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盜鼎
‘摸’‘摸’爲掩飾真容上了濃妝的臉蛋,林紫蘇心虛地找藉口:“嗯……今天修行有突破,心裡一高興,就和同學出去玩了。”
“同學?這麼晚了,全是‘女’生會不安全吧。”
“沒什麼,也有男生的,差不多男‘女’對半。”
胡‘亂’找着藉口的林紫蘇並沒注意到,晏行嵐聽到說有男生時,眼中劃過的那抹不明意味的異芒。
——自己以靈體之身,雖然看似能時時陪在她左右,但實際上,能做的事卻極其有限。比如現在,他甚至不能親手爲她擦掉‘脣’上半褪的紅脂……看來,那件事還是得儘快才行……
懷有心事的晏行嵐,同樣沒有察覺林紫蘇的異常。微微出了會兒神,他淡笑道:“你的現在已經升到運術階段了吧?你爺爺應該沒留下法術心訣,以後就由我來教你吧。我正一道源起茅山,從立派起便以驅魔鎮邪爲己任,單論法術而言,是四大道‘門’中攻擊‘性’最強的一支。你生‘性’要強,倒是比較適合。”
“呃,你是想說我是母老虎嗎?”
林紫蘇只是抱着開玩笑的心情隨口一提,沒想到晏行嵐卻異常認真地反駁道:“當然不是。我是曾說過你堅強獨立,不是說你粗魯無文。”
她不明白爲何晏行嵐突然對一句無心之語這麼認真,不由有些發愣:“我只是開玩笑的……”
“……”晏行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爲這罕有的失控輕輕皺了下眉,他意識到,自己或許不該再繼續留下。
“數日不見,我只是過來打個招呼,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目送着晏行嵐的背影,林紫蘇心裡泛起了嘀咕:小晏怎麼看上去怪怪的?唔……眼皮好重,自己還是快卸了妝洗洗睡吧,省得熬夜傷皮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林紫蘇上‘牀’好眠的功夫,蕭家的兩位重要人物卻是做好了徹夜長談的準備。
“藍‘玉’”走後,蕭玄易立即趕到了蕭飛鴻的住處。先將今晚的遭遇說了一遍,他又說道:“爺爺,這藍‘玉’自稱是一位故人,可看她的外表和聲音卻都很年輕,但她的行事風格又非常老辣,而且實力也是高深莫測。有沒有可能,她和你一樣,實際年齡已經很大了,但卻是駐顏有術,所以看上去非常年輕?你以前認識這個人嗎?”
自從孫子連夜出關趕來把‘玉’琮‘交’給自己後,蕭飛鴻就一直把玩着那枚‘玉’琮,不肯鬆手。即便是在說話時,他的視線也須臾不離。
星命秘籍是比掌‘門’‘性’命還要珍貴的鎮派之寶,也是他們正房蕭氏勝過叛逆分支的關鍵!如果得到秘籍,何愁蕭家勝不過安家!
從接任家主開始,蕭飛鴻就‘花’費了無數心血財力,想要奪回分支手上的抄本,卻始終無法如願以償。他本以爲在有生之年,或許自己都不再有看到秘籍的機會,卻萬萬沒想到,最最珍貴的完整原本,竟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到了手上!
撫‘摸’着至珍至寶的‘玉’琮,蕭飛鴻的手微微顫抖。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一昧‘激’動的時刻。送還‘玉’琮的那神秘‘女’子,她這舉動背後代表的含義甚至勢力,他都必須查個明白,
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蕭飛鴻問道:“我從沒有聽說過藍‘玉’這個名字。而且,Y省不是什麼風水寶地,在這兒的修道者,除了我們蕭家之外,就是黑麒麟的那幾個人,和分支家最近派來的那一拔前哨探子。這些人你明裡暗裡都見過,正巧裡頭也有兩個‘女’人。你確定送還‘玉’琮的那‘女’子,不是其中之一?”
