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奧斯真真覺得鳳小七等人所思所想並不像鳳殊那般細膩爽快。
“如果是小殊在這裡,說不定就會立刻認同了我的說法。我不會害她,自然不會害她身邊人。那屠樊是阿聖好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晚輩,既然人已經到了帝國,我這做長輩的少不得是要照拂一二的。我想要表達的不過是這個意思,你們兩個怎麼就認爲我會用話語或者別的去故意折辱她?”
鳳昀聞言面色訕訕。他的確第一時間覺得阿里奧斯的意思是想要讓屠樊難堪。
鳳小七翻了一個白眼,“只是同學朋友而已,你就要看在鳳聖哲的面子上照顧一二?鳳殊認識的人多了去了,對她有誠意的更多,你要怎麼一個個都照顧一二?”
“自然是有多少餘力就照顧多少,當然不會不自量力。”阿里奧斯微微一笑,“這就是小殊姐姐常說的愛屋及烏。”
“鳳殊說了,不讓屠樊跟着去鳳家,自然也不會讓她明着出現在你們帝國。你們在這裡敘舊也就算了,到時候她可是不會跟着一起行動的。”
這也是鳳殊爲了屠樊打算。畢竟她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姑娘,萬一在帝國出了什麼差錯,那就是鳳殊的不對了。不管怎麼說,這人都是追着鳳殊兒子而來的,也是鳳殊應允帶着她同行的,毫無疑問要負責此行安全。
“在帝國的地盤上,我們兄弟倆如果還不能護住你們一行人,恐怕這位子也不用坐了。”
阿里奧斯倒不是自負,而是認爲既然人都到了自己家,如果不能好生安頓他們,當然就是他的失職。即使目前屠樊對於皇室而言不算什麼,即使來日她當真的和鳳聖哲結爲夫婦,到底也是比鳳殊和他的關係要更疏一層的。
一如鳳殊認的是他這個姐夫,對於他兄長卻是儘量保持了疏離,他也認的是鳳殊這個妻妹,對於她的其他家人的確也會愛屋及烏,但到底是不如看重她那般看重她身邊人的。
雖然之前他沒有能夠見到屠樊,因爲心急着要見到鳳殊,甚至也沒有來得及和君臨父子相談,便帶着鳳昀來了這裡,但按照收集到信息來看,屠樊能夠得到君庭等人的默認,自由進出君家,品行自然是不需要質疑的,她又當真和君臨成了打打鬧鬧的朋友,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鳳婉常說,青梅竹馬的緣分可是極好的。因爲從小便相識,一起長大,情誼往往水到渠成。就像他當年如果不是對鳳婉緊追不捨,多年朝夕相處,也不可能因爲一起面對許多事情而成就姻緣。
說來說去,緣分緣分,有緣纔有分。緣起時當順勢而爲,纔有可能開花結果。倘若自己不珍惜,不努力經營,維護彼此關係,再好的緣分,也會因爲人心的動搖人性的千變萬化而迅速寂滅。如果等到緣分消失了才醒轉過來,那便是空留遺恨了。
“我看你還是很重視這親王的位子嘛。鳳昀都一直喊你親王姐夫。”
“七姐,我是真的爲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才這麼喊的。其實我也可以喊親王姐夫二哥,只是總覺得姐姐會寧願我跟着她一起稱呼,所以纔會堅持這麼做。”
鳳昀認爲這事既然已經說過了,就不應再提。
“聊天不都是這樣?時不時就會重提舊事。你是小孩心性,纔會覺得大人說什麼都應該一錘定音。告訴你,哪天你學會了比小孩更加的反覆無常,並且毫無愧意悔意羞意等等等等,只是順應自己的情形做出各種調整,你纔是真正的成爲大人了。”
總是考慮別人的立場與看法而來調整自己的立場與看法,順應他人的心意,就很容易因爲外界而動搖己身。這樣的習慣或者心性脾氣,是很難真正獨立的。因爲即使又獨立的本領,卻也習慣了自我爲囚,不斷爲他人所控,習於被控,樂於被控,甘爲人下。
這是非常非常不好的習慣,又或者說性格。
鳳小七總覺得不管是鳳殊還是鳳昀都有這種傾向。他們姐弟倆心思都過於細膩,擅長察言觀色,並且都下意識地儘量去體諒他人,成全他人,即使會因此造成自己的損失,也在所不惜。
