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之後,林楓瞅準目標,很快就拋出了繡球,芳心落入濱江一家民營企業富二代的手中。
林楓的婚姻與白雁的婚姻,是人民醫院護士們心目中爲之嚮往的典範。
和白雁的低調不同,林楓非常愛顯擺,住豪宅,上下班有專車接送,非名牌不穿,言語間不時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傲慢。懷孕三十週,愛美的她穿着質地精良的孕婦裙,走到哪,都是一道風景線。
此刻,躺在產牀上的林楓卻如落在雨泥裡一抹殘紅,令人心折。
因爲胎兒突然停止呼吸,林楓不得不接受引產手術,取出死胎。林楓一直在哭,哆嗦個不停。柳晶把白雁叫下來,兩個人一同陪着她。手術中,林楓撕裂的慘叫讓兩人不寒而慄。
手術結束,林楓也不哭了,像個破布娃娃,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一動不動。擔架推出產房,她的富二代老公像嚇傻了,一臉青白,都不知道上前來安慰一下。
婆婆是見過世面的人,握着林楓的手,向做手術的醫生道謝。
“很可惜,是個小男生,什麼都看得出來了。”醫生知道這些做生意的人對延續香火很急切,不禁同情地搖了搖頭。
婆婆一聽,臉色當時就大變,但仍撐起一臉笑,“林楓,別往心裡去,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再懷孕。”
一滴淚從林楓的眼角滑了下來。
擔架推到病房門口,柳晶回過頭,對富二代說道:“你……過來,把林楓抱進去。”
富二代回過神,跑過來,林楓突然伸手激烈地推開他。
“林楓,別孩子氣。媽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我們誰心裡好過?”婆婆很權威地掃了林楓一眼。
林楓抿着脣,不動了。
富二代抱着林楓,小心翼翼地放到病牀上,然後巴巴地立在一邊。
“林楓,你先好好睡一覺,我和白雁過一會再來看你。”柳晶趴在林楓的耳邊,心疼地替她拉好被子。
林楓的身子像冰一樣寒冷,沒有吱聲,閉上了眼,但淚仍在咕咕流個不息。
柳晶與白雁出了病房,上樓梯時,柳晶壓低了聲音,“雁,你看到沒有?”
白雁一直都沒說話,點了點頭。她看到了,林楓皎白的臉上清晰地印着五根指印,額頭淤青一大片。
“胎兒不是突然死亡,而是因爲外力撞擊,停止呼吸的。唉,雁,林楓看上去幸福得冒泡,怎麼事實是那樣?”柳晶很是感慨,“上次有人說看見林楓老公摟着個女人上夜店,我還不信。林楓那可是大美人,男人還不珍惜,我們這些平常之輩不就絕望了嗎?”
“人和人是不同的,你家李老師素質高。”
“其實說穿了還不就是那富二代有幾個錢,纔有不要臉的女人撲上去,哪裡是有真感情。嘿嘿,雁,嫁個平凡老公,可就省操這份心了。我老公今天回來吃飯,我要早點回去做一桌好吃的,鎖住他的胃,就鎖住他的人
。你可要看好你的康領導,他可比富二代值錢多了。”
白雁笑笑。
婚姻是錦下的棉,還是棉上的錦,只有本人知曉,外人看到的能有幾份真實?林楓也許早就察覺了富二代的不忠,隱忍着,佯裝着幸福,其實心裡面苦如黃連一般。
懷着孩子,又習慣了錦衣玉食,家人、朋友說不定還跟着沾了光,能有幾個人有勇氣去戳破豪門童話?
白雁自諷地彎起嘴角,自己與林楓一比,又好到哪裡去。至少林楓在最初,富二代是真心愛過她的,不過愛很短而已。
康領導對自己有過什麼,她真的不想去細細比較。但她得出一個結論:麻雀變成鳳凰,這只是一個很縹緲的傳說。
白雁與柳晶分了手,回到手術室。“白雁,剛剛康領導打電話找你呢,我說你去了產房,你給他回個電話吧!”接電話的護士從休息室跑出來。
“他有說什麼嗎?”白雁不禁生出一絲好奇。
“他當時好像嚇得不輕,半天才想起來誰在做產房做手術,我聽着直樂。”
白雁也樂,這懷孕的戲碼演過一次又一次,每次效果都不錯。如果她哪天真的懷孕了,康領導臉上的表情一定很豐富。
“你不回電話?”接電話的護士見白雁抿着嘴笑得歡,用胳膊肘兒推了推她。
“我先去吃飯。”她和康領導要談的事,電話裡說不清,必須等他回來,坐下來,面對面地談。
“冷……冷醫生……你有什麼事?”接電話的護士聲音突然像被壓路機壓過了,抽着筋的吐詞。
白雁回過頭,臉一紅。
兩個人是早晨六點分開的,她上班,他回去睡覺,這才睡了幾個鐘頭呀!