“黑麒麟的朱焰,還有叛徒安家最近來省城的那個‘女’人我都見過,我覺得應該不是她們倆。”蕭玄易回答的同時,又仔細將先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最後再度斷然搖頭:“我肯定,不是那兩個‘女’人。”
聞言,蕭飛鴻喃喃自語道:“這就奇怪了……我們蕭家衰落也有不少年頭了,幾乎和其他‘門’派的人都斷了來往,會是誰這麼好心幫我們?”
苦苦思索間,不期然地,一抹睽違已久的倩影,悄然浮上心頭。像一張老照片,靜靜地在歲月裡泛着柔和的光芒,點亮了一名‘女’子溫婉的眉眼,衝他安靜娟好地微笑着。
而‘女’子本人,也如那抹笑容一般美好淡然,總是在角落裡默默守候着他,不聲不響便幫他解決了許多煩惱。
眼裡掠過一抹罕見的柔情,蕭飛鴻隨即又苦笑着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推測:不,不可能是她的,她早已去世多年,又怎會再度出現?
定了定神,蕭飛鴻分析道:“剛纔我驗看過,這秘籍確實是真的。那自稱藍‘玉’的神秘‘女’子既然將秘籍送還回來,那你就先修煉吧。那‘女’子說以後會向你提要求,但對我們蕭家來說,沒什麼比這本星命秘籍更加重要。哪怕她日後開口要我們蕭家的所有家產,我都毫無怨言,雙手奉上。藍‘玉’應該只是個化名,不過有機會我會向同道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認識她。”
“爺爺,難道你不怕這是個陷阱?”
蕭飛鴻再度苦笑了一聲:“以我們蕭家目前的狀況,還有什麼好圖謀的?再說,這可是麻衣盟安身立派的根本星命秘籍啊!一旦你修行有成,鎮壓分家,雪洗我正房近百年的恥辱便旨日可待!就算是個陷阱,我們也只有跳下去,因爲它帶來的利益,遠遠大於它的潛在風險。”
其實他說的,也正是蕭玄易心裡想的。當下,蕭玄易立即點點頭,認真說道:“我明白了,爺爺,我會認真修煉的。對了,您要不要先看一看,也隨我一起修行?”
星命秘籍對於每一個麻衣盟弟子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心法,無人不想得窺其徑。但出乎意料的是,蕭飛鴻居然拒絕了:“這是掌‘門’及核心弟子必修的法‘門’,但我只是個代理家主,而且年紀又老朽不堪,何必再‘浪’費時間?若因此耽誤了你的修行,反爲不美。”
說話時,蕭飛鴻眼中掠過幾分掙扎,最後統統化爲毅然果決:意外出現的星命秘籍,徹底解決了他後顧之憂,讓他可以義無反顧地去做某件事情。
蕭玄易卻沒注意到爺爺微妙的神‘色’變化。他早習慣了爺爺事事爲自己打算,見狀只以爲爺爺真是怕耽誤自己的修行,便感‘激’地一笑:“多謝爺爺爲我考慮。”
“傻孩子,我們是至親骨‘肉’,說這些做什麼。”蕭飛鴻拿起‘玉’琮‘交’到孫子手裡:“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以你的天賦,相信用不了幾年,就可以徹底參悟秘籍,但依舊不能懈怠。這陣子你依舊閉關修行,等我找你才準出關,否則天塌下來你也不要理會。知道麼?”
“爺爺,你老人家‘交’待的事,我哪次不是全部照辦。”蕭玄易對爺爺的慎重有些不以爲然,不過還是孝順答應了一聲,才接過‘玉’琮道別離開。
房‘門’剛一關上,蕭飛鴻剛纔還帶着淡淡笑容的臉,瞬間繃緊,眼神也驀然變得凌厲‘陰’鷙:“看來連老天也在幫我啊。等玄易修行有成,我蕭家何愁後繼無人,又何必再忌憚什麼人!安雲鄉,你等着,我一定會把青銅鼎‘親?手’‘交’給你!”
