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雲淵的薄脣死死抿緊了,卻是沒說話,看着銀蛇茫然地執起蛇身,轉了下尖腦袋,就開始朝着一個方向遊動。
慢悠悠地下了牀榻,就開始往外走。
陵雲淵迅速穿上衣服,裹上外袍,再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披風,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銀蛇悄無聲息的開了房門,似對整個落日山莊的地形極爲了解,繞開了防衛頗嚴的地方,熟門熟路地一直繞出了山莊。
陵雲淵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其間十一等人出現,陵雲淵擡手,他們對視一眼,神色凝重得頜首,開始着手準備。
銀蛇無意識地往前,動作不快,卻也不慢,蛇身遊走在砂礫間,很快就穿過一條極爲隱蔽的峰巒,到了另外一處的峭壁半山腰上。
陵雲淵等人在落日山莊待了這麼久,並未發現這條近路,陵雲淵的眸色又深沉了幾分。銀蛇無意識地往前遊,終於到了峰頂。
離懸崖頂越近,入耳的低聲也愈發的清楚,銀蛇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陵雲淵聽着近在咫尺的笛聲,再想到鬼醫所說的話,攥緊了拳頭,依然不動聲色地跟上去。
陵雲淵斂了所有的呼吸,站在一石塊後,蘇岑所變的銀蛇就在陵雲淵前方半米處。
銀白色的蛇鱗被餘光一晃,銀蛇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笛聲戛然而止。
蘇岑只覺得頭痛欲裂,神經的一根弦驟然緊繃了一下,她徹底清醒過來,涼風一吹,蘇岑被周圍的危險警惕地揚起尖腦袋,就看到了不遠處坐在地面上背對着她的男子。
男子身邊的人,看到銀蛇,默默向一側退去,低垂着頭,彷彿一座石像。
男子還保持着吹笛的動作,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蘇岑低下頭,這才發現不對勁,看着一身的蛇鱗,才意識到自己變成了銀蛇。她感覺到一種危機感,她甚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明明,睡着的前一刻,她還躺在陵雲淵的懷裡。
她揚起尖腦袋,蛇眸極狹長的一部分輕微地縮了下:“嘶嘶……”
陵慕端……男子因爲蘇岑的聲音,身體終於動彈了。他慢慢直起身,一手提着血笛,一邊往蘇岑的方向走去。
黑色的披風把他全身上下都裹在其中,只露出一雙眼,因爲嫉妒與瘋狂,此刻泛紅,鬼魅森然的目光,讓蘇岑的蛇鱗繃緊了。
男子走到離她近前五步遠,停了下來。
他似乎有種‘近鄉情怯’的茫然,低啞着聲音,死死攥着血笛:“爲什麼?爲什麼又失敗了?早知道如此,一開始,就應該把你抓來的。”他本來想讓她心甘情願地拋棄陵雲淵的,可事實證明,他還是錯了,若是一開始,他就把她抓過來,也許……也許就不會……
一想到他又慢了一步,男子的呼吸因爲恨意而起伏。
蘇岑冷着蛇眸,沉沉盯着他:“嘶嘶……”果然是你裝的鬼。
男子輕笑了下,突然擡起手,把頭上的披風給拿了下來,露出半張臉,另外半張,則是被面具覆蓋了,而在外的半張臉,卻是俊美溫雅,根本想不到他會如此極端。
男子輕喚了聲:“岑兒……”
蘇岑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不應聲,也不打算理會他。
她警惕地掃了一眼四周,猜測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機會有多大。是她大意了,以爲陵慕端只是能入夢而已,可沒想到,他竟然能以笛聲蠱惑她的心神,讓她來見他。
蘇岑後脊背躥上一股寒意,若是他控制她傷害阿淵……
不過隨即一想,蘇岑大概明白了,陵慕端應該是做不到。否則,他會直接選擇讓自己解決了阿淵,而不是這麼費勁入她的夢,挑撥離間。
蘇岑鬆口氣,瞪着陵慕端,“嘶嘶……”你到底要做什麼?
男子被蘇岑話裡的冷意刺激到了:“你對我,還是這麼無情。可明明最開始時,我們明明……是那麼的溫馨。都是他,都是陵雲淵,如果沒有他,你只會是我的。”
蘇岑蛇尾一擺:“嘶嘶……”就算沒有阿淵,也不會是你!
只是蘇岑說罷,眸色愣了下,他聽得懂自己說的話?