因爲也用了家裡的錢,而且在此前陪牀時丁春花也還算盡心,所以洪愛國自覺在她面前沒有底氣,便也由着她罵,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話語,他便都忍了。
只是讓洪愛國沒有想到的是,丁春花會再一次提出來讓小女兒輟學,原因是洪小星已經考慮好了要專升本,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再供應另外的一個孩子讀書了。
爲了讓洪愛國答應,丁春花還列舉了同村裡許多早早輟學去打工的女孩子,賺錢幾年後家裡就輕鬆不少,有些姑娘因爲年輕,出去沒幾年就找到了有錢的好人家嫁了,有些甚至還幫着家裡建了新樓房。
“我也不求大富大貴,她出去之後能夠多少幫補一下家用就好,就算一開始沒錢寄回來也無所謂,只要她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了,那我們家裡也能輕鬆一些了。眼看着小星再讀個專升本就能出來工作了,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在這個關鍵點上掉鏈子吧?
家裡實在是不夠錢,小靜就別去讀了,她讀書厲害,出去打工也不會吃虧的。”
“不行,小靜成績那麼好,不去讀書可惜了。她的學費不用你管,至於小星,她想繼續讀也可以,以後學費不夠你自己去借錢。”
自從被打了一次之後,丁春花這幾年雖然還是往死裡扒錢,但到底要收斂不少,最起碼在明面上,都還算給洪愛國面子,所以關九不管是學費問題還是回到家中,母女倆也都沒有太大的衝突。
只是這樣和平的局面,卻因爲家中兩老的住院而在一次打破了平靜,又因爲孩子學費問題而再一次變得支離破碎。
洪小星迴來了也沒有跟他商量着要繼續專升本,反而是慫恿着丁春花再一次釜底抽薪,把家裡這幾年好不容易存起來的錢都先拿走了,連個最起碼的招呼都沒有跟洪愛國打。
關九沒有想到會再一次遭遇沒有錢交學費的情況,這一次她沒有去打獵,也沒有按照丁春花所盼望的那樣立刻出去打工,而是知道情況後出去了幾趟,回來後便依然不吵不鬧地呆在家裡,該農忙的時候農忙,該做家務活的時候做家務活,只不過空閒時間卻更多的跑到洪大柱夫婦那邊的屋子裡去,就連晚上都在那頭睡了。
假期即將結束時,她才接連數日到山上去獵,賣了錢後交給了洪大柱,然後便像初中開學時那般去了鎮上中學。
因爲家裡的變化,她之前特意到學校找了校長,表示自己不去縣一中讀書,希望可以在鎮中學高中部免費就讀。
校長自然希望她能夠留下來,後來一番運作,她便順利留在了本校。
之所以不擔心錢的問題,也是因爲高中三年學費都全免的話,那生活費肯定是夠的,關九暫時也就不用擔心了。
丁春花想要一哭二鬧趕小女兒去打工,可是剛開始折騰,洪愛國立刻黑着臉拿了自己的衣服到另外的房間住,飯也跟父母吃,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冷戰模式。
一家之主都強烈表態支持關九繼續就讀,又不用家裡繳付學費,丁春花雖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是爲了挽回丈夫的心,在洪小星走了之後,沒人攛掇着鬧騰,她很快便再一次的向洪愛國服了軟。
期間洪月亮也回了幾趟家,最後一次還破天荒的買了兩條裙子給關九,表示這是開學禮。
丁春花見沒有二女兒的份,很是不高興,但是她又捨不得罵大女兒,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便說反正舊衣服還多,兩條新裙子還是寄給洪小星穿爲好。