自言自語完,他拔通內線,吩咐道:“去工作室看看,小鼎的修復進展如何了。”
翌日。
這天雖然是新學年開學第一天,但林紫蘇卻沒課,加上昨晚折騰得有點晚,便起得很遲。
她抱着抱枕,好夢正酣,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隨手‘摸’起手機,林紫蘇也沒來得及看號碼,就帶着濃濃睡意先接通了:“喂……”
見她睡意猶濃,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一迭聲的道歉:“對不起,林小姐,打擾你休息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林紫蘇瞌睡醒了一小半,不解地問道:“蕭老,不是說好修復小鼎要‘花’半個月嗎,今天才第十二天,怎麼就聯繫我了?”
“林小姐,青銅鼎不是已經修復好了嗎?我今天凌晨五點多到工作室看過了,簡直完美無缺哪!你的手藝真是太‘棒’了。不過,你也實在太認真了,剩下來的這三天,是不是準備再檢查檢查、看看有沒有不夠完善的細微處?林小姐,這就不必了,我已經拿給小鼎的主人仔細看過,他說你修復得非常好,他很滿意。林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電話那頭的蕭恆遠似乎仍是一如繼往的熱情,但不知爲何,林紫蘇總覺得他的聲音熱情得有點過份,反而顯得有點虛假了,心裡不禁悄悄泛起了嘀咕,剩下的瞌睡蟲也統統不翼而飛。
林紫蘇猜測那天見到的那位年紀雖大、卻仍不失魅力的老者應該就是蕭家家主蕭飛鴻。這人不顧約定提前拿回小鼎,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另有其他原因?而蕭恆遠微妙的態度轉變,又意味着什麼?
將星命秘籍‘交’給蕭玄易前,她就知道他一定會拿回去‘交’給蕭飛鴻,也曾設想過對方會有何種反應。但卻沒想到,得到失傳秘籍的蕭飛鴻,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急急忙忙地派人趕去查看小鼎的修復進展。
就算之前他爲顧全大局、保全正房血脈,決定將小鼎獻給分支安家。林紫蘇本以爲在得到足以扭轉局面的星命秘籍後,蕭飛鴻的這決定一定會隨之改變。卻不想,他仍是對小鼎緊張得很,這到底是單純地急於修復掌‘門’信物,還是另有原因?
分析着種種可能,林紫蘇一時不禁微微出神。
電話那頭,許久沒聽見聲音的蕭恆遠追問道:“林小姐?林小姐?”
“我在。”回過神來,林紫蘇連忙答道:“不錯,我的確是打算留幾天時間,再檢查一下細節。但既然物主滿意,那我也正好樂得省了這一步功夫……不客氣,蕭老,以後常聯繫,再見。”
掛上電話,她立即叫來小威:“你變成靈體,快趕到匯寶古齋,看看蕭恆遠和蕭飛鴻有什麼動靜。”
她留意過,蕭恆遠用的是店裡的座機。他會選擇在這個地方打電話給自己,一定是在那兒還有什麼事要辦。
“好,主人!”小威應了一聲,立即由實化虛,像風一般穿過牆壁,飛速向匯寶古齋跑去。
雖然它行動迅捷,林紫蘇卻還是有點遺憾:小威的攻擊能力越來越強,當保鏢是綽綽有餘了,但畢竟是陸獸,在打探消息方面始終不太靈活。如果自己有隻飛鳥之類的靈寵就好了,以後想傳遞打聽什麼消息,效率會更高。
搖搖頭甩開這些念頭,林紫蘇跳下‘牀’來走了幾步,卻還是不放心,索‘性’穿好衣服,匆匆梳洗一番,準備打車到匯寶古齋附近去等着。
她直覺蕭飛鴻是爲了採取某種行動,才急於取回青銅鼎,而這有可能破壞她的計劃。所以她必須知道蕭飛鴻的下一步行動。
經過客房時,她猶豫一下,沒有去叫晏行嵐。現在有點像前世趕新聞出現場,分秒必爭,沒有多餘的時間向小晏解釋。
等趕到匯寶古齋的前一個街區時,追尋着主人氣息找來的小威急急穿進出租車裡,對林紫蘇說道:“主人,那兩個老頭給人打了電話,說他們會帶着青銅鼎乘飛機去G省,讓對方通知什麼安先生。他現在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G省?
