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撿大漏 到手無數件古玩
校董公子有點心虛地移開視線:“或許我是有些對不起你,但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做爲補償,只要你答應我,不要再妨礙我追求幸福。”
“妨礙?原來在你眼裡,我竟是個妨礙!你知不知道我爲你付出了多少,現在你卻只想用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了?!”
前校花激動得情緒失控,憤怒地揮舞着雙手向男生衝去。男生連忙扔開花束,試圖扭住她的胳膊讓她安靜下來。混亂之中,也不知是誰失手推了馮老師一把,害他腳下一個踉蹌,手裡捧的盒子頓時摔在了地上。
“馮老師,你沒事吧?”見狀,幾名與馮老師相熟的學生趕緊擁上前去,將他扶起。
“我沒事,只是我的東西——啊,怎麼會這樣!”被當做背景板無視了老半天的馮老師手忙腳亂地撿起盒子,打開一看,頓時傻了眼。他心痛地說道:“這是我費盡脣舌才從伯父那兒借來的珍藏品啊!突然摔裂了,可讓我怎麼和伯父交待!”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樣子,林紫蘇慢慢記起了關於他的事情:這位馮老師有個喜歡收藏古玩的富豪大伯,受對方的影響,他從小就對古玩很感興趣。雖然正職是物理講師,但閒暇之餘還兼了一門教學生古玩常識的選修課。
因爲他講課有趣,三五不時從土豪親戚那裡借真品來做當堂展示,爲人又熱心,經常不計報酬無私地幫助學生,所以很多人都蠻喜歡選他的課。
不過,林紫蘇也記得,這位單純如少年,一門心思都撲在興趣愛好上的老師,因爲把所有工資都花在了買古玩上,沒有分毫積蓄。現在突然打破了一個古玩,只怕他拿不出這筆賠償來。
雖說若要追究起責任來,罪魁禍首還是校董公子和前校花兩個,但若那兩位想要推卸責任,鬧起來也未免讓人頭痛。
想着前世自己忙於打工累倒,生病錯過了兩門課程,事後還是這位馮老師主動斡旋幫忙,想辦法替自己拿到了學分。又看了一眼依舊在拉拉扯扯投入上演着負心郎與薄命女戲碼的兩人,林紫蘇當即決定要幫這個單純的老師一把。
越衆而出,她問道:“馮老師,能讓我看一看麼?”
“啊?”
呆呆的馮老師還沒反應過來,手裡的紙盒已被面前這陌生的秀麗少女接了過去。
打開一看,林紫蘇才發現盒中盛放的陶器算不上精美,而是古拙非常,但散發的那一種滄桑歲月的感覺,卻是十分惹眼。
林紫蘇很快便從小晏曾說過的古玩常識裡認出了它的來歷,頓時更加慶幸自己決定幫忙: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以這隻陶罐的價值,哪怕馮老師再做上一百年工作,所得的工資也遠遠抵不上它的身價。
因爲修行的緣故,如今她修復起古玩來已非常得心應手,所花的時間更是減少了好幾倍。藉着木盒擋住衆人的視線,纖指在細小的裂縫上輕輕一抹,那條黑紋便像被橡皮擦掉的污漬似的,無影無蹤。
收回手,做了個撣掉東西的動作,林紫蘇若無其事地將盒子遞還回去:“馮老師,你太緊張了,只是一根頭髮粘在陶罐上罷了。”
“頭髮?”馮老師又是一愣,呆呆看着飄然落地的那根髮絲,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
馮老師本就長了一張娃娃臉,加上現在這副傻傻的模樣,看上去活像只維尼熊。林紫蘇看他怪有趣的,忍不住輕笑一聲。馮老師纔在笑聲中驚醒過來,俊臉微紅地接過盒子。
順着敞開的盒蓋一看,他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像是生怕眼花了似的:“這、這真的沒碎!”
