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從後院再回來時,一張笑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倒是不像被罵了。
蘇岑挑眉:“送過去了?”
映月小聲‘嗯’了聲,“送過去了。”
蘇岑嘴角噙着笑:“那湛前輩有沒有感激你啊?”
映月哼了聲:“他纔不會這麼有禮貌,就是一粗鄙的……的……”映月的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合適的稱呼,乾脆就不說了,剛打算悶頭用膳。
擡頭,卻在不經意看到客棧門口時,心尖一顫,低呼出聲:“他怎麼來了?”
蘇岑一愣,回過頭,在看到陵慕端那標誌性的黑袍時,眸色沉了下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用膳,起身,警惕地盯着陵慕端。
陵慕端掃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諸位對本巫,似乎頗有不滿?”
身後的琛王走進來,聽到這一句,忍住了愣了下,再看到面前的情景,看向陵雲淵:“陵公子,你們這是?”
陵雲淵不動聲色地擺手,衆人重新坐下,他沉寂地望着陵慕端,話裡有話:“沒想到會是真的巫師,還以爲旁人假扮的。”
琛王瞭然,走過去,“警惕些好,哈哈哈,不過,這個可是真的巫師大人。”
陵慕端隨即緩步跟上,半面下的目光死死鎖着蘇岑的面容,轉瞬即逝。
不經意落在映月身上,眯了眯眼。
映月連忙把頭給垂下了。
心裡忐忑不寧,難保這巫師不會看出什麼。
早知道這傢伙會來,她就不跟陵夫人回客棧了,這萬一要是被發現了,估摸着,以後可就麻煩了。
映月心神不安,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米飯,耳朵,卻是支愣着,聽着他們的談話。
蘇岑只當是沒察覺到陵慕端的視線。
垂着眼,眼底寒光一掠。
陵慕端與琛王站到了陵雲淵的面前,蘇岑不得已,起身,看向琛王,道:“琛王,巫師。”
琛王笑着應了,才揮揮手:“大家不必客氣,都繼續用膳好了。”
陵雲淵道:“不知王爺來此,可是有事?”
琛王轉過頭,看了眼陵慕端,後者嘴角輕揚着,讓陵雲淵皺眉。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巫師大人還有三日就要大婚的事,想必陵公子也知曉了。”琛王不確定陵雲淵會不會答應,可不過是一日的時辰,許是不應該會拒絕。
陵雲淵斂下眼:“已經知曉了。”
琛王鬆了口氣,笑笑:“事情呢是這樣的,巫師昨夜用巫力算出,此次大婚,恐有劫難。”
蘇岑在身後嘴角抽了抽,他能不能算出自己何時歸西?
陵雲淵目光一掃,露在陵慕端身上,後者眼底幽深,詭譎瀲灩。
“那要如何才能破解?”陵雲淵順着琛王的話繼續說。
即使他不問,該說的,琛王也不會少說。
琛王道:“巫師需在靈力充沛之人的身邊呆上一日,陵公子你也知曉,這玉溪國,除了炎帝,也就公子你的靈力強了,所以……希望陵公子爲了吾玉溪國江山社稷,國泰民安,委屈了這一日。”琛王拍了拍陵雲淵的肩膀,略微加重了力道,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陵雲淵:“……”
琛王壓低了聲音,“陵公子見諒一些,本王這也是沒辦法,你也知曉,皇上把江山看得極重,巫師此話一出,若是不遵從,恐怕對你們不利啊。好在也就一日,陵公子多擔待些。”
陵雲淵只是沉默地看着,知道是一回事,可答不答應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蘇岑在陵雲淵發火之前,道:“好,那就留巫師大人一日,只是若是出事,我們可概不負責。”
琛王忍不住笑出聲:“不會有事的,巫師大人巫力極高,還真沒人能夠傷到他。”
蘇岑嘴角一揚:“是嗎?有琛王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巫力高?
纔怪。
陵慕端此行前來,非奸即盜,亦或者,想打探消息,繼續挑撥離間?
還是說,他靈力枯竭了,急需要陵祈身上的靈力?
可不管是哪一種,他都不可能成功!
琛王在蘇岑答應下來之後,並未多待,以宮裡因爲大婚事宜,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先行離開了。
陵慕端隻身前來,倒還真是不怕。
蘇岑在琛王離開了,理也未理陵慕端,拉着陵雲淵坐了下來。
道:“繼續用膳。”
蘇岑也不怕旁人知曉她苛刻了巫師,他們用膳不喜掌櫃的與小二在,是以少了很多麻煩事。
陵慕端在隔壁桌坐了下來,正襟危坐,目光卻是落在蘇岑身上。
陵慕端的目光,怎麼看,怎麼多了幾分肆無忌憚的感覺。
映月耷拉着腦袋不敢擡頭看,生怕被陵慕端給認了出來。
蘇岑很快不耐煩了,轉過頭,剛想說話,陵雲淵已經動作了,握着蘇岑的手起身,吩咐蘇七:“把午膳端到房間去,我們在房間裡用。在二樓給巫師大人開間上房,派兩個人過去,好生伺候着。”
陵慕端在他離開之前,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陵公子,琛王說的,可是要讓本巫與你們待在一起,纔會有用。”
陵雲淵回過頭:“百步之內,皆能感知,相信以巫師大人你的巫力之強,這客棧也就這麼大的地方,外院內院,也沒什麼區別。相信即使到了炎帝那裡,也不會說什麼。巫師大人,你覺得呢?”