這地名並不陌生,林紫蘇立即記起,古爺就是來自G省,而那裡曾發生過數起企業家被害的命案,均是安氏所爲。顯而易見,那裡正是麻衣盟的叛徒、分支安氏的大本營。
蕭飛鴻想去G省,難道真想要提前投誠?!那她必須馬上阻止!若是由着蕭飛鴻去和安氏握手言和,她在這件事裡就再得不到任何好處,那豈不是白白把星命秘籍‘交’給蕭家了?
但該如何阻止呢?秀眉微蹙,林紫蘇立即有了主意。她從包裡翻出昨夜變裝時用的口紅,又‘抽’出一張紙巾,寫上幾個字‘交’給小威:“你馬上去蕭玄易家,把這個丟到他面前,記得不要讓他看見你。”
小威乾脆地答應一聲,二話不說叼起紙巾就跑。林紫蘇胡‘亂’把東西塞回包裡,剛準備讓司機改道去機場,卻見司機正驚恐地看着她:“小姐,你沒事吧?”
林紫蘇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的行爲在普通人眼裡,根本就是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又很沒公德心地往窗外隨手丟了垃圾。
她乾笑一聲,說道:“司機師傅,學校準備在下個月的國慶節派出話劇,我演個小配角,剛纔無意念了句臺詞。我現在要去機場辦點事,麻煩你載我過去。”
聽罷她的解釋,司機這才放下心來:“哈哈,原來是這樣。你放心,我馬上載你過去。”
一公里之外,蕭玄易的公寓。
吃完早餐,洗完晨澡,蕭玄易換上運動背心長‘褲’,剛準備去特地改裝的靜室修煉,卻突然發現,原本空無一物的茶几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張紙巾,上面還有幾個紅‘色’大字。
拿起一看,他這才發現那幾個字是用口紅寫的,那顏‘色’有些熟悉,還散發着淡淡的甜蜜芬芳。只是紙巾的一角,卻被嚅溼了一塊。
“速去機場?”蕭玄易端詳着這張憑空出現的紙巾,突然想起昨夜那神秘‘女’子菱‘脣’上的那抹嬌‘豔’,正是這種顏‘色’,心跳不禁悄然加快:難道,這是藍‘玉’傳給自己的又一份訊息?自己要不要過去?
想起爺爺的叮囑,蕭玄易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做出了決定:此行說不定可以揭開那神秘‘女’子的真正身份,想來爺爺若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自己。
打定主意,他不再遲疑,立即匆匆出‘門’。不過片刻,樓下的獨立車庫裡,一輛轎車向機場方向絕塵而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小威,得意地蹲在小區‘門’口‘舔’了‘舔’爪子:“嘿嘿,這趟差使吾辦得不錯,現在該回去覆命了。咦,不對,機場離這裡有幾十公里呢,難道吾都得跑着過去?啊啊啊,早知道剛纔就趴在那傢伙的車頂上跟過去就好了!”
不提留在原地跳腳後悔不已的小威,坐在出租車上的林紫蘇,打電話問過機場,知道今天飛G省的飛機,只在三個小時後有一趟,心裡頓時有了底:就算蕭飛鴻和蕭恆遠先自己一步趕到機場,也乘不上飛機。這段時間裡,她有的是辦法將這件事情攪黃!
趁等待的功夫,林紫蘇又準備了一些東西。抵達機場後,憑着前世做記者時天南地北到處飛的經驗,她輕而易舉便在某處環境優雅的貴賓休息室,找到了兩個蕭家人。
認準目標後,她找到值班點,和地勤小姐‘交’談幾句。很快,圓潤甜美的廣播便在整個機場裡播放:“蕭飛鴻先生,蕭飛鴻先生,請您聽到廣播後儘快到A2區,您的家人在這裡等您。再重複一遍——”
聽到廣播,正在喝茶的蕭飛鴻頓時一愣,看了屬下一眼:“你和玄易透‘露’過我們的行蹤?”