“是啊,老師你大概是太緊張看眼花了。不過也是運氣好,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沒碎。”
說罷,林紫蘇瞟了一眼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總算停止爭執改爲小聲抽泣的前校花,忍不住說了她一句:“別爲了不值得的事哭哭啼啼,反而生出更大的事端來。剛纔要不是運氣好,加上馮老師不計較,你現在只怕哭都哭不出來了。”
“你、你知道什麼!我剛剛只是不小心,而且又沒有狐狸精來勾引你男友,你根本不能體會我的心情!”前校花一副委屈到十二萬分的樣子。
林紫蘇一聽她那堆陳腔濫調就覺得頭痛,便向馮老師問道:“馮老師,你那隻篦紋陶壺現在大概市價多少?”
“這是北魏的東西,我大伯三十多年前在呼市從一個老鄉手裡收來的。當時入手花了他一年的收入,現在嘛,若放到市場上,大概至少能賣出近千萬吧。”不假思索地說完,馮老師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某件事:“咦,你怎麼知道這是北魏的?我大伯許多搞收藏的朋友,一開始都以爲是隻廢棄的素瓷胎呢。”
林紫蘇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已經驚呆了的前校花:“爲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險些背上近千萬的債務,你覺得值嗎?”
前校花根本沒有想到這件文物會如此貴重,一時臉色慘白,囁嚅着說不出話來。但一直渾渾噩噩的眼神倒是恢復了幾分清明,並重新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校董公子,也不再拉着朱焰無理取鬧。顯然是將林紫蘇的這番話聽進去了。
見狀,林紫蘇微微一笑:迷途知返,這女生還算有救。
這時,只聽馮老師又鍥而不捨地追問:“這位同學,你到底是怎麼鑑別出來的?”
“這個啊,很簡單,這件陶器具有鮮卑族與契丹族的明顯特徵:形制古樸素淨,注重實用性多於裝飾性。恰好我手頭也有一隻契丹人的提樑壺。雖然不是同一個朝代的物件,但到底是同個民族所製作的,有些特徵一脈相承,所以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林紫蘇手頭的那隻,正是上次小晏帶她去小潘家園淘來的提樑壺。因爲破損嚴重,加上店家不識貨,她只花了五千塊就搞到手,所以並沒覺得有多珍貴。
殊不知,之前聽馮老師說他手上那件陶器價值千萬的同學們,聽到林紫蘇說手上還有一隻類似的,無不倒抽一口涼氣,紛紛開始羨慕嫉妒恨:“天啊,林紫蘇,你真有錢!”
“是啊,古玩是有錢人的興趣吧,你傢什麼時候發財了?”
“求包養求交往!不對,先請個客再說!”
……
看着周圍一張張或羨慕或嫉恨的臉,林紫蘇才意識到自己或許說錯了話。乾笑一聲,她趕緊解釋:“別激動,你們還沒聽我說完:馮老師的陶器保存得非常好,沒有一點殘缺,所以才值這個高價。但我家那一件非但年代晚了一千多年,而且還破得不能再破,如果不是在老家打掃舊宅時,偶然有位喜歡古玩的老先生來坐了一會兒,我家大概就直接把它當破爛丟出去了。”
不出所料,聽罷她的解釋,同學們的興致頓時統統冷了下來。那幾個仇富的同學也不再用露骨的目光盯着她,而是不屑地轉開了視線。
這正是林紫蘇想要的結果。她深諳悶聲發大財的道理,在找出一個更穩妥的方式把自己的財力亮出來之前,她不會對外人顯露白。一來是懶得同那些閒貧愛富抱大腿的人應酬,二來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
一心撲在興趣上的馮老師,卻分毫沒有察覺方纔的世情百態,依舊興致勃勃地追問道:“對於收藏者而言,品相自然很重要。但若是做學術研究,殘片也有很大的價值。這位同學,哪天方便的時候,你能不能把提樑壺帶來給我看看?”
