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v章

重生之寡人爲後

66、軟禁

孟棋楠緊緊閉着嘴,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

她要怎麼說明白?說她借屍還魂,而且是一條五十年後的亡魂?

無法解釋,真相只會讓人覺得是無稽之談,甚至還會讓他徹底失去對她的信任。懷疑就像岩石上的一條裂縫,你越是着急辯白,裂縫也就越加擴大,最後整塊石頭都分崩離析。

衛昇怒不可遏,他對她的包容和忍讓,卻換來這樣一個驚天秘密,他感覺自己被背叛了:“說話!你有什麼目的,是不是想害朕!”

“……不是。”

孟棋楠極爲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臉龐已經變得發紫。衛昇見她難受得快要窒息了,終於心頭一軟,鬆了手扔開她。

“咳咳咳——”孟棋楠摔在地上捂着喉嚨咳嗽不止,眼角都溼潤了。

安盛聽見裡屋的動靜便來詢問:“皇上?”

一盞瓷杯砸出來摔成碎渣。

“滾!”

安盛連滾帶爬讓人都撤出了小院子,遠遠地守在外院。

衛昇彎腰擒住她的肩頭,大掌捏得她生疼:“朕要聽實話,你是誰?誰指使你冒充楚國郡主?”

孟棋楠喘順了氣兒,撫着胸口斜眼看他,脣角帶上譏誚的笑:“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嘉蘭郡主。我是孟棋楠,一直都是,孟、棋、楠。”

衛昇怔了怔,回想起他們在侯府花園的初次相逢,她當時說的名字就是棋楠,還給他看了腕上的伽南香珠串。但這並不能成爲洗脫嫌疑的證據,衛昇的疑慮仍未打消:“真正的郡主在哪裡?你爲什麼會頂替她?”

孟棋楠腦子轉得飛快,決定冒一次險。她的臉色頓時變作慘白,五指緊抓衣襟,悲涼地說:“她死了。”

“怎麼死的?”

“自盡。”孟棋楠雙目含淚,眸底盡顯哀慟,“和親聖旨一下,姐姐便自縊而亡。”

果然,“姐姐”二字引起了衛昇的關注:“你與她是姐妹?”

孟棋楠點頭:“我亦淮南王之女,生母乃是一名婢子,而嘉蘭卻是嫡女,她幼年就入宮侍奉女皇,我則留在淮南王府長大,所以外人只知嘉蘭,對我卻是鮮有所聞。我們容貌有九分相似,有時候連我父王也分辨不出來,是故我才能瞞天過海,代替她赴晉國和親。”

王侯膝下子女衆多,她所言倒也說得通。只是衛昇哪有這麼容易放下戒心:“你說她自縊而亡,她爲什麼要自盡?淮南王謀反被擒,女皇送她和親乃是恩典,她卻不想要這樣活命的機會?荒唐!”

“不知皇上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哀莫大於心死。”

孟棋楠神態淒涼:“想必皇上也有耳聞,嘉蘭是個情癡,她自知遠嫁晉國便再也見不到心上人了,試問這樣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索性死了一了百了,倒也乾脆。”她也不知這番說辭能不能暫且穩住衛昇,心中沒底就有些心虛,於是把臉轉過去垂下眼簾,睫羽微微顫抖,“換做是我,我也不想活了。”

衛昇被她委屈的表情勾起憐惜,終於有所鬆動:“既然人都死了,和親之事大可作罷,又何必另外尋人頂替?你們這樣是罪犯欺君,按律當斬。”

孟棋楠滿臉無奈,幽幽嘆道:“嘉蘭只顧自己,卻忘了淮南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命懸一線,她死是小,可萬一女皇陛下因此遷怒,我們這些戴罪之人都別想活了。所以纔出此下策,由我頂替嘉蘭來晉國和親。反正當時以爲隨便嫁個人就算了,誰知道會進宮……”

她怯怯的小眼神含着埋怨,撅着嘴委屈極了。

衛昇還有疑慮:“以你的智謀,何至於讓淮南王府淪落至此?”

“我是庶女,人微言輕的,說話誰會搭理?再說他謀劃的是大事,怎會輕易讓我等知曉?”

“你說你與朕是親戚,還叫朕表叔公,這又是爲何?”

“……你知道我喝醉了酒就犯渾,侯府那晚是我胡謅的,後來叫着叫着就順口了,再說你不也天天喊我小狐狸麼?”