男子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忍不住輕笑,隨着眉眼的流淌,神色格外的溫柔:“說起來,也多虧了你當時的一腳,本來失去了護靈珠,我已經一無所有,可……你卻讓我重新擁有了更強的靈力。這就是命,你看,連上天都在給我一次機會,如此……你爲什麼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男子又朝着蘇岑走了一步,眉眼底都是深邃的偏執。
蘇岑蛇眸幽轉:“陵慕端,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可能。我只喜歡阿淵,對你……根本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蘇岑覺得她當初是瞎了眼,纔會覺得面前的人溫柔內斂,是一個值得相交的人。可最後事實證明,若是一個人想要隱藏,他能隱藏得極深,在你最難以預料的時候,狠狠給予重擊。
陵慕端一步步靠近了:“不,即使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的。”
蘇岑向後遊了下:“你要做什麼?”
陵慕端輕笑:“……抽掉你記憶裡關於陵雲淵這個人,讓你重新認識我,這樣,你就只會記得我,只會……喜歡上我。”
蘇岑大怒:“你是不是瘋了?這樣的感情,你就算得到了,不會忐忑,不會不安嗎?”
陵慕端搖頭:“與失去你相比,這些我都能承受。”他慢慢蹲下身,墨黑的長袍落在地面上,銀白色的半面面具,反射出無情的光,“你知道我爲了這一刻,默默等了多久了嗎?本來還想着慢慢來的,可既然,你無論怎樣都不肯放棄他,那麼,就讓我來幫幫你吧。”
陵慕端重新站起身,朝着身後一直站着黑影擺手:“全部都背過身去。”
身後傳來一道應答,隨即,陵慕端的右手上的血笛再次橫在了脣邊,望着銀蛇的目光,帶着一抹讓蘇岑心驚膽戰的狂熱。
蘇岑呼吸急促,朝後一步步退去,而隨着蘇岑的動作,身後笛聲起。
蘇岑的蛇身驟然一僵,掙扎着想跑,卻發現全身僵硬,體內攢動的血液,彷彿禁錮了她的蛇身,根本掙扎不開。蘇岑臉色蹙變,就看到隨着笛音,她的蛇身開始發出銀白色的光,這代表着又要變身了。蘇岑蛇眸裡凝聚着驚慌,蛇鱗緊繃着,拼盡所有在與陵慕端的笛音抵抗。
可很快她發現,如此簡直是以卵擊石。只是下一刻,就在周身銀光大盛時,一道黑影從頭罩了下來。披風蓋下來時,蘇岑只來得及看到一抹流光,腰間的流蘇在蘇岑面前一晃,瞧着那熟悉的色澤,蘇岑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鬆懈下來。
蘇岑的精神一放鬆,重新由銀蛇恢復成人身,披風剛剛好吧她全身都包裹住,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眸仁,委屈地扒拉下披風,小聲喊了聲:“阿淵……”
陵雲淵把人抱緊了,面色陰沉地盯着陵慕端,攬緊了蘇岑。
聽到蘇岑的聲音,轉過身,指腹在她眉眼間撫了撫,安撫道:“沒事了。”
蘇岑重重點了下頭:剛纔嚇死她了!
要是真的就這樣變身了,她估摸着能先把自己給敲暈了,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是先要拼命躲到石壁後的好。嚶!到底爲什麼她從蛇身到人身都是米有衣服穿呢?這到底是鬧哪樣啊?摔!
蘇岑低頭瞅着自己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披風,對陵雲淵的救急點了個贊。
只是……
“阿淵,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還有,你怎麼……”似乎跟提前能預料到如今發生的情況似的。
陵雲淵把人攬緊了:“稍後再與你解釋。”
蘇岑點頭如蒜:嗯嗯嗯嗯,現在重點是解決掉陵慕端啊,他爲什麼非要這麼陰魂不散呢?
陵慕端的臉色難看到極致,差點捏碎了手裡的血笛。好在他還有理智,知道血笛是不能輕易毀掉的,否則,他就什麼都沒了。他的目光陰鷙地盯着陵雲淵:“好侄兒,真是……許久不見。”
陵雲淵冷抿了下脣:“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你。”
上一次見到他,害得他們差點隔了兩個大陸,這一次想見,他差點奪走了她。若不是想知道陵慕端的秘密,想知道她眉心的黑線如何除掉,他一早就衝出來了。只是如今陵慕端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陵雲淵的視線落在陵慕端的半面面具上,陵慕端重新修復了自己的面容,與當年一般無二,只是,完美的半面之外,這面具,頗有些畫蛇添足的意味。
陵慕端身後的人跟了上來:“大人,可要處理了?”
陵慕端:“暫時退下,你不是他的對手。”等人退下了,陵慕端才重新看向陵雲淵,望着他攬在蘇岑腰間的手,覺得刺目:“好侄兒,你就算來了又能如何?”他感知了陵雲淵周身的靈力氣息,嘴角嘲弄的一勾,“你以爲,以你的能力,真的能從我面前把人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