“呃,等有空時再說吧。馮老師,我還要回去拿下堂課的課本,先走了。”林紫蘇心道她還等着修復完了再賺一筆,要是把破的拿出來,豈不是一大損失。
找了個藉口剛準備開溜,一雙熱情的胳膊卻搭了過來。林紫蘇驚愕地一扭頭,正好對上朱焰燦爛的笑臉,與探究的目光:“嗨,林同學,我們又見面了。剛好我也要回宿舍,我們一起走吧?”
朱焰剛纔並沒有看到林紫蘇使用異能,但卻直覺這位同學不簡單,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殺死紅狸的那神秘人——她壓根沒想到林紫蘇和這事的確有些關係,只是隱隱覺得這二者身上都有讓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加上她對前校花說的那番話很合自己胃口,便想先接近她瞭解瞭解再說。
至於林紫蘇,也早有通過她瞭解黑麒麟實力的念頭。當下見朱焰主動親近,也樂得順水推舟:“好啊,我們一起過去吧。”
於是乎,兩名風情迥異的美女,迎着同學驚訝的目光,由各懷心機開始,展開了一段持續一生的友誼。
數年之後,每每回想起當初這一幕,朱焰無數次咬牙切齒:“老孃當年簡直傻透了,居然覺得你是隻小白兔!”
某人一臉無辜:“這個,我的確屬兔啊。”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林紫蘇雖然早搬出了校舍,但有些不常用的課本因爲懶得搬走,她索性繼續放在董佳兒那裡。當下兩人回到宿舍區,剛準備上樓,林紫蘇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咦,是葉老闆。”看到屏幕上閃動的久違名字,林紫蘇愣了一下:自己早已離開c城,那個古玩店老闆葉江還會有什麼事呢?
接起電話,那方傳來久違的爽朗聲音:“林小姐,好久不見。你現在有空麼?我到省城來辦點事,若你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敘敘舊。”
對這個給自己帶來第一桶金,而且爲人又爽快大氣的老爺子,林紫蘇還是挺念舊情的。當即便答應下來:“好啊,葉老闆,你定個時間,我一定過去,咱們好好聊聊。”
見她答應得爽快,葉江笑了兩聲,剛要說話,旁邊卻突然有人過來問了他幾句什麼。
大概是葉江沒有捂住話筒,對方的聲音也清晰地傳到了林紫蘇耳中:“葉老闆,這座瓷器廠你打着燈籠也難找。雖說設備是舊了點比不上景德鎮那些廠子的現代化,但生產線一直沒停過工,接手來就能賺錢。而且,這裡面可是有不少寶貝的。二三十年前古玩這股風還沒刮起來的時候,當初廠子的老闆爲了造仿古瓷器,就特地差人到處去收購老瓷器來參考。你看這片廠房,前前後後十幾間,堆的全是他那會兒收來的東西。雖說其中的好東西肯定是被帶走了,但留下的那些裡,沒準就有漏網之魚呢?畢竟,當年誰也不懂古玩,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很多人都是幾十塊錢就賣了。要是找到一件兩件真品,你買廠子的錢不就一下子全回本了?”
葉江苦笑道:“小鄭啊,我知道你是個實在人,你說的這些意思我也都明白。但廠子再好,我也得有錢買不是?”
