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狼藉,屋裡又多了一個人——劉琳。

經過近兩年隱藏,調查,劉琳成功找到這處隱秘“實驗室”,她不是偵探,對於追尋線索一竅不通,這兩年吃了不少苦頭。高佳此刻明白了一些,原來她的“改造”也失敗了。其實劉琳只用了一週時間,便完成了記憶修復。那些看上去熟悉的物件,以及海馬區異常活躍,對於外界干擾,神秘的大腦啓動自我修正,並沒有費多大週摺,便找到了“對”的狀態。可自己爲什麼會失去一大段記憶呢,那些如夢似幻的經歷,又是從何而來呢?丈夫自殺以來,自己一直無法走出陰霾,可去兩個月前的記憶,又那麼遙不可及,彷彿三月初睡下,醒來已經五月,期間一片空白。

感覺一切都不真實,神魂縹緲,不自覺間卻來到了墓地,劉琳心裡一驚,自己怎麼到了這裡,空氣中有一股詭異的味道。偶然間看到手上戴着戒指,更添疑慮,如果是婚戒,大概會鐫刻一些信息,她摘下來觀看,果然內側兩顆藍寶石中間,可以的英文縮寫“Lxz”,思考着三個字母所組成的名字,不得結果,墓碑?喚起了一些記憶碎片——白色瓷盆,半盆血液。她快步走進墓地,逐一掃描墓碑,然而余光中,幾個字強行鎖定目光——李學知!那名字和照片,刺激着大腦,促使淚腺分泌液體,面部肌肉抽搐。

自己是這個人的妻子,所有看似毫無關聯的一切,開始移動,拼接,在她空泛目光間,答案已然成型。

默默調查,並保持現狀,直到一個自稱李學知的男人出現,她差點崩潰,她知道這個看上去陌生的人是誰,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又加上自己未能拯救丈夫積壓的一些怨念,只十分之一秒,她便決定——不能相認,繼續僞裝。她成功隱藏自己,暗地追查,終於找到了這間秘密“實驗室”,猛然推門而入,把男人撞個踉蹌,一個短髮女人撲撞到門上,那男人衝過去制服了女人,一堆儀器間,躺着一個女人,劉琳細看,認識,是學知之前樂隊的鼓手,蔡欣。

男人怒目,女人黯然,劉琳看着他們,無法開口。“評論他人骯髒邪惡,那是因爲他們沒有身處其中,換個位置,他們是第一個吃人的……”女人目光無神,面露倦意,被男人粗暴打斷自言自語,“別他媽找藉口!”男人惡狠狠罵道,女人冷冷的看他一眼,淡淡的說:“你知道多少?”“全部!”男人聲音不大,卻很有力,女人看看劉琳:“你僞裝的挺好。”男人蹲在女人面前,平復心中怒氣,指着牀上蔡欣說:“把她喚醒,再聊別的。”女人眼含淚水擡頭問道:“你還愛我嗎?”“現在?此時此刻?”男人嘴脣抖動,深呼吸壓抑憤怒,“琳!對不起!此時此刻回想過往,對你造成的傷害,讓我……”說着他掩面而泣,“你會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所以我才自殺,其實…………其實並不是這樣…………”他壓抑不住悲傷,放聲痛哭。

“我做了自私的事情,一切都圍繞着自己思考。矛盾,糾結,苦悶,我自己的一切感受纏繞循環,哪怕我稍微多想想你,想想我們,也不會這樣。我就是一自私的混蛋!”劉琳看着這個“陌生”男人哭訴,默默流淚,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架陌生的軀殼,裡面住着自己丈夫的靈魂,她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坐在地上的女人機械的操作着儀器,面如死灰,看上去工作完成,她自言自語似的說:“死不了,帶她走吧。”隨後拿出電話,撥通了“110”。

高佳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和盤托出,原來她自從和學知分手,就萌生了“大腦改造”計劃,她復讀一年,成功考入醫學院,明裡暗裡研究人類大腦的運行機制,畢業後嫁給了同系同班的孫河。在人類大腦的研究過程中,孫河有些過界,還被聯合國衛生組織警告過,他通過對大腦的干預編輯,成功讓一隻大猩猩開口說話,並且和妻子高佳,暗地進行人腦實驗。美國麻省理工大學留學期間,他被嚴重警告過,之後再次被發現人體實驗,被開除學籍,回到國內,之前的教授還專門給他寫了一封信,勸他放棄,信中提到自己三十多年研究人類大腦,發現其複雜程度,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他感覺即便到人類滅亡,也不可能瞭解人類大腦的十分之一,人們自以爲掌握的技術,連皮毛都算我上。孫河不以爲然,加上還有個瘋狂的妻子,兩人幾乎走火入魔,以至於之後孫河開始拿自己做實驗,高佳也是“真愛”丈夫,開始對孫河的大腦動手腳,此時噩耗傳來,自己深愛着的學知自殺,看看面前的丈夫,一股喜悅略過,感覺這是上天的恩賜,自己的計劃不用大費周章,機會就在眼前,於是她假借遺體告別,來到停屍間,買通管理員,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帶走了李學知的大腦,將它移植到自己丈夫孫河的顱內,開始了長達八個月的編輯調整,期間夥同大學同學張路,對蔡欣劉琳等人多次進行腦部手術,抹除並編輯記憶,以達到對其控制的目的。

