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可不知道父母想法。爲了父母安全,他已經減了又減,連周嬌打算留些村子都被他阻止。
飢餓到眼睛發綠,那會誰有人性。他情願時常郵寄,也不願意留隱患。村子哪裡比縣城安全。
車子一路飛馳,沒經過省城市區直接進了軍區家屬院。
“乾爸,要不要先去拜訪爺爺奶奶?”
趙傳光聽了周嬌的話,搖搖頭,“他們如今在療養院,事先跟我說過讓你們直接去京城。年底他們去京城,到時候再見面。”
周嬌不如張國慶時常來大院,此時車子慢慢開進,她很快發現周圍路過的行人,環境與上次大有不同。
家屬院內,行人稀少走動,也不見孩子們出來嬉鬧,往日的喧譁此時一片安靜。
老幺趙立輝一聽到車子聲音,飛快地跑出來,埋怨道:“姐,你總算來了。我等了好久,爸你怎麼這麼慢?”
周嬌莞爾一笑,“平安,快喊小舅舅,後面是大舅舅。”
張國慶扔給他一個袋子,“這裡不用你們幫忙,你們哥倆先帶平安進去。”
趙立輝見哥哥已經抱着平安進去,聞了聞袋子,苦着臉,“姐夫,你去京城,我該怎麼活?”
大家被他這裝模作樣搞得哈哈大笑。
還沒進客廳,周嬌已經被黃慧敏拽進,按在椅子上,“快吃麪。怎麼不早點過來?明天走了,我們娘倆該什麼時候能見面?”
“寒暑假沒事我就回來,乾媽你沒上班也過來看我…”話還沒說完,周嬌看到趙小弟吞了吞口水,她立即站起身跑到廚房。
果然,除了剩下的兩個黑饅頭,只有自己和張國慶的兩碗麪。她也沒去打開米缸,不用看也知道上次送來的該是已經孝敬老人。
周嬌鼻子發酸,埋怨道:“我是不是你親閨女?家裡缺東西爲什麼不跟我說?還一直送東西過來,你看看兩個弟弟瘦了多少。”
黃慧敏哈哈直笑,摟着她出來,“現在我們都吃食堂,家裡纔沒東西。餓不着我們,你弟弟怎麼瘦了!天天有肉吃,能瘦纔怪。放心吧,親閨女!”
周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可是看到黑饅頭。見她一臉笑意,想想遲點再問兩個小傢伙。
眼看快中午,周嬌從行李取出一個包裹,“今天就別去食堂,小輝幫姐拿碗筷,嚐嚐姐的手藝。”
“姐,別。明天帶車上吃。”
“本來就是帶給你們嚐嚐味。等明天早就臭了。聽話,快點幫忙。”周嬌邊解開,邊說。
趙立輝看向母親,見她笑着點頭,高興地歡呼,“哎…我就來。”
吃過中午飯,趙傳光帶張國慶出門,黃慧敏去開會。
周嬌抓住機會,讓老大趙立耀照顧孩子,拉着老小出門,“小弟,你給姐說說怎麼沒見你小夥伴走動?”
“嘿嘿,姐。你是不是想知道什麼?你只管問,我都告訴你。”
周嬌拍了拍他,“聰明!家裡是不是常吃不飽?”
趙立輝聽了,拉着她進門,低聲說道:“咱們家不會吃不飽。有姥爺、爺爺還有你,怎麼可能吃不飽?別人可沒這麼幸運。食堂裡面除了叔叔伯伯他們可以吃飽,那些嬸嬸和孩子可夠嗆,全給定量。”
周嬌瞭然地點點頭,“家裡也開火是不是?”
趙立輝唉聲嘆氣地說道:“媽說等我們開學就不做飯,直接吃食堂。我只要想起要在學校食堂吃飯,胃就疼。”
周嬌安慰地拍了拍他,“麪包會有的,日子也會好起來的。姐去京城給你寄糕點,想吃什麼告訴姐。”
“哈哈…姐,你就是有錢都買不到糕點。城裡現在別說糕點,只要是吃的一擺上櫃檯立刻被人搶光。現在有票都買不到東西。麥乳精貴吧?都被搶的一點不剩。”
周嬌眨巴眨巴眼睛,上個月她還買到麥乳精,怎麼一轉眼,世界變化這麼大?
“你別不信。我小舅說現在很多外地人衝擊過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放假,天天開會。我姥爺現在天天愁眉苦臉,我都不敢上門。”
閒聊一會,周嬌打發他進屋玩,自己開始整理行李,偷偷地往廚房,客廳櫃子放些東西。她也不敢放太多,行李就那麼多,誰是傻瓜?
整理好後,取出打了補丁的舊衣服。周嬌深思還有什麼該準備,這次她可是要求普通臥鋪,要是與大家懸殊過大,還真不安全。
坐了片刻,她嘆了口氣,站起身。
“小耀,小輝,平安交給你們哥倆。我出去走走,遲點回來。”
“好,姐小心點,別走遠。”
周嬌聽到趙立輝高聲迴應,笑笑。老大這毛小孩還會叮囑人。
出了趙家,周嬌也沒去其他四個嬸嬸家。走出大院大門,等了許久,終於搭上一輛通勤車。
到了市區下車,周嬌見車子已開走,拍了拍心口——哎喲,嚇死寶寶了。汽車當飛機開,油門當剎車,她真擔心明天去不了京城。
周嬌卻不知道,她一下車,開車的小夥子也是拍了拍心口,狠狠地鬆了口氣。他決定了,往後自己找媳婦,就按那姑娘找——香噴噴,軟綿綿,說起話來細聲細氣。想到這裡,小夥子後悔得狠狠拍向腦門,他怎麼忘了問這姑娘姓啥名啥?
不提小戰士的心思。
此時,周嬌站在友誼商城內,看着眼前的物品,該有的還是有,便不見缺貨。深思後,她毅然轉身出門。
在去年,周孝正留下的僑匯券已經被周嬌消耗無幾。如今口袋裡幾十的外匯券還是張國慶去年私下換來。
今年四月以來,僑匯券已經有市無價。否則,黃慧敏何至於如此窘迫。周嬌決定還是留給兩個乾弟弟。
轉悠到百貨公司,看着糕點副食品櫃檯上面已經空空如也,唯留幾樣物品,上面還註明此物概不出售。
“同志,你看大概什麼時候到貨?我家老人缺營養,真需要麥乳精。請你幫幫忙好不好?”
服務員擡着下巴,“不知道,等通知。”說完,低頭玩指甲。
“唉…別問了。想法子找人想想辦法。”
周嬌在旁邊親眼目睹一切。此刻,她已沒心情挑選,將手上省內的布票全部買了背心汗衫。至於剩下的其他票據也不多,就當紀念。
出門時,她扭頭看向大廳,想起第一次進來時的盛況,還真是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