“葉老闆,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別的不說,單是你那份王陽明手書,放出去還怕賣不到一兩百萬?再加上這些年你做古玩賺來的錢,怎會連五百萬都拿不出來?若不是我去年好賭把家當都輸光了,我早自己把這廠子盤下來了,纔不來做這中間人的跑腿活兒。”
“唉……”葉江又苦笑了一聲:這家瓷器廠他的確很中意,它的前任老闆是個文人,對這家廠子也頗爲用心。造出來的產品不是飯碗菜碟之類的大路貨,而是帶有一定藝術性中等仿古瓷器。外型古色古香,價格也還算適中,銷路一直不錯。
但因爲這老闆的兒子在國外娶了洋妞安了家,老闆夫人不放心孩子,一直慫恿着老伴出國退休定居。老闆被夫人磨得不行,最終決定結束在國內的所有生意,舉家遷往美帝。所以,纔將這廠子轉手。
不過,廠子雖好,價格也還算公道,但葉江卻有點犯難。小鄭說得不錯,他的確湊得出五百萬,只是,他的流動現金卻不過幾十萬而已,湊齊的前提是他必須變賣手頭的金鋪和兩套房子,以及多年來收集的一些珍藏。相當於是一下子拿出全部身家了。
如果再年輕個二十來歲,他說不定會願意闖上一闖。傾盡所有把瓷器廠買下來,設法做大。但他現在已經是五十多望六十歲的人了,實在沒精力爲了一座廠子這麼傷筋動骨地折騰。
想到這裡,他呵呵一笑,向小鄭說道:“再說吧,回頭我再考慮考慮,如果有其他人有意向,你儘管帶他們過來。我這兒還給朋友打電話呢。”
婉拒之後,他略帶歉意地拿過手機:“林小姐,不好意思,剛纔和朋友說話,耽誤了一會兒功夫……什麼?你問這廠是做什麼的?哈哈,怎麼,林小姐也有意投資實業?”
打趣歸打趣,他還是詳詳細細把自己瞭解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電話這頭,聽罷葉江的介紹,林紫蘇的興趣頓時更濃了。她早就有做生意的打算,只是暫時沒想到合適的。現在葉江說有家走中檔復古路線的瓷器廠,心思不禁有些鬆動了:如果將工廠接手過來,靠自己修復古玩的手藝,肯定能吸引許多古玩界的名士,打響名頭。只要宣傳做到位,其他買不起真品的普通人,也願意掏錢買件物美價廉的仿品回去賞玩。這生意,她看可行!
這麼一想,她連忙問道:“葉老闆,我剛好想投資點什麼。那家工廠在哪裡?麻煩你和他約個時間,我過去看看。”
“唔,地方倒是不遠,就在省城往西,出了城不到二十里,不堵車的話一個小時就到了。小鄭這邊今天都有空,反正現在也還早,如果你手頭沒什麼事情的話,不如現在就來看看?”
林紫蘇想了一下等會兒的課程,剛好上課的老師是以鬆散出名的,從來不會點名,就算翹課也不用擔心什麼,便一口答應下來:“好啊,葉老闆,麻煩你把詳細地址發給我,我這就過去。”
“好嘞,我讓小鄭發給你。”
那個小鄭辦事效率很高,林紫蘇剛剛掛上電話,就收到了短信的提示音。看完屏幕上的文字,她擡頭歉然地向朱焰笑了笑:“不好意思,有點急事,回頭我們再聊。”
朱焰和她站得很近,雖然無心偷窺,也在無意中瞟到了那個地址。當下也顧不得驚訝林紫蘇居然已經有了買下一個工廠的實力,她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林紫蘇,你要去的地方在葡萄區十三號麼?”
“是啊,怎麼了?”見她神情凝重,林紫蘇不禁有些奇怪。
沉默了一下,朱焰決定乾脆直接說出來:“我勸你不要輕易接近那個地方,因爲,那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林紫蘇一愣:“不乾淨的東西?你是說那裡有鬼?”
“也不是鬼,是一種很奇怪的氣息。雖說不會給人帶來直接傷害,但在那裡待久了,人的身體會變差,大病小病不斷。”
那地方的怪異,還是朱焰在暑假前無意路過時發現的。當時她想幫忙出手解決了那股奇怪的氣息,但因爲不確定地方,需要廠主配合讓她搜索。不想,她找到廠主提出這個要求時,那個前一秒還一臉和氣的老頭突然就翻了臉,毫不客氣地把她趕了出來。
朱焰從來不是上趕着貼人家冷臉的聖母,見狀也怒了,發誓不再理會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林紫蘇要去那裡,她說不定早忘了。
給林紫蘇解釋完後,朱焰又有些懊惱:如果這丫頭追問她爲什麼會知道,那她該怎麼搪塞過去?自己的修道者身份肯定不能暴露。唔——對了,就說是聽說的,對,就這麼辦!