自從安家生‘亂’之後,蕭家正房一直人丁凋敝,到了這一代,只有蕭飛鴻與蕭玄易兩人了。這次出‘門’爲了防止被人通過手機信號定位追蹤,蕭飛鴻與蕭恆遠都沒有帶手機,所以蕭飛鴻纔會以爲,是孫子得到了消息趕來阻止自己。
“沒有,絕對沒有!”蕭恆遠趕緊否認。爲了保密,他連機票都是親自訂的,根本沒有假手過其他人。
“這就怪了……也罷,我去看一看再說。至於你,馬上換個地方,看好箱子。”蕭飛鴻看了一眼他們唯一的行李箱,說道。
蕭恆遠知道這是家主怕青銅小鼎有閃失,立即應道:“是,家主,我一定會保證箱子的安全。”
蕭飛鴻沒有再說什麼,起身便往指定的A2區去了。一邊走一邊思索,孫子雖然一直很孝順,爲人又看似圓滑,但在這些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卻非常執拗,想要說服他,不知該費多少功夫。但奇怪的是,自己從知道小鼎已經修復好到決定去G省,前後不過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除了安家人和蕭恆遠之外,世上再沒其他人知道,他又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蕭飛鴻前腳剛走,蕭恆遠就立即拎起箱子,也出了休息室。但剛走了沒幾步,他就迎面重重撞上了一個人,險些摔倒。
那是個身段窈窕,打扮入時,戴着墨鏡與太陽帽的妙齡‘女’子,見撞到了一位老人,連忙歉然地過來攙扶。
蕭恆遠本想甩開她的手,卻不知怎的頭暈了一下,大約有幾秒鐘的功夫,腦中渾渾噩噩。
他立即警惕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家主‘交’給自己防身的符籙。但手剛按到口袋上,‘女’子扶穩他便放手走開了。他想要去追,但看看手上完好無損、份量也沒有改變的行李箱,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沒邁開腳步。
大概,剛纔的一切只是錯覺吧。自己太過緊張了。
蕭恆遠暗暗想着,拉着行李箱,挑了一處不顯眼卻便於脫身的地方,等待家主。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蕭飛鴻看似氣定神閒地走了過來,眼裡卻有一抹掩飾不住的疑‘惑’。
走近蕭恆遠,見行李箱完整無缺,他稍稍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奇怪,我在那裡找了幾遍,都沒看見玄易,播音室的小姐說,是個‘女’人讓她播的廣播。但奇怪的是,她記不清那‘女’人的長相了。”
“這人把您引開,究竟出於什麼目的?”蕭恆遠關切地問道。
“我不知道。”
蕭飛鴻搖頭之際,卻突然想起孫子昨夜遇見的那個神秘‘女’子藍‘玉’,不禁心裡一動。但還沒來得及細想,突然聽到一陣尖銳的警報聲,尖利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像把鋸條一樣,來回割颳着人們本來就緊張無比的神經。
隨即,機場裡開始大聲廣播:“一級火警!一級火警!請大家立即按照指示牌、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迅速離開機場!”
這話像是跳進沸油鍋裡的火星,一下子就點着了人們心頭的惶恐。一時間,機場裡‘亂’成一片,人們慌‘亂’無比地哭嚎尖叫着,急先恐後地丟下行李,擠擠挨挨地衝向僅有的幾處出口。
雖然不是普通人,但處在‘混’‘亂’的人羣堆裡,蕭飛鴻依舊免不了手忙腳‘亂’。他剛想接過行李箱親自保管,卻被蜂擁而來的人羣將他與蕭恆遠衝散開來。
他使了個巧勁,穿過人堆,向下屬喊道:“把東西給我!”
同樣狼狽不堪的蕭恆遠卻驚訝無比:“家主,剛纔您不是已經接過行李箱了嗎?”
