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楓抱着沈青嵐,如入無人之地的進入了慎刑司。
慎刑司裡有幾個內侍公公,其中一個內侍公公,見到齊景楓,低垂着頭,朝裡頭領路。
沈青嵐詫異的看着他,這裡頭都有人?也是了,這裡面沒有人,又豈會知曉婉妃瘋了的消息?
眸光微動,打量着這裡頭,牆壁上掛滿了刑具,上面都是佈滿了深褐色的血跡,左右兩邊是鐵門緊閉的暗室,只有門正中間,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窗口。
“人呢?”沈青嵐左右顧盼,並沒有見到有人看守,只有領路的那個內侍公公。
“遣散了。”齊景楓脣角微微上揚,牽着她的手,避過地上的暗器。
沈青嵐手心有着冷汗,不敢再多問,低垂着頭看路,生怕不小心,踩中了陷阱。
內侍公公帶着拐進了慎刑司最裡頭,打開門,便恭敬的退了出去。推開門,沈青嵐便看到美豔入骨的婉妃,此刻衣裳襤樓,精美的髮髻散亂,遮掩着半邊臉,拿着一根繩子,胡亂的綁着頭髮,綁着綁着,依舊綁不住,面目猙獰的扯着頭髮。痛得嗷嗷叫,卻依舊不撒手,一下比一下用力。忽而鬆開手,頭髮緩緩的垂落,嘴裡吹着氣,頭髮飄舞着,似乎很有趣,婉妃吹一下,落下來時,便又吹一下,傻兮兮的咧嘴一笑。
沈青嵐回頭看着齊景楓,捕捉到他眸子裡一閃而逝的詭譎,微微垂了眼睫。擡腳要上前,卻被他給扯住:“婉妃如今失心瘋,你若上去,她不知好壞,對你動粗,怎麼辦?”
沈青嵐猶豫了,雙手摸着肚子,婉妃恨她入骨。若是她裝瘋,藉此對她動手,該怎麼辦?
沉默了許久,沈青嵐忽而開口道:“我會小心的。”他的手依舊沒有鬆開,沈青嵐扯了扯,目光裡溫柔含笑,帶着一股奇異的感覺,能安撫住齊景楓心底的不安。
“我去。”齊景楓將她拉至身後,斜睨了眼捧着餿掉的米粒,由原先無聲的哭泣,到放聲大哭。隨後,將臉埋在手心,大吃一口,鼓着腮幫子,見二人望着她,咧嘴嘿嘿一笑。
沈青嵐眼底有着微妙的變化,拍了拍他的手背,緩步走了過去,蹲在婉妃的身旁。婉妃睜圓了眼珠子,盯着沈青嵐。隨即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物,似乎怕沈青嵐搶,偷偷的側身,藏在了身後,警惕的看着沈青嵐。
沈青嵐盯着她的眼睛,瘋沒瘋,看眼睛。良久,依舊沒有察覺出蛛絲馬跡,忽而開口道:“盛老夫人沒死。”
婉妃歪着頭,迷惘的看着沈青嵐,她的紅脣,一張一合,好像那盛開的話兒嬌豔。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對上她的視線,嚇得立即收回,捂着耳朵閉着眼睛喊道:“別吃我!”
沈青嵐並沒有理會,繼續說道:“盛三爺沒有死。”
婉妃偷偷睜開一隻眼睛,見沈青嵐並沒有吃她,鬆開了捂着耳朵的手。手指摳進了嘴裡,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似乎在思考沈青嵐說了什麼。
“盛將軍……死了。”沈青嵐最後兩個字,吐字極輕,若不是細聽,幾乎聽不見。
“哈……哈哈……好聽……好聽……繼續說。”婉妃蹲在地上,如同一隻青蛙,蹦蹦跳跳,拍着手,大笑着說好聽,讓沈青嵐繼續說。
沈青嵐卻是拂落了墊子上的灰塵,盤腿坐了下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婉妃半分:“盛家我沒有想要他們死,得罪我,置我於死地的是你大哥。在流放的時候,已經放走了他們。”她恩怨分明,並不會因爲對一個人的恨,遷怒到他們的家人。跪在刑場上的,不過是即將行刑的死囚。“聽說抄家的時候,在盛府找出了兵器和龍袍。這些東西,你覺得會是誰放進去的?對了,我忘了和你說,逍遙王靠的是燕王府。而榮貴妃並沒有‘野心’,我們若是鬥個兩敗俱傷,最後便宜的是誰?”
