響,轎子驅使起來。
那廂阮艾愛身子鬆散倚靠轎壁,頭耷拉在一旁,正與周公下棋,忽然馬車前行,她身形底盤不穩,向後摔倒,不巧這轎子大得很,她沒摔倒皇帝胸前。
她吃痛地揉了揉手肘,擠眉弄眼地叫悶苦,不敢發出半點聲,生怕擾了身旁皇帝作息。
又是一陣暈眩,一掌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阮艾愛攬到胸懷上並鉗制她。
頭頂上傳來不容置疑的話:“早知如此,何必呢,來朕這裡,何苦白遭這一罪”
阮艾愛噤了聲,若是在掙扎就是矯情了,乖乖靠在他的胸膛上,回籠補覺。
龍延香也出奇地好聞。
不知過了多長,阮艾愛悠悠醒來,只覺得路上顛簸,睡不安穩,較與寅時之前,恢復了一些精神氣。
仍是之前那個姿勢,趴在皇帝胸口上,突然細嫩的冰肌感覺溫潤潮溼感,低頭一瞥,皇帝油綢袞服多了一攤水漬,想必是她流的口水,不禁老臉一紅,羞臊地從皇帝懷中離開。也不提此事,貓了個腰,彆扭地看向他處。
皇帝見此,權當她不經牀笫之事,女兒家羞羞答答的,再正常不過了。
時值春月,柳色如煙,花光似錦,正士女踏青之候。阮艾愛不合揭起車幰,偷覷外邊光景。
說來也是她第一次出宮,未見宮中之外的風俗樣貌,難免好奇。
可眼下除了山就是水,未見到任何一座城郭,一方宅邸,一道街巷,一抹人煙。
似乎皇帝看出了阮艾愛的鬱悶,悠悠道:“還有三十多裡便到東煦了”
聽完皇帝的話,她再次揭起車幔,心懷憧憬,途中游目的山水也順眼多了。
“皇嫂可要下車歇歇?此處景色宜人,風光甚好。”穆遮婪引轡行步到皇帝車輦旁,一派風流倜儻。
還未等阮艾愛回話,皇帝擅自拉下車幔,把她扯過來,周身散發出寒氣,面目不佳,不善道:“不許和他說話,更不許近他身,知道嗎?”
五王爺什麼光榮事蹟,大家都曉得,彼此心照不宣,不擺在明面上說罷了。
五王爺穆遮婪,不僅是皇帝的親弟弟,也是八斗公子之一,人稱逍遙,有迷惑人的攝魂術,有詩云:一縷驚紅掠浮誠,百蝶乍起竟相逐。處處留情,令天下女子瘋狂。多次染指宮中妃子,如今逍遙法外,不是皇帝綠帽子好帶,而是先帝遺詔讓皇帝不得動手,且穆遮婪美名在外,不但沒有遭到萬人辱罵,反倒被人標識成不墨守成規,標新立異的符號和標杆。
阮艾愛自然不會去觸皇帝逆鱗,應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