“什麼?我根本沒接到!”蕭飛鴻一愣,心中立即生出不詳預感。他四下環顧,可週圍除了慌張奔走的人羣之外,根本看不清,哪裡也找不到行李箱的蹤跡!
“糟糕,上當了!”
蕭飛鴻頓足連連,然則卻是悔之晚矣。抱着萬一的希望,他認準一處最近的出口,三步並做兩步追了上去。
蕭恆遠看見家主的反應,立即也猜出這火警來得有蹊蹺,馬上也奮力擠出人羣,跟着跑了過去。
但人們都被警報嚇得不輕,在出口擠成一團,將本來就不太寬敞的通道徹底堵了個水泄不通。兩人就算有些能力,也拿越來越洶涌的人羣束手無策,不禁都急得連連跺腳嘆氣。
心急如焚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名纖秀‘女’子以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悠閒姿態,走進了衛生間。她脫下免稅店裡買來的墨鏡與寬邊太陽帽,毫不心痛地丟進垃圾桶,之後又融入人羣中迅速離開,再找不見半點蹤跡。
機場對火警反應很快,不到五分鐘,增援的消防車與工作人員就迅速趕到了A2大廳入口,準備滅火。
與此同時,一個手拖行李箱、頭戴壓得很低的鴨舌帽的年輕男子匆匆從裡面跑出來,飛速上了泊在路邊的轎車,甚至連車‘門’都沒關緊,就將油‘門’一踩到底,狂奔而去。
轎車行駛了一會兒,車載收音機開始自動播放即時新聞:“十五分鐘前,省城機場發生火警,但經救援人員趕到查看,發現這是一起假報火警。目前機場方面仍在安撫乘客情緒,並着手調查製造這起‘騷’‘亂’的嫌疑人……”
聽罷這條廣播,男子臉‘色’更加難看。再三確認過身後沒有追兵,他胡‘亂’在路邊找了個臨時泊位停下,緩緩打開了剛剛奪過來的箱子。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親眼看到那尊被放置在紅‘色’錦緞禮盒中,還附了一張寫有“敬呈安先生”卡片的青銅小鼎後,男子心頭仍是不可避免地涌上陣陣怒氣。
他反手一砸,生生將擋風玻璃震出了條條裂紋,同時低吼出聲:“爺爺,你怎麼能這麼做!”
隨着這個動作,他壓得極低、完全遮住了眉眼的帽子掉落下來,‘露’出一張英俊面孔,赫然正是蕭玄易。
他被一張疑似神秘‘女’子帶來的紙條引到機場,抵達之後,車子還沒停穩,便在後排車位上又發現了新的紙條,用的居然還是他放在車裡的備用便箋!
他顧不上驚訝對方是何時潛入自己車子的,馬上便被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爺爺要把青銅鼎‘交’給安家,你必須把它奪回來。後面還附有一張標明位置的簡單地圖。
看完留言,蕭玄易長眉一下鎖得死緊。他不認爲對叛徒深痛惡絕的爺爺會這麼做,但他又本能地覺得,那神秘‘女’子不會欺騙自己。猶豫一下,他決定還是先去看看。
當他看到蕭恆遠手中、那隻剛好能裝進青銅鼎的行李箱時,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他甚至沒去細想假火警引發的‘騷’動爲何來得這麼恰到好處,只下意識地趁蕭飛鴻的視線從箱子上移開的那一瞬間,奪走了它。
直到打開箱子前,他還抱着萬一的希望。但此刻注視着靜靜躺在箱中的小鼎,他整顆心都徹底涼了下去,只剩下一個如天崩地裂般足以讓他崩潰的念頭:爺爺居然要投靠叛徒!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
就在他心神俱‘亂’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原本不想理會,但瞥到上面顯示的無來電號碼幾個字後,卻鬼使神差地改變了主意,按下通話鍵。
聽筒那頭,立即傳來一個低柔熟悉的‘女’聲:“蕭公子,你看見箱子裡的東西了吧?”