沒想到,冷鋒這冰冰的男人,居然是姑蘇人氏,這張吼起來讓護士們膽戰心驚的嘴巴,會說柔膩膩的吳儂軟語,白雁想着,就要偷笑。
冷鋒是上海二軍大畢業的,只在部隊醫院呆了三年,就到了地方上,具體的他沒說。在上海工作了四年,被濱江人民醫院聘請過來做專家。
他和明天都是讀的軍校,因爲這個,白雁看着冷鋒,多了幾份親切。
“我找白護士。”冷鋒沒有穿白大褂,但身上的那股陰冷仍在。見和自己無關,接電話的護士忙跑遠了。
“找我有事?”白雁問。
“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飯?”冷鋒挑了挑眉梢。
“呃?”
“我昨天幫你買晚飯,幫你調班、請假,做了那麼多,你至少也要感謝一下。”冷鋒微閉下眼,神情很嚴肅。
白雁失笑,哪有人要別人請客要得這麼理直氣壯。
“一個人吃飯太沒勁,人多了纔有胃口。”冷鋒也笑了。
“我以爲你要睡到晚上呢!”白雁進去拿了錢包,與他並肩下樓。
“吃飯和睡覺都是大事,我從不糟蹋自已的身體,因爲我的身體不只屬於我一
個人,他也是我在意的人財產之一,在沒有她同意之前,我不能提前透支。”
白雁低着頭,脣緊緊咬着,不敢接話。
以前,她很不開心的時候,不會大吵大鬧,也不會哭,一個人靜靜地坐着,不吃東西,也不喝水,明天知道了,跑過來,也會說這樣的話。
這話聽着很霸道,可又讓人感到溫暖。
“怎麼,我說錯了?”冷鋒側過臉看她。
“沒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們確實要珍惜。”白雁小心地掩飾住自己的失神,擡起頭,淡淡一笑。
冷鋒到是說到做到,要白雁請客,他就像個貴賓,找了個靠窗的座,等着白雁跑前跑後的,爲他買這買那。不過,他也不挑食,白雁買什麼,他都說不錯。
白雁還給他買了瓶啤酒,他下午不上班,喝點酒沒有關係的。
“現在,我是不是不欠你了?”白雁開玩笑地問。
冷鋒說:“可現在,我欠你了。這樣吧,週日,從療養院回來,我請你去吃日本料理。”
白雁嚼着飯粒,沉吟了一下,“冷醫生,週六我還有別的事,你找別的護士吧!”
冷鋒埋頭吃菜,繼續說道,“週六,我仍是六點過去接你。”
“我真的有事。”白雁重複了一次。明天就是週六,她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逛逛街,順便打聽打聽哪裡有公寓租。
冷鋒斜睨着,慢悠悠地說:“我聽得見,但那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去接你是我的事,你去不去是你的事。”
白雁啞然,無力地張了張嘴,復又合上。
連着上完兩個夜班,便是三天休息。白雁再不情願,包包拎拎,回康領導家去。
現在,白雁已經不把公寓喚作自己的家了,她終將是這裡短暫的住客。
白雁從小就是這樣,如果是得不到的東西,不管多向往,她都不會讓自己喜歡上的。沒有感情,也就不會生出留戀。
門一關,麗麗熱情地迎上來,纏着白雁的腳,開心得直哼哼。
“麗麗公主,心情不錯哦!”白雁蹲下來,摸了摸麗麗的頭,麗麗興奮得尾巴直襬。
李心霞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吳嫂在一邊剝毛豆。電視裡的內容很精彩,兩個人盯着屏幕,沒空看誰回來了。但麗麗的哼哼聲讓李心霞不悅地皺起了眉,“麗麗,過來!”
叛徒麗麗對着她汪汪叫了兩下,沒理睬,而是跟着白雁後面往樓上走去。
“你個白眼狼。”吳嫂放下毛豆,跑過來,把麗麗抓走,對着白雁翻了下白眼。
換作以前,白雁一定要停下來,把她倆逗得跳起來。白雁現在沒那樣的心情,覺着那一切沒意思,沉默是最高貴的。不過,到要好好謝謝康領導當初買了這層複式公寓,這樣,她還能擁有一塊安靜的淨土。
把兩天換下的衣服洗好、晾上,臥室和書房徹底打掃了下,衝了個澡,她下樓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