但出乎刀意料的是,林紫蘇根本沒問她這些,只是徑自出神。見狀,朱焰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難道她是害怕了、準備變卦不去?
聞言,林紫蘇回過神來,眼神灼灼,竟是有些期盼:“我在想,能不能利用這個傳言壓壓價。”
“……奸商啊你!”朱焰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了一聲,“你還是要去?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那兒真有問題。”
“不管什麼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吧?如果爲幾句流言就錯過一樁好生意,那可太划不來了。”其實,有見多識廣的小晏在,就算真有問題,林紫蘇也壓根不在乎。
但朱焰卻不知道這引起。除了祈臨,她很少有對某個人沒辦法的經驗。但現在看着一臉堅持的林紫蘇,她突然不知該怎麼回答了。要是再勸下去,又拿不出靠譜的證據,林紫蘇肯定以爲她是個迷信封建的十三點。
罷罷,反正以前師父總耳提面命做爲正派修士天生有除魔的責任,兩個多月前她賭氣丟下了這件事,恰好今天林紫蘇又提了起來,焉知不是冥冥之中,已經早登極樂的祖師爺在催促她趕快盡義務呢?
自認爲想通了其中關竅,朱焰略不甘心地嘆了一口氣:“得得,捨命陪君子,我和你一起去吧。”
“咦?”林紫蘇眸光一閃,故意問道:“朱焰,莫非你深藏不露,其實是個道家高人?捉鬼拿妖什麼的,手到擒來。”
“這倒不是,不過我天生八字重,能幫你壓壓邪氣。”自認爲找了個好藉口,朱焰燦爛一笑:“別耽誤時間了,快走吧。”
看着這個熱心又百變的美女,林紫蘇無聲地笑了:希望黑麒麟的其他人,都像朱焰一樣有趣,這樣以後纔好打交道。
心中劃過這個念頭的林紫蘇完全沒想到,黑麒麟的人的確很“有趣”,比她期待的“有趣”多了,給她在未來帶來了一系列哭笑不得的事件。
林紫蘇本來打算叫出租車,朱焰卻說不用,直接到停車場開出了那張火紅的法拉利,一路招搖而去。她的車技就像她的性格一樣張揚,坐在副駕的林紫蘇一路心驚膽戰,直到車子駛達目的地才舒了口氣,更加堅定了買車的決心。
“叫是叫葡萄區,卻一根葡萄藤也沒有,真不知這名字怎麼取的。”朱焰輕哼着,帶上車門,熟門熟路地來到一處廠門前,指着招牌說道:“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
林紫蘇擡頭一看那新漆的招牌上,大大的“雅藝古瓷”幾個字,再注意到從大門裡看進去的平地,有新翻修過的痕跡,連地上的規劃線都是新畫的,不禁若有所思:按說,賣工廠又不是賣房子,原廠主想將它轉手,也犯不着特地翻修一番。那隻能有一個解釋、廠主原本是打算繼續經營下去的,沒想到卻因意外不得不轉讓出去。看來,這個原因十有**就是朱焰所說的那股不乾淨的氣息。
心中暗暗思忖着,林紫蘇面上卻不露聲色。上前同正抽水煙筒的門衛打了個招呼:“大爺你好,聽說這間工廠要轉讓啊?”