“……”

在和表叔公長年累月的戰鬥中她總結出來:死扛着硬碰硬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適當的服軟、裝可憐哭委屈才能讓他先低下頭。

孟棋楠眨眨眼真的就落淚了。他孃的寡人這種人纔不當戲子真是可惜了。

“起來。”

縱然恨小狐狸騙人,可她一掉淚衛昇也心裡難受。他暫且不去想她牽強的解釋,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攬進懷裡揩眼淚,還好聲好氣地哄:“朕不過就是問兩句,你哭什麼哭……好了好了甭哭了,朕不喜歡看你哭。”

孟棋楠向來是個得寸進尺的,他一服軟她就兇了起來,捏起粉拳捶他:“你哪裡是問兩句?你剛纔掐我!你想掐死我!不就是個郡主封號而已嘛,我身份又不比她差,你憑什麼爲這個就對我要打要殺的!哇——表叔公我恨死你了……”

罵着罵着她嚎啕大哭,朝着衛昇又抓又撓。

勞什子郡主有什麼了不起?寡人堂堂國君屈尊給你當妃子,你居然還找茬?有你這麼不知好歹的東西麼!

委屈死寡人了。

衛昇算是明白謝小侯滿臉的傷痕是打哪兒來的了。

他費力才按住她四處揮舞的小爪子,箍住人抱上牀,拿被子緊緊裹成一團不讓她動彈。衛昇嫌棄地給她擦臉:“髒死了,像只花貓兒。乖了不哭了,朕再也不兇你了,不過你得保證沒有騙朕。”

孟棋楠吸吸鼻子:“你有什麼值得我騙,我是稀罕你倆個破錢還是後宮裡一羣母雞啊?沒財又沒色的傢伙,騙你我才虧了!嚶嚶……你對我不好,我不跟你過了……”

衛昇嘴角抽了抽:“朕怎麼就沒財沒色了?”

“你敢頂嘴!你打我還有理了是不是?!”

母老虎的咆哮把衛昇震住了。他表情訕訕,違心地說:“好吧……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朕給你道歉。”

“這還差不多。”孟棋楠揉了揉哭紅的鼻頭,眼梢還掛着淚滴,甕聲甕氣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是孟棋楠,我也沒想害你,你要信我。”

衛昇沒說會相信她,而是道:“折騰半天你該累了,睡會兒吧,朕有事去一趟書房,待會兒跟你用膳。”說完他親吻她的額頭,然後親手放下帷帳,走出去還不忘帶上門。

安盛見狀從外院兒飛奔而來:“皇上!”

衛昇揚手示意他住口,道:“賢妃身子不適需要靜養,你吩咐下去不許外人來此叨擾,太后那裡也差人去說聲不能請安了。多調些守衛來這兒,務必要保證安靜,不得擅自放人進出,明白了?”

皇上您是打算禁賢妃娘娘的足?安盛估摸着他是這個意思,卻不敢問個清楚,只得答道:“是,小的明白。”

衛昇邁步往外走,忽然一頓:“還有,人多嘴雜的對賢妃養病不好,你把她宮裡的人裁一半,喊趙剛來把她身邊那倆丫頭帶走。”

喜愛是一回事,信任則是另一回事。他是喜歡她不假,卻不見得就對她深信不疑。這些東西不便從她嘴裡獲知,那麼就經別人的手,撬一撬楚國婢女的嘴,相信定能挖出不少真相。

帝王的真心,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能得到的。

第二天孟棋楠就發現自己被軟禁了。

衛昇前夜宿在蓬萊殿,她獨眠到天亮,醒來後習慣性喊人:“青碧。”

霜白走了進來:“娘娘有何吩咐?”

孟棋楠皺皺眉:“青碧人呢?”

“回娘娘的話,青碧姑娘有事出去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這麼早她跑哪兒去了?”

孟棋楠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可也沒太在意,於是慢慢穿好衣裳,用青鹽淨了口,梳好髮髻用早膳,卻沒看見紅絳。

“今早的菜不是紅絳做的?她人呢?”

霜白答:“紅絳姑娘也有事……出去了。”

都出去了?真巧啊。

孟棋楠冷冷一笑,把象牙箸一摔:“給本宮說實話!人去哪兒了!”

霜白嚇得跪下來,咬緊嘴脣不肯吭聲。孟棋楠一拍桌子就往外走:“本宮自己去找!”