陵雲淵的眸仁多了幾分寒意,冰冷森然,嘴角勾着的笑,讓陵慕端的眼神沉了下來。
陵慕端冷冷勾了嘴角:“可本巫覺得,一點都不好。”
陵雲淵頭也不回,懶得再維持表面的和睦:“那就滾回你的巫殿去。”說罷,直接握緊了蘇岑的手,大步朝後院走去,墨黑的眸仁瀲灩間,冰冷森寒,凌冽寒宵。
映月擡頭偷瞧了眼陵慕端陰森的目光,嚇得小身板一顫,立刻緊跟着蘇岑朝後院走去,到了後院,才徹底鬆了口氣。
拍着心口疾呼:“嚇死我了,他怎麼會來這裡啊?”
蘇岑眯着眼,烏眸輕閃:“他想知道,他昨夜派過來的黑衣人,爲什麼會失敗。”
與此同時,她猜想,估摸着那個瘋子被他們帶回來的事,也被陵慕端知曉了。
所以,他是打算把吸靈力的事,栽贓給他們?
蘇岑把想到的想法說給了陵雲淵聽,陵雲淵腳步一頓,瞳仁縮了縮:“我會吩咐他們小心的。”
蘇岑道:“阿淵你別擔心,他也不過是暗地裡耍些手段,他現在估計也是急得沒辦法了,纔會出此下策。”
陵慕端應是很怕他們去查巫族的事,而那被吸走了靈力的人,則是一個突破口。
一旦順着找下去,難保不會真的被查出什麼,所以陵慕端這才心虛害怕了吧?
陵雲淵倒不是擔心,反而是陵慕端肆無忌憚的目光,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從一開始,陵慕端就與他爭,後來,更是不惜設計陷害,無所不用其極。
可有點蘇岑說的不錯,陵慕端恐怕是已經到了靈力快枯竭到維持不住的時候了,而如今京都有人吸收他人的靈力的事泄露了出來,恰恰是斷了他靈力的來源,所以,他這是狗急跳牆了?
蘇岑轉過頭,看到身後亦步亦趨的映月,道:“映月聖女,巫師在客棧,明天你別來這裡了,被他發現你的身份,恐怕對你更加不利。”
陵慕端最擅長的就是威脅,若是讓陵慕端知道映月聖女與他們有牽扯,難保不會用映月聖女來威脅他們。
映月頜首,她剛纔就想告辭了,就怕太過急切,反而會讓陵慕端看出什麼。
映月聖女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不遠處的樹下,發現湛劍並不在樹下,而她先前放下的膳盒也不見了。
映月聖女鬆口氣,嘴角彎了彎:“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自己也當心着些。”
蘇岑應下了,看着映月聖女離開,讓秦牧跟過去,“送映月聖女離開。”
秦牧頜首:“是。”
映月走出後院,發現陵慕端竟然還沒有離開,後脊背僵了僵。
不願意讓陵慕端發現什麼,一步步往外走,只是身體卻極爲僵硬。
陵慕端坐在靠近門旁的桌前,正漫不經心地拿着木箸,在映月快到門邊時,突然擡起了頭。
映月聖女的心,‘咯噔’跳了下。
心裡一遍遍的唸叨:我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可到底聽到了陵慕端的聲音:“這位姑娘,挺眼熟的?本巫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姑娘?”
映月聖女立刻搖頭:“沒見過!”
“是嗎?”陵慕端嘴角詭譎地勾了勾,“可姑娘的身形,着實讓本巫熟悉得緊。”
映月喉嚨發乾,有被噎住的錯覺,剛想隨便找個理由。
身後傳來秦牧的聲音:“屬下送姑娘離開,請。”
映月鬆了口氣:“啊,好好。”說完,不等陵慕端再說話,身後像是有人追趕似的,快步走出了客棧。
直到看到客棧外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映月這才發現,自己卻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陵慕端歪過頭,眯着眼瞧着映月匆匆離開的身影,嘴角勾着的笑意卻愈發的深了。摩挲着指腹間的杯盞,涼涼勾了勾脣:“還真是,意外的發現啊,聖女,鬼醫……”他們身邊的人,倒是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了。
只是不知道,昨個兒毀掉他那些黑衣人的,到底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