“是啊。原來的李老闆要到美帝去了,不想再做生意了,準備出手咧。”老大爺帶着濃重的口音說道。
“哎,可我怎麼聽說,李老闆原本還打算多做上幾年再走啊?”林紫蘇不動聲色地套着門衛的話。
老大爺從沒聽說過這茬,聞言愣了一愣,隨即眯縫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這麼一說,還真是咧。三個來月前李老闆剛拿下一筆大單,開心得很,趕完貨後還把廠子翻新了一下,說他如今上了年紀,其他的生意都留了股份交給別人來打理。唯有這家廠子,因爲他喜愛瓷器,所以要留下來親手經營。”
抖了抖煙藤上的灰,老大爺似乎找到了合理解釋,眉眼一下子舒展開來:“不過,聽說李老闆的洋兒媳生娃了,他太太高興死了,先飛到美帝照顧孫子去了,說是直到孫子上小學之前都不會回來。大概李老闆是覺得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這邊沒勁,所以才決定結束生意,也過去和家人團聚吧。”
“原來是這樣。對了,大爺,我是來找人的,你們這兒今天有來個姓鄭的人嗎?”
“有啊有啊,自打李老闆決定轉讓之後,就找了位姓鄭的人過來,負責聯繫有意向收購的客戶。他最近啊,三天兩頭的帶人過來相看。”說到這裡,老大爺猛然一愣:“你這小閨女,難道竟是要來買工廠的?”
林紫蘇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到工廠裡遠遠地傳來招呼聲:“林小姐!你來得真快,我還說到路口去接你呢。”
朝震驚的老大爺笑了一笑,林紫蘇轉身向正快步走來的葉江迎去:“葉老闆,麻煩你先帶我轉轉吧。”
和葉江同行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也就是他在電話裡提起的小鄭。這人眉眼裡透着精明,神情有些浮誇,不過因爲與葉江交情好的緣故,他對林紫蘇時,不像對其他人一樣,只撿好話講,而是沒有太多隱瞞,直言不諱地提到了這工廠的一些缺點
“林小姐,聽老葉說你精通古玩,那想來你也該知道,在古代做出一件漂亮的瓷器是不容易的,手藝繁瑣複雜,一般人很難掌握。放在現代,若是流水線上的一個模子倒出來的產品,倒也沒什麼。但像雅藝古瓷這樣一家標榜復古、專做精品的工廠,是不可能只依賴機器的。紋樣師傅、打模師傅……不但必須要經驗老到,還要有上佳的審美眼光。遇上一些造型特殊的瓷器,甚至還需要專門的老師傅手工來做。”
聽到這裡,林紫蘇猜出了幾分弦外之意:“鄭先生,莫非工廠現在缺少這方面的人才?”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好辦了。一家工廠要做起來,技師必不可少。就算她林紫蘇能耐再強,也沒有坐在廠房裡天天倒騰模具的道理。
“這倒不是。”小鄭壓低了聲音,瞅了瞅周圍沒有經過的工人,這才說道:“李老闆很重視培養人才,開出的薪水不低,而且他爲人也厚道,所以幾個老師傅還是很忠心的。但奇怪的是,自從三個月前開始,這幾位老師傅總是在生病,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大病,但偏偏怪就怪在,他們一回家休息着就好了,再來工廠做活就又復發了。”
“難道工廠裡有什麼放射性超標的物質?”朱焰插話道。
小鄭溜了一眼這位難得一見的大美女,聲音不自覺放得更輕:“李老闆也曾懷疑過,但師傅們和其他工人一樣,吃同樣的飯菜,住同樣的宿舍,白天都在一個地方做工。其他普通工人就是一點事也沒有,單單是這幾位師傅生病。”
聞言,林紫蘇和朱焰對視一眼,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葉江接着說道:“這種事呢,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另有原因。李老闆帶着幾位師傅一起去醫院做了檢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本來打算找個這方面的高人來看一看,但因爲夫人再三勸他一起出國團聚,加上這件事實在是有點古怪,他便覺得,或許是老天也在成全他夫人,想讓他到國外去。就不再費心找原因,索性直接轉讓了。”
林紫蘇皺了皺眉:“但要是不解決這件事的話,就算另換個人接手廠子,也不順利。”
聽出她隱隱有責怪他對別人隱瞞真相的意思,小鄭連忙解釋道:“林小姐,這件事如果一上來就告訴別人,那肯定是要把人嚇跑了,而且還會到外面亂傳,影響工廠的聲譽。只有對有意接手工廠的意向性客戶,我纔會說實話。你是老葉的朋友,所以我也就沒瞞着你。”
話雖如此,但小鄭還是不太相信,林紫蘇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家,會有什麼實力接手瓷器廠。而且照剛纔一路走來的情形,她對工廠流程一竅不通,全靠葉江在旁邊解說。這樣一個黃毛丫頭,他實在難以相信她會接手工廠。唉,說來也是好事多磨,如果葉江肯傾盡身家接手這廠子,那他就可以順利拿到提成,還上最後那筆賭債了。等這兩個小姑娘走後,他一定要再好好勸勸葉江,一定要讓他接手工廠!