看着婉妃安靜的坐着,目光透澈的看着她,沈青嵐微微一笑,伸手梳理着她的頭髮。“你與我的仇,不過是因爲我與盛家的恩怨,如今都是有人在背後操縱,你要如何做,我都奉陪!”拔下頭上的珠釵,斜插在婉妃的頭上,固定她的髮髻。
“瞧?你都神志不清了,我與你說這些管什麼用?只是啊,我與憐月相識,你這做母妃的落到這個地步,他在宮中又沒有稱心的人,難免給人逮着機會下手。”沈青嵐似乎與婉妃屏棄了恩怨,掏着帕子,用碗裡的水打溼,替婉妃擦乾淨臉頰:“這纔是眼高於頂,不管何時都美豔動人的婉妃。”
婉妃捂着臉,嘻嘻哈哈的傻笑:“美!美!”撩着裙裾,一蹦一跳的轉起圈來。
沈青嵐眼底有着深意,臨出牢門的時候,若有所思的說道:“皇上要給賢王指婚了,似乎是薄家二房的小姐,叫薄初妍!”
不再看婉妃一眼,沈青嵐轉身走了出去。
齊景楓站在外邊,裡面的話,卻是全都聽見了。眼底流瀉着寫意的笑,揉了揉她的發,笑道:“走吧。”
她這樣做,無非是投誠。
婉妃與沈青嵐並沒有深仇大恨,對她的恨,也是來源於沈家被滅。幾次三番的挑釁她,卻是沒有想過要她的命。在榮貴妃殿中的設計,完全是沐水嫣一手操縱。
不過,她當真只是投誠麼?
齊景楓眼底蘊含着濃郁化不開的笑,恐怕未必。最瞭解你的,就是你的朋友亦或是仇敵。婉妃這把雙刃劍,用好了便能剔除了皇后,若不得到,反是傷了自己。
斜睨了眼牢房,淡淡的掃過拿着水倒在地上,和稀泥玩的婉妃,眼底有着深意。
明日便是賜婚了,會發什麼?
——
國師府
黑夜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着尖銳的慘叫聲,劃破國師府寂靜的夜空。
侍衛急匆匆的到了主院,卻看到屋子裡的油燈已經熄滅,裡面傳來細微的響動,走近了,侍衛有些猶豫,不知該進去,還是該調頭。可……府中發生了火燒眉毛的大事,片刻耽誤不得。
侍衛猶豫掙扎了半晌,還是憋着一口氣,敲響了門扉。
裡面的動靜停頓了一下,隨即陷入無邊的寂靜。
“主子,府中進了盜賊,書房失竊。”侍衛語氣加重,等了片刻,依舊沒有響動,伸手準備敲門。門扉卻是打開了,安平公主披着外裳,露出了雪白的脖頸,上面佈滿了痕跡,臉色酡紅,眼底蘊藏着煙波:“你調人去追,駙馬已經醉了。”
侍衛探頭朝裡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麼都瞧不見。又不好忤逆了公主的命令,忍下心底的急躁,儘量平緩了語氣道:“那賊人好生厲害,殺了不少的侍衛……”話沒有說完,安平臉上的血色刷的褪盡,慘白的如同一張上好的宣紙:“殺……殺人?”雙手捂着胸口。
侍衛忽而想到安平爲了救鳳命,擋了一箭,差點致命。當即不在多說,轉身急匆匆的走了。
安平渾身發抖,‘嘭’的關上門,跑到了內室,看着牀上睡着的人,脫掉衣裳,側身躺在他的身旁。
屋內縈繞着嫋嫋薰香氣息,屋外殺聲震天。鳳鳴的九煞被觸動,前來的盜竊的死士,全都困在陣法裡,相互殘殺,血色瀰漫了整個被墨色籠蓋的天幕。
“噗——”鳳命忽而坐起身,噴灑出一口鮮血。伸手一抓,掛在屏風上的衣裳落入手中,不過一瞬,便不見了蹤影。
鳳鳴來到庭院,倒了一地的死屍,九煞已經被破。鮮血灌溉着九顆桃樹,份外的妖嬈嬌豔。
九煞陣的的缺點在於人多,若是有精通此道之人,用鮮血注入死門,爆破陣法。卻也極爲的兇殘,一個不慎,便是會全部覆滅!