是她!那個送給自己星命秘籍的神秘‘女’子藍‘玉’!
昨夜一面之緣,蕭玄易便對她充滿了好奇,更對她抱有感‘激’與好感。方寸大‘亂’的現在,更是不由自主把她當做了救命稻草,脫口問道:“是你告訴我爺爺想去G省的?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我該怎麼辦?”
“前者無可奉告。至於後者,蕭公子,我想先問問你的意思。你願意向麻衣盟的叛徒俯首稱臣麼?”
“當然不願意!”蕭玄易斬釘截鐵地說道。身爲正房的驕傲,怎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女’子輕笑了一聲:“那麼,你打算怎樣做?”
“我要去勸勸爺爺!他老人家一定是一時糊塗才這麼做的!我要勸得他回心轉意,我——”
蕭玄易‘激’動的話語,被‘女’子冷冷打斷:“蕭公子,麻煩你靜下心來沉住氣仔細想想,你家蕭老爺子是這種人麼?是怎樣的一時糊塗,纔會讓他拿着麻衣盟掌‘門’至尊信物去找叛徒?”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冰涼沁骨,卻令蕭玄易瞬間清醒過來。沉默片刻,他苦澀地說道:“你說的我也明白,但我還是無法接受……我真是不敢相信,爺爺會做這種事。他……他一直痛恨安家人。”
“也許這裡面確實另有原因,但就目前來講,你爺爺確實打算將掌‘門’信物‘交’給你們的對頭安家,事實俱在,由不得你不信。”‘女’子聲音愈冷:“蕭公子,如果你再繼續婆媽下去,我不免要開始懷疑,將秘籍‘交’還給你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聽罷‘女’子淡淡的責備,蕭玄易一時說不出話來。其實神秘‘女’子說所的這些,他又何嘗不知,但從情感上來講,他還是無法相信爺爺竟會做這種事。
不過,雖然表面有些輕佻,但從小接受嚴格修行訓練的他終究不是個普通的公子哥兒。強行捺下‘亂’團如麻的心緒,他沉聲說道:“我明白了,藍‘玉’小姐,我會先裝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再在暗地裡調查真相,見機行事。”
聞言,‘女’子輕笑道:“蕭公子不愧是蕭公子,果然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那麼,我等你的消息。”
“你——”蕭玄易來不及再說什麼,聽筒那頭已然變成了忙音。
他盯着屏幕上無來電號碼幾個字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把手機擱到一邊,將行李箱蓋好。
這神秘‘女’人的電話來得突兀,卻也及時。如果沒有她打岔的話,自己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說不定會直接去找爺爺,當着衆人質問爺爺爲何要向個叛徒俯首稱臣。到時未必能得到答案,反而會將事情鬧得更僵。
幸好,她讓自己冷靜下來,有了思考與迴轉的餘地。
想到這裡,蕭玄易眼中‘露’出幾分感‘激’,再次發動了車子。他絲毫沒有察覺,不知不覺中,他已對那神秘‘女’子越來越信任,甚至還在擔心,沒有她的號碼,查清真相後不能及時把消息告訴她。
他亦不知,就在距他不到半公里的高速公路另一端,地鐵站前,一名年輕‘女’孩按掉電話,拄着下巴若有所思:“蕭玄易果然是蕭飛鴻的親人,讓他來打聽事情真相,再適合不過了。我塞進行李箱的那張卡片,足以讓他下定徹查的決心。”
這‘女’孩自然是林紫蘇。今天的事情都是她一手策劃:知道蕭飛鴻打算帶着青銅鼎去找安家的人後,她馬上便想到將蕭玄易也拖下水,將他叫到機場,又讓小威留字,指引他親自得到蕭飛鴻的行李箱、揭穿蕭飛鴻的打算。
按說,蕭家現在得到了完整的星命秘籍,一旦修煉有成,剷除安家不過是遲早的問題。而且,離蕭飛鴻的生日、答應向安家獻上青銅鼎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算爲了爭取修行時間,‘迷’‘惑’安家的耳目,也根本不必這麼做。所以,林紫蘇認爲,蕭飛鴻反常舉動的背後,必然事出有因。