注意到小鄭目光閃爍,神情裡頗有幾分不以爲然,林紫蘇猜到他是疑心自己只是來閒逛,並沒有誠意與實力接手廠子,不禁瞭然一笑,也不急於解釋。
走到一排不像是生產車間的平房面前,林紫蘇問道:“這裡又是做什麼的?”
“這裡放着李老闆以前收購來的瓷器,同時也是幾位老師傅的工作室。他們經常到這裡來翻看瓷器,尋找靈感。”
小鄭剛剛說完,林紫蘇便覺得藏在手掌中的小威動了一動,在腦中對她說道:“主人,這屋裡似乎有種古怪的氣息。”
那種異樣的感覺,林紫蘇也感受到了,並能確定那是一股靈力波動。但與之前捕獲小威時在將軍府感受到的不一樣,這股靈力比較微弱,而且毫無惡念,只是帶了濃濃的焦灼與急切。如果要打比方的話,就像是一個人心急如焚地想要尋找另一個人。那份感情,比愛人更加醇厚,比親人更加親密。
這時,朱焰精緻的面孔上閃過幾分凝重,顯然也意識到了這裡有問題。不着痕跡地把林紫蘇擋在自己身後,她故做好奇地問道:“照你這麼說,這裡面是真古董囉?李老闆還真是大手筆啊,居然要這麼多屋子才能放得下他買的古玩。”
“不是的,朱小姐,李老闆精明着呢。當年低價收來的那些東西,他都找專家來鑑定過,其中確實有價值的都被拿走了,只剩下一些三文不值兩文的破東西,而且還以殘破的居多,就算原來很值錢,破成這樣也賣不起價了。再說,完好又值錢的畢竟是少數,幾百件裡能淘出一件來就不錯了。李老闆當時派人收購了很多,所以才堆了十幾間屋子。”
說着,小鄭叫來一名工頭,取出鑰匙打開了倉庫,示意衆人進屋參觀。
打開頭頂的白熾燈,林紫蘇四下環顧,只見平房內四面牆都設立了高大的木架,上面雜七雜八堆滿了破瓦殘片。相對完好一些的,則擺放得要整齊一些。同時,中心寬大的工作臺上也放了幾片花色精美的殘片,與幾本翻得舊舊的捲了邊的瓷器鑑賞圖鑑。顯然,工廠的老師傅們經常在這裡翻看找靈感。
轉了一圈,確定那股靈力的根源不在這間屋裡,又打量那幾塊殘片上的花色實在精巧,林紫蘇不禁拿起來仔細翻看。如今她對瓷器也算有一定的眼力,當下看了幾眼便認出,那瓷片斷口露出的陶胎細膩勻淨,光澤粒粒,絕不是現代工藝做成,甚至也不是民國時期的。
難道這是年代更爲久遠的古董殘片?對了——小帝曾說過,隨着修爲越高,自己的天賦異能也就越強,或許,只要修爲再上一層樓,她就能僅憑一塊碎片,而復原整件古玩!