還沒走到殿門口,魁梧的侍衛就排成一堵牆擋住去路。阿淳一直守在這兒,謹慎地勸道:“娘娘您身子還沒好,外頭寒重,您請回屋休息罷。”

孟棋楠一掌揪住阿淳的衣領,橫眉質問:“青碧紅絳被弄到哪裡去了?”

阿淳喉頭一緊,哽塞道:“小、小人不知……”

孟棋楠利索拔出髮簪,抵在他的咽喉:“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知、還是不知?”

阿淳嚇得腿軟,舌頭也打結:“不不不……知道……您您、您問一下趙剛大人……”

“算你識相。”孟棋楠咬牙,附耳威脅阿淳,“皇上還沒下朝,你去把趙剛叫來,別跟本宮耍花樣,否則我有的是法子取你狗命。滾。”

很快趙剛就來了含冰殿,孟棋楠把他單獨叫進了屋子,關上房門。

趙剛就站在門邊,低着頭像往常一樣不引人注目:“不知娘娘叫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孟棋楠見他肯來,心中把握就大了幾分,她漫不經心地問:“趙大人跟隨皇上有多少年了?”

趙剛頓了頓,答道:“十三年。”

“哦,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伺候了,情意肯定深厚。”

“皇上對屬下有知遇之恩,屬下自當結草銜環、全力報答。”

孟棋楠微微翹起了脣角:“報答?怎麼報答,送他一碗酒釀丸子如何?”

此言如晴天霹靂,趙剛大吃一驚,猛的擡起頭來。

孟棋楠似笑非笑:“紅絳是本宮的人,你吃了她這麼多酒釀丸子,是否也該還一點人情?”

趙剛臉色變得很不好,重新低頭:“娘娘所言……屬下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孟棋楠驟然發火,“你與紅絳一早有私,本宮心知肚明!現在本宮給你兩條路,一是我去向皇上稟明此事,你與她一同去陰間做對鴛鴦,父母族人也於黃泉相聚,二嘛……”

她觀察着趙剛的神色,見他並無懼意,只是眉宇浮起淡淡憂慮。

想來他這種人是不怕死的,但他總該有記掛的人或事。

孟棋楠忽然走到他面前,沉聲道:“二是我會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但你要答應盡全力保住紅絳和青碧的性命!若有可能,安排她倆隱姓埋名去別的地方,千萬不能讓人找到,特別是皇上的人。”

趙剛愕然:“娘娘……”

孟棋楠擡手一止:“不用說了,她們留下對我無益,皇上已經起了疑,就算這次她倆平安脫身,下回卻不一定有這樣的運氣。只有遠走高飛才能永保平安,紅絳心思單純好騙,你對她好些,不要讓她傷心。青碧是個心思縝密的,做事也很穩妥,如果可能的話你給她找戶好人家,她自己知道分寸,不會讓人操心。”

說着說着也有些哭意涌上來,孟棋楠忍着淚,蒐羅了一包珠寶首飾給趙剛:“話就說這麼多,該怎麼辦你掂量。告訴她們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趙剛沒有接過首飾:“宮裡的東西太惹眼,屬下會給她們置辦的。”

“也對。你走吧,皇上快下朝了。”

趙剛來去匆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孟棋楠怔怔望着被大雪覆蓋了的腳印,神思恍惚猶如尚在夢境。

孤家寡人。從今以後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有同學質疑表叔公不知姓名這件事,酒叔解釋一下。古代很多公主郡主,都是隻有封號而姓名不詳,就算著名如太平公主,史書上也沒有明確地講她的名字,一說李令月,但爭議很大。連安樂公主也是,安樂是封號,小名是李裹兒,但大名仍舊不詳。所以,寡人娘娘的封號是嘉蘭,準確的說是肉身是這封號,而真實的閨名不爲人所知也是正常。另外,送親的是表叔公的表弟,接親的又是他最信任的將軍,加上女主言談舉止都很符合楚國貴族的派頭,表叔公當然不會懷疑寡人娘娘的身份了,於是也就沒有想過去查證。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這個肉身確實是如假包換的郡主嘛!容貌外形都是一致的,誰還會去莫名奇妙懷疑人被調了包?當然啦,除非是有人蓄意從這方面下手擊倒寡人娘娘~

別擔心啦,表叔公會被虐得很慘滴~~~酒叔還怕乃們的小心肝受不了呢!╭(╯3╰)╮

謝謝人生寂寞如雪扔了一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