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嫺擺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二人立刻就沉默。
無滄和無海心裡都不好受，他們知道主子最後掛念的人肯定是皇后娘娘，所以纔會交代那麼多的事情，就是爲了以防萬一。
可現在，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程慕嫺的每一步像是走在衆人的心坎上，慕途所在的偏殿，除了太初派的人在此照看和保護，還有陸又白派過來的暗衛。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這要是皇后再出一點事，太初派上下就真的只能以死謝罪了。
他們連主子最後交代的事情都做不好，活着有什麼用？
此刻，在慕途牀邊陪着的是絕閣閣主慕決。
慕決也看着消瘦了不少，整個人就算是沒有什麼精神，但還是衝帝后二人規矩行禮。
程慕嫺輕輕擺手，慕決便是心領神會的往一旁退了幾步。
今天是慕途出事的第三天，若是不知道慕途中瞭如此可怕的毒，誰都會以爲他只是單純的太累了，想要安靜的睡會罷了。
可程慕嫺知道，若是七天之後還拿不到解藥，慕途就真的——
再也無法甦醒。
陸又白扶着程慕嫺慢慢坐下，後者用纏了白布的手摸摸慕途的臉，開始喃喃自語：
“爹爹。”
“別丟下女兒一個人好不好？”
語氣都染了哭意，程慕嫺哽咽道，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手背，砸在榻上：
“你怎麼可以那麼對我呢？”
“我好不容易纔有了爹爹，爲什麼你就要走了？”
陸又白在一旁小心的攬住程慕嫺的肩膀，一言不發。
說到最後，程慕嫺已經開始感覺眼睛都有些痛：
“以前，別人的家的姑娘都有爹爹疼，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有爹爹疼。”
“小時候，我也想過要爹爹抱着我，和別的小孩子一樣，可以被爹爹舉高高，騎大馬，買好吃的。”
“我也想要從爹爹手裡接過春天裡的第一個小風車，夏天裡的第一塊瓜，秋天裡的第一把酥糖，冬天裡的第一份糕點。”
“我也想要和別的孩子一般有爹爹護着，有爹爹牽了手兒放飛春日裡的紙鳶……”
“可是爹爹，我已經大了，我只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我已經、已經沒有孃親了。”
“不能沒有你……”
程慕嫺說到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陸又白攬住她肩膀的手都是顫抖的。
沒過多久，程慕嫺忽然摸着肚子，擰眉道：
“好痛……”
陸又白神色大變，直接把人抱起來往寢殿跑。
“卿卿！”
程慕嫺暈過去之前，看見最後的畫面，便是陸又白蒼白的臉色。
陸又白把人放在榻上，冷不防注意到了手上的血色！
——
“都第三天了，皇宮那邊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嗎？”陸洲起初還信心滿滿的等着程慕嫺自己送上門來，至於爲什麼要程慕嫺而不是陸又白——
陸又白是有武功底子的，這要是把陸又白抓過來當人質，搞不好到頭來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倒不如拿了程慕嫺再說——皇后身懷六甲，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結果到現在，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等到，所以擄走就有些着急了。
“難不成陸又白和程慕嫺就真的能看着慕途就這麼死了？”
“主子息怒！”心腹立刻跪下，道：
“其實皇宮這些時候防守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嚴密，別說是我們的人了，估計是一隻鳥飛過去都得被打下來。”
“所以、所以就一點消息也不知道。”
陸洲聽完這話，方纔緩和了些神色：“本座知道了。”
旋即問起來了柳懷熙：“那個野種怎麼樣了？”
“還活着。”心腹的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在乎：“主子爲何不捅出去柳懷熙的真正身份。”
“呵。現在捅出去有什麼意思。”陸洲陰惻惻的笑着：
“父子相殘纔有意思啊。”
心腹聽到這裡，也有些心生懼意。
其實在柳懷熙出事的那天，他們這些一直效忠陸洲的人，都開始有些動搖。
現在明顯是陸又白那頭佔了上風，他們如今，是真的絕處逢生，還是困獸之鬥？
要是陸又白和程慕嫺不肯，那到頭來，吃虧的可就是他們。
心腹考慮的卻是沒有錯，如今的極樂堂若非是拿捏住了慕途的命在手裡，否則就憑他們幾個人，簡直就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西昭是投鼠忌器，可他們何嘗不是蚍蜉撼樹？
單看哪一方最先認輸。
而且雲都如今正在到處查找他們的下落，這要是真的被找到，只怕最後的威脅也沒有用。
心腹在心裡長嘆，並不敢多言，繼續維持那副平淡的表情出去了。
極樂堂的人猜的不錯，陸又白確實是到處找陸洲的下落，只要抓到陸洲，還怕陸洲威脅？
只是如今，程慕嫺這頭明顯看起來更加兇險。
薛南簫用了畢生所學才勉強保住程慕嫺和孩子的性命，等他做完這一切，宣佈程慕嫺和孩子暫時沒有大礙，已經是第四天上午。
薛南簫後背的衣裳早就不知道被冷汗浸透了多少次，他步伐虛浮的衝陸又白請安，纔出了寢殿的大門，外頭就傳來右曉的驚呼：
“薛院判！”
薛南簫直接暈了過去，太初派這頭的大夫看過以後，只說人是以爲太過於疲累，安睡一會就好。
陸又白點點頭，交代宮人好好照顧薛南簫，有事情就來稟告。
這頭薛南簫暈了，陸又白只好將鬱半煙叫過來。
但是，很不巧。
大概是主僕間的心有靈犀，程慕嫺出事的那天，錦書心神不寧的，結果在自己的府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動了胎氣。
眼下鬱半煙正在救剛剛生完孩子還在大出血的錦書，所以這前來報信的暗衛，人都急得團團轉。
那叫一個左右爲難。
按照陛下的個性，肯定是要鬱女醫回來照顧皇后娘娘的，可是按照皇后娘娘待高夫人的態度，肯定是不會讓高夫人出事。
這要是叫皇后娘娘得知高夫人出事——
暗衛覺得天都能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