目光陰冷如千年寒潭,手下意識的摸着腰帛,忽而,眼底積滿了濃烈的殺氣——密詔不見了!
鳳鳴想到方纔的那一幕,疾步回到屋子裡,安平點燃了一盞油燈,正在穿衣裳。脖頸上的印記,是格外的刺目。
眼底的殺氣驟然斂去,蹙眉回想,卻是沒有任何關於之前的記憶。難道他的衣裳,是因爲與她行周公之禮,適才褪去的?
“你……你的手心……”安平指着他的手,期期艾艾的說道。
鳳鳴看了一眼手心,眸光微閃,道:“夫妻之實?”
ωwш .TTKΛN .C〇 安平臉紅的如煮熟的蝦子,嬌羞的睨了眼牀鋪,上面一點點櫻紅,如庭院裡被血澆灌的桃花般稠豔。
鳳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啞聲道:“你好好休息。”說罷,轉身離開屋子。徑自去了書房,書房一片狼藉,有幾個丫鬟在收惙。
揮退了人,獨自坐在椅子上,看着手心那一條紅線,隱約快到手腕。目光有些恍惚,似乎回憶起久遠的事情。
“鳴小鳳!我給你種了一線牽。這紅線長至你手腕,便是我長大之時。到那個時候,蠻兒便會策馬去尋你,做我的男人!”一個穿着紅色小短裝的女孩,揮舞着小馬鞭,留下這一句話,便打馬離開了!
誰能想到,這一句囂狂的話語,出自一個六歲丫頭的口?
若不是用藥水掩去的紅線,再次出現,他都幾乎要忘記。
打開木櫃,拿出一瓶藥膏,塗抹在紅線上,霎時與膚色相同。鳳命面色恢復了冷然,起身召喚金甲衛與暗煞去追捕。
轉身,走出書房,便看到安平端着一碗燕窩站在門口,鳳鳴眸光深沉,方纔有人說府中出事,來找過他,後來安平說他睡着了,便讓侍衛離開。他喝酒,從來都有幾分意識,唯獨今日卻是不省人事,且恰好密詔丟失!
“放着,我有事出去一趟。”鳳鳴說罷,不等安平回話,便離府去了燕王府。
沈青嵐與齊景楓卻是面色凝重的站在大廳商議,鳳鳴看着跪在地上的金甲衛,心裡一沉,便聽到金甲衛道:“屬下趕去宮門口時,便只剩下了一輛馬車,夫人不知去向。”
暗一也是一臉罪責,若非去遲了,也不會發生這等事情!
“我只想知曉,夫人好端端的在宮中,爲何突然不知會我一聲,便離宮?”沈青嵐只覺得這件事有古怪,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彷彿明明有了頭緒,細想下,又是無厘頭了。
將婉妃喚她進宮,便仔細開始回憶了一遍,並沒有可疑之處。
眉頭緊皺,沈青嵐靜不下心來,她總覺得有某處的細節被她給遺漏,卻是如何也想不起來。
“夫人見過皇上,與皇上爭執了一遍,皇上似乎打算讓人出宮撤回聖旨,卻碰見了回宮的內侍公公。爾後皇上也沒有怪罪,就在夫人打算離開之際,傳來了楊順暗殺道長的事情,皇上一意要斬殺了楊順,是後來榮貴妃出面,提交了證據,適才放了楊順。夫人特地去給榮貴妃道謝,回宮後便直接坐着馬車出宮。”金甲衛將調查來的事情,逐一說了一遍。
沈青嵐心中冷笑,這裡面的事情,處處與皇后沒有關聯,卻是都出自她之手造成。
眸光微眯,莫不是皇后挑撥她與榮貴妃的關係?畢竟母親最後見的人是榮貴妃!
就在這時,有門衛遞來了一封信,沈青嵐接過來,看着信裡頭的內容,面色瞬間一變:“父親在邊關出事,薄黎希堵在宮門口,將消息傳遞給母親,並將母親送去了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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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煙兒明天多更,今天堅持不下去了,肚子裡不舒服,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