想到這裡,林紫蘇眼前一亮。趁人不注意,她悄悄將碎片放進口袋,然後藉口說要上廁所,避了出來。
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她迫不及待地施展異能,頓時,奇蹟出現了:本該只是一件死物的陶片上,如樹枝抽葉一般,邊緣緩緩扭動着伸展延長。原本從中斷裂的精美花紋,也隨之重新變得完整,工筆細緻,找不出分毫破綻與缺憾。
成功了!她成功了!
試驗完畢,林紫蘇心中頓時生出一陣狂喜。雖然現在不方便再繼續行功,但既然殘片能有變化,那說明修復出完整的瓷器,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單是剛剛進去的那間屋子,這樣的殘片就不計其數,更遑論還有另外十幾間屋子,也同樣堆滿了殘片!
這等於說,她花了五百萬,不但能買下整套生產線,還能買下不計其數的古玩!多的不說,只要修復好的古玩裡、一百件之中有一兩件清代哪怕的東西,她就能大賺特賺,不知要將五百萬的本金翻多少倍!
想到這裡,林紫蘇簡直迫不及待馬上就要簽署合同。但她知道,如果乍然露出急不可耐的樣子,反而會引人疑心,說不定好事難成。於是,她運轉心法,鎮定了一下情緒,才走了回去。
她正琢磨着該如何自然地向小鄭開口、讓他請李老闆過來把事情給了結了,卻發現,就在她出去的時候,房間裡已多了兩個人。
難道是其他有意買下工廠的競爭者?
她疑惑地打量着他們,發現他們衣着樸素,手指粗糙,明顯是經常做粗活的工人後,才放鬆了一些。
果然不出所料,見她進門,小鄭立即介紹道:“林小姐,這兩位是負責製做新陶胚的師傅,一位姓劉,一位姓丁。最近一直在家裡養病,今天閒不住了過來看看。”
看見這二人,林紫蘇還沒說什麼,朱焰先忍不住悄悄試探了一下,最後略感失望地搖了搖頭:雖然感應到了作怪的那股靈力,但在這兩人身上,卻感受不到什麼邪法。除了身體虛弱一些之外,這兩個人,都與常人無異。那,他們的怪病又是怎麼回事?
朱焰暗自苦惱的當口,林紫蘇亦是微微皺眉。她新學的法術裡有一項就是可以看出其他人有沒有中過法術的痕跡。現在確認了這兩人並未中法,那是不是代表着怪病的源頭和那股奇怪的靈力無關、她得重新尋找線索?
正思索間,一名皮膚黝黑的男子突然闖了進來,嗓門奇大無比:“爹,你出來前又忘了吃藥,俺給你送過來了!”
“嗐,亂嚷嚷些什麼,沒看見有客人在麼。”丁師傅有點窘迫地推着兒子,“有啥事咱爺倆外頭說去,別耽誤了人家談正事。”
“爹,就是讓你趕緊吃藥唄,沒別的事兒。”
這父子倆一問一答的功夫,林紫蘇突然覺得那男子的聲音有些耳熟。她思索片刻,猛然記了起來:這個人,不就是賣那塊造型古怪、實則內有玄機的太湖石給自己的人麼。
想到當初從那塊太湖石裡感應到的種種奇像,林紫蘇心中一動,似乎有什麼念頭破繭而出,將之與今天的事串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那男子的大嗓門又從門外傳了進來:“爹啊,依俺說,肯定是咱家翻新院子時把什麼地方搞壞了,說不定是沒了那塊大石頭鎮宅,你纔開始生怪病。早知道俺就不把它運到城裡去賣了,到手的那兩千塊錢,還不夠給你看病使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