她雖然做了匯寶古齋的修復師,但算不得與他們‘交’情很深,若想單靠自己打聽出真相,勢必要‘花’費極大的心血‘精’力,倒不如讓蕭玄易去查。林紫蘇相信,只要他一旦知道蕭飛鴻竟想將麻衣盟掌‘門’象徵送給叛逆,一定會主動追查,查清蕭飛鴻爲何要這麼做。
而事實證明,她猜對了。蕭玄易像一頭被侵犯了尊嚴的豹子,終於要亮出自己的利爪。接下來,她只要等消息傳回來就行了。
不過……想到某個人,林紫蘇卻慢慢蹙起了眉頭:“也不知,安家那邊會怎麼反應?罷了,還是讓小威先盯着蕭飛鴻吧,有什麼異樣,也好及時告訴我。”
到嘴的‘肥’‘肉’飛了,換成誰都得氣急敗壞,現在,就看蕭飛鴻能不能安撫住他們,爲自己留出查明真相的時間了。
麻衣盟的正逆之爭,干係到她能否順利在同道間立足,她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如果蕭飛鴻確是另有苦衷,纔不得不將青銅鼎讓給安家,那還好說;如果他是真心想要投誠的話,她也不會手軟。
拋開她的‘私’心不說,堂堂麻衣盟家主向一羣漢‘奸’狗‘腿’子搖尾乞憐,對同道修士來說也是樁恥辱。她要是教訓了蕭飛鴻,其他人都得拍手稱快。
只是,想到那個看似輕佻但很有分寸的男子,林紫蘇緊抿的‘脣’角不禁鬆動了些許:若是有個那樣的爺爺,對他來說未免太過痛苦,希望事情不要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想到這裡,林紫蘇悄悄嘆了一聲。
G省,省會R市。
這是一幢表面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寫字樓,雖然地處R市最爲昂貴的中心商業區,外觀卻十分素淡,並不起眼。進進出出的人羣看上去也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表面上,只是普通的白領上班族而已。
但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這幢樓的電梯都需要經過最爲嚴密的身份覈定才能上去。而且越是往上,看守越是嚴密。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層,則是隻有不到五個人,才擁有隨意進出的資格。
之前曾去過Y省、後來又回來處理事務的那名‘女’子,正是有資格進出這層秘密辦公樓的人之一。
“義父,答應了我們將東西送過來,結果又說什麼搞丟了,他們簡直是在污辱我們的智商、把我們當猴耍!當今世上,知道青銅小鼎存在的人廖廖無幾,而蕭飛鴻那老不死的雖然沒用,卻也還有幾分‘精’明,怎麼可能有人會在他眼皮子底偷走小鼎?”‘女’子惱怒地說道。她長得並不算很美,但皮膚卻異常白皙,水嫩得吹彈可破,爲她加分不少。
‘女’子的對面是一張巨大的電子屏幕,豎立在房間正中。這房間很大,數百平方米的辦公樓被打通成一間,乍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型運動場。地上鋪着一整塊厚實軟和,‘花’紋美麗的澳洲羊‘毛’毯,四周則是常年下垂的深‘色’窗簾。除此之外,整個巨大的房間再沒有任何其他東西,顯得分外空‘蕩’。而被‘女’子稱爲義父的那個人,更是從沒踏足過這裡。
換而言之,這間守衛森嚴,面積龐大卻又空曠的房間,只是他用來做視頻通話的地點之一罷了。這樣的大手筆與排場,即使是億萬富翁,也要甘拜下風,望塵莫及。但對他而言,卻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而已。
而通訊專用的巨大屏幕裡亦沒有人影,只有一張古老泛黃的星辰圖,帶着一種亙古久遠的寂靜感。也讓揚聲器那頭傳來的男子聲音,顯得越發淡漠無情,像淵潭一般深不可測,平靜無‘波’:“已經確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