然而包括學知在內,所有有的腦部干預均以失敗告終,孫河的大腦還飄在休眠箱裡,經鑑定,還活着。

警方對涉事人員除昏迷中的蔡欣外,全部做完了筆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學知看着鏡子裡自己這副軀殼,心生恐懼。

蔡欣已送回她父母家中,學知回到劉琳家,兩人對坐無語,即便此時此刻,仍感覺置身夢境,時間一分一秒,房間裡異常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劉琳打破了沉默:“還想死嗎?”學知猛然回過神來,看她一眼,又望向窗外,並不言語。劉琳做飯,兩人默默吃完,又陷入沉默。晚上劉琳睡臥室,學知獨坐沙發,一夜未眠。

活還是死?這真他媽是個問題!但學知並沒有用太多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他更多的是追憶,努力使記憶或者夢幻延伸長一點,再長一點,推進到追求劉琳,便糾纏迷茫起來,追求她的時候自己有妻子,不對!劉琳纔是自己的妻子,這肯定是夢。自己在網上偶遇劉琳,聊天感覺像是認識許久,十天便萌生愛意,之後…………這不合理。不知覺東方破曉,看着窗外,再次想起活還是死這個問題,仰天長嘆,看見劉琳正站在旁邊。

“琳!我愛你!”學知一把抱住劉琳,把臉埋在她肚子上,“我以爲你這輩子都不說話了呢。”劉琳輕撫着他,“我們是在新疆認識的對嗎?”學知緊緊抱着她,聲音顫抖說:“好多事我都記不起來了!我操!真難受!真難受!琳!”劉琳搌去腮邊淚,輕撫學知肩膀柔聲說:“我們倆在新疆伊犁初次遇見,我記得你當時還是長頭髮,穿着破夾克,牛仔褲特髒,戴着墨鏡,叼着煙,還有,你的帆布鞋,又髒又爛,地鐵裡要飯的都比你這身行頭好。”學知笑了,他記得劉琳說過這句話,他的回答是:要飯的手心朝上,紅口白牙要錢,自己好歹有點手藝,比他們有尊嚴。劉琳回憶了一遍他們從相識相知,到步入婚姻的過程,學知靜靜地聽,心裡卻思忖着自己是如何崩潰絕望,以至於結束生命。和樂隊鼓手在排練室**的場景,時不時跳出來,他馬上強制思想其他,可蔡欣卻像鬼魅一樣,在他腦海裡跳進跳出。

“我和蔡欣,我們樂隊鼓手,有瓜葛。”

“我知道。”

“而且她還懷孕了。”

“你大爺!”

“兩次。”

“操你媽!”

“我那段時間總做噩夢,一男孩一女孩…………”。

“你去死吧!”劉琳試圖推開他,學知緊抱不放,任憑她捶打推搡,劉琳知道他和蔡欣的事情,可沒想到還墮過兩次胎,自己和他八年沒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問題,可他怎麼能讓蔡欣打掉孩子呢!真是造孽!“你去死吧!再死一次!”學知聽出她是認真的,他鬆開手臂,有些愧疚的看着劉琳,“她非要……”“她非要?!你是死人嗎?”劉琳氣急敗壞:“真的難以想象,你超出了我對你的認知範圍了。”“我也不能強求她………”,學知還想爭辯,劉琳猛的起身離開了。

真該死!學知痛恨自己,果然當初選擇自殺是有充分理由的,即便時過境遷,只是追憶,仍感覺痛徹肺腑,因爲自己任性偏激,導致樂隊分崩,因自己愚蠢,扼殺二子,又終日頹唐不能振作,令妻子傷神,三十多年,渾渾噩噩一事無成,自殺果然是必然的。該死的高佳!有知識的惡人果然更恐怖!蔡欣醒了嗎?學知雙手捂臉,緊咬牙關,突然猛的站起來,拔腿往外就走,卻被劉琳一把拉住,“想看蔡欣,吃完飯一起去。”

警方已經傳喚張路,詢問學知劉琳,都表示不認識,張路不敢看他們的眼睛,低着頭,神經質似的叨唸着什麼,學知隱約聽見一句他重複的話: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這讓他感到不舒服。下午劉琳陪着他去看蔡欣,依然昏迷,這讓他想起夢中對話,那個人可能就是張路,高佳說蔡欣永遠不會醒來了,學知猛然站起身往外走,劉琳邊跟蔡欣母親道歉邊追出去,問他怎麼了,並不回答,開車直奔分局去了。

自己完了!自己完了!像是一隻惡鬼在低吟,根本無法停止。把所有線串聯起來,是本能的反應,然而太亂,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