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來說,柳懷熙是自己主動走出來,暴露在暗衛的跟前的。
暗衛看見柳懷熙哪裡能夠放過,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逮住,五花大綁的扭送進皇宮,此刻在未央宮外頭等着。
下過一夜的雨水將未央宮四下洗的乾乾淨淨,彷彿一塵不染,柳懷熙自己踏進來的第一步,倒是生出來幾分突兀。
也對。
他自己滿身罪孽滿手鮮血,走到哪裡就污了哪裡的地兒。
他想着,自己最好能夠再見一面慕途。
若是知道,早知道慕途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就不會助紂爲虐這麼多年。
他也不會心甘情願幫陸洲養這樣的毒,以至於害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所以纔會主動走出來,讓暗衛把自己抓到帶過來。
此刻,聽說這件事的帝后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暗衛又道:
“柳懷熙說,有個法子可以救慕途。”
“但是要求——”暗衛看了一眼陸又白,繼續道:
“他要求和陛下單獨說一些話。”
柳懷熙之所以咬定帝后二人會答應他的條件,一來極樂堂差不多隻剩他他一個人,翻不起來什麼浪;二來就是慕途的情況,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
他們都以爲解藥是陸洲的心頭血。
其實不是。
是他的。
心頭血一旦取出來,那麼他也會跟着一起死。
這就算是他在這世上做的最後一件好事吧。
其實柳懷熙是想要見見程慕嫺的,但是一想程慕嫺這個狀態,若是知道那些陰暗的事情,若是再受到刺激,他就真的千刀萬剮下十八層地獄都不爲過!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見一見陸又白。
陸又白聞言,便是道:
“好。”
男人回答的毫不猶豫,程慕嫺倒是下意識拉住了陸又白的手,眼裡滿是擔心。
柳懷熙有多狡猾,她和陸又白都清楚,若是叫陸又白不小心着了道兒——
程慕嫺會恨死她自己的!
陸又白倒是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額頭,笑:
“爲夫還要陪你繼續過下去的。”
“哪裡會捨得死。”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陸又白抱了抱程慕嫺,隨後交代左瑛右曉好生看顧程慕嫺,方纔大步離開。
陸又白一出來,就看見憔悴了不少的柳懷熙。
完全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
“陛下。”柳懷熙的脣有些蒼白,但還是想要對陸又白行禮。
陸又白看着如今的柳懷熙,心裡也是感慨萬千,百味雜陳。
原來他們勝似親兄弟,卻沒有想到會有成爲敵人的一天。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柳懷熙虛弱的笑笑:
“陛下還是換個清淨的地方吧。”
“好。”
暗衛看着柳懷熙,和陸又白一塊兒去了未央宮的另一個房間。
陸又白交代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暗衛點點頭就下去了。
柳懷熙依舊是五花大綁的狀態,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對柳懷熙來說,綁和不綁都沒有了區別。
門被“吱呀”一聲帶起,殿內的光線頓時弱了幾分。
“好久不見。”最先開口的是柳懷熙,陸又白倒是隨意拉出來一把椅子坐下:
“嗯。”語氣不鹹不淡,看起來就像是尋常的嘮家常。
柳懷熙跪在地上,繼續笑着說話:
“陛下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故事?陸又白狐疑的看像柳懷熙,確定他不會有機會耍花招,這才點頭:
“嗯。”
“說完,說完我就告訴你怎麼救慕途。”
柳懷熙還不忘記補充一句,陸又白連眼皮子都不曾擡起,明顯是有些不耐煩:
“嗯。”
柳懷熙露出來一個自嘲的笑容,他從小時候開始說起,然後說到現在。
陸又白從一開始的無所謂到震驚,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
“你、你……”
陸又白覺得自己今天這個刺激來的比什麼時候都要大。
“不信是吧?”柳懷熙神色淡然:“陛下可以讓我和慕途滴血驗親。”
陸又白顯然是不信的,這樣荒唐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
但他還是很快出去,找了個藉口,取了慕途身上的血,帶過來和柳懷熙滴血驗親。
程慕嫺倒是沒有懷疑什麼,倒是薛南簫,難免好奇的多看幾眼,便是沒有多問。
薛南簫:陸又白做事,他多嘴豈不是討打?
在陸又白的注視下,碗裡的兩滴血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
“啪嗒——”
陸又白嚇得直接砸了手裡的碗:“你——”
“我也沒有想到。”柳懷熙看着結果,自嘲道。
“陸洲告訴我,是你們殺了我的親生父母,我才……”
“原來都是我蠢,一直活在謊言之中而不自知。”
“之前娘娘懷小太子的時候,那個石頭是我放的,我還想着——”
陸又白縱然早就知道,但是此時此刻,還是沒有忍住給了柳懷熙一拳頭!
柳懷熙硬生生捱了這一拳頭,嘴角溢出鮮血:
“好了,我的事情說完了。”
“如果你要救慕途,就只有一個辦法。”
“心頭血。”
柳懷熙生怕陸又白覺得他是故意來戲耍他的,補充道:
“現在躺在榻上的是我唯一的親生父親!”
“是我的爹——”柳懷熙眼裡溢出來淚,眼前都是模糊的:
“我已經大錯特錯了,不能再錯下去了!”
“解藥壓根就不是陸洲的心頭血!”柳懷熙拼盡力氣,在陸又白愕然的目光之中,說出來最後的一句話:
“是我的!”
不等陸又白開口說話,柳懷熙吸了吸鼻子,身子也有些晃: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次過來就是一個死。”
“我就沒有想着會活下來。”
“可是、可是陸又白。”柳懷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我求你。”
“算我求你最後一件事情。”
“除了你,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我的身份!”
“因爲我的存在,已經是個污點。”
柳懷熙眼睛通紅,語氣顫抖:“我不想讓爹爹知道他掛念了那麼久的兒子,是他的敵人。”
“我也不想讓我妹妹知道,她的兄長,是那麼一個作惡多端的人。”
其實他柳懷熙也是受害者。
可他做下來的那些錯事,樁樁件件,有什麼資格說自己無辜?
“所以我求你。”
“就告訴他們,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早就被極樂堂殺了。”
“不要再抱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