關九因爲鍛鍊的多,又總是上山打獵不缺肉食,家裡糧食管飽,這幾年胃口奇好,個頭也猛往上躥,如今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已經快一米六五高了,洪小星雖然年長她幾歲,卻還比她矮了一點,目前姐妹倆身量差不多,衣服也可以穿同一個碼數的。
洪月亮卻直接把新裙子塞到了關九揹包裡,勾肩搭背地送了她出門搭車去鎮上,回頭就跟自己母親吵了一架,當天下午就氣呼呼地坐車回了縣城。
於是乎,等關九軍訓完回家來,才知道因爲她的緣故,丁春花與洪月亮吵架了,起因就是她收下了那兩條堪稱爲導火索的新裙子。
洪月亮買給小妹的是夏季的裙子,八十多塊錢一條,在當地算的上是挺貴的了,也怪不得丁春花心疼錢。如果是自用或者是送給洪小星,估計丁春花心裡頭還能夠好受些,但平白無故地給關九花錢,丁春花自然是心裡不痛快的。
因爲總是往外跑,關九原本膚色就比一般的姑娘要曬得黑一些,加上長達半個月的軍訓,她這會兒黑不溜秋的,如果不是因爲齊耳短髮,完全就像是個假小子,裙子什麼的,暫時也不適合穿,而且在學校按規定每一天都要穿校服,她便把裙子拿回家來。
知道這個情況後,她二話不說,把裙子摺疊包裝好,第二天就讓洪愛國到鎮上趕集時把裙子寄給了洪小星。
哪怕她如此識趣,丁春花也依舊是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是礙着洪愛國的面,到底也沒有敢再像從前那般對關九大聲呵斥或者打罵。
關九自從想開之後,對丁春花的態度便壓根不在意了。
反正不用愁學費,家裡也不愁她一口飯吃,雖然不能每餐都吃上肉,連衣服也總是穿兩位姐姐用過的舊衣服,但能夠繼續讀書,又能夠鍛鍊身體,她目前已經很滿足了,所以自覺日子過得相當平靜。
只是平靜的生活中也還是有一件對於她來說算是大事的事情發生了,洪衛國一家果然離開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張彤先行帶了兒子去京都,洪衛國押後。
大概是出於愛才的心裡,也或者是希望利用她來督促兒子好好讀書,洪衛國這些年來還真的對關九照顧不少,支持她讀書也不僅僅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小學階段可是對她開過不少小竈的。
如果不是因爲洪衛國的耐心教導,關九也不能那麼快就融入到這個新環境中。所以對於這一位老師,她打心眼裡還是很尊重的。
知道他快要走的時候,她週末回家時特意到山上去轉悠了一整天,採回來一些野果,又打了一些獵物,機緣巧合之下還不靠毒箭,單槍匹馬獵殺了一匹瘸腿的公狼。
因爲額外的收穫,她便把一整張狼皮送給了洪衛國,還特意做了一張小弓,讓他拿去給洪陽,表示好歹相識一場,老同學走得急,分別禮物是不能不送的。
洪衛國對於她的說法好笑不已,原本是不想收下狼皮的,畢竟對她家裡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這狼皮對於關九來說也是個賺錢的玩意兒,但是耐不住她執意要送,便收了下來。
爲了表示禮尚往來,他挑了一些書還有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回贈給她。
洪衛國算是老一派的知青,喜歡舞文弄墨,並不是嘴上花花,而是真正有本事的,他相當癡迷於書畫,閱讀量非常豐富,對於毛筆字與畫畫也都很是有一手。
這麼多年來他也執意要教兒子洪陽習字畫畫,洪陽一開始並不是個坐得住的人,無論如何管教也總往外跑,後來見關九成績總是能夠壓過兒子一頭,洪衛國便在她來請教間隙,每一次都也順便教她寫毛筆字。
關九最初寫的非常不好,總是惹洪陽笑話。但是她毫不氣餒,數年如一日的堅持,加上洪衛國大方地提供了筆墨與紙,還任由她拿回家裡去練習,初中時她的毛筆字已經寫得相當漂亮了,連帶得她寫鋼筆字也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