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橘默坐在副駕駛上,渾身因爲出了冷汗,毛孔都張開了,深秋的天氣有些涼意,卻也不至於讓車內打熱空調,寧弋見她抱着雙臂雙肩微微抖動着,便將掛在座位上的大衣直接披在了她身上,開了熱空調。
黑色的布加迪在雨夜裡馳騁着,白橘默握着手機,目光空洞的看着擋風玻璃上滑下的雨水。
“還冷嗎?”
寧弋溫柔的問候,令她微微一怔,隨即搖了下頭。
他一邊開着車,一邊思忖着開口道:“橘默,老實說,厲靳廷把你一個人丟在這種地方是有點過分,不過最近孟氏的股票崩盤了,圈子裡的人,都說這件事和厲靳廷有關。他這兩天可能都在忙着對付孟氏也說不定。”
她愣了下,思緒有些遲緩的反應了下,孟氏崩盤如果和厲靳廷有關係的話,那麼,厲靳廷把她送到外公這裡來,只是爲了讓自己無後顧之憂?
沉重的心,不知不覺的好過了一點。
但厲靳廷的手機,一直不通,又讓她眉心皺了皺。
“北城下雨了嗎?”
寧弋看了她一眼,“我來的時候還沒下,不過天氣不好,下半夜有可能會下雨。”
白橘默鼓起勇氣,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等了許久,仍舊無人接聽。
“厲靳廷還是不接電話嗎?”
白橘默咬了咬脣,“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眼前一亮,還以爲是厲靳廷,連忙接聽起來。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那頭傳來容蘭充滿恐懼的求救聲,“橘默,厲靳廷要殺我!”
白橘默握着手機的手,狠狠一顫,“媽?發生什麼事情了?”
“橘默你快來救我!厲靳廷拿着槍要殺我!”
手機,險些從手心中滑落。
“砰——!”
她還沒做出及時反應,電話聲中,驀然傳來一聲槍響!
“媽!”
無論她叫的再大聲,手機那頭,已經沒有了任何迴應。
手機,陡然滑落。
白橘默臉上的血色,瞬時褪去,蒼白如紙。
還在顯示通話的手機中,又傳來砰砰兩聲刺耳的槍響,昭示着那廝殺者有多殘忍。
外面的夜色,更黑了,滂沱大雨,彷彿要衝垮一切。
寧弋亦是被手機裡傳來的槍聲嚇得一驚,心驚膽戰的喊她,“橘默?”
白橘默整個人彷彿呆掉一樣,大眼裡不停掉着淚珠子,“厲靳廷……厲靳廷把我媽給殺死了!”
那劇烈顫抖的聲音中,悲愴至極。
……
這一路上,白橘默打了無數個電話給厲靳廷,通通無人接聽。
快到北城時,手機裡傳來一條來自厲靳廷的短信,是一個定位。
——長街3號口。
白橘默指尖蒼白,“快去長街3號口!我媽應該在那裡!”
黑色布加迪,在黑色的雨幕中,飛馳如獵豹。
……
長街3號口,是一個巨大的廢棄工廠。
白橘默下了車,連雨傘都沒打,直接衝了進去。
“媽!”
推開那廢棄工廠的大門,白亮的視線中,地上橫陳着一具女人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
白橘默甚至不敢靠近,也不敢去確認,整個人彷彿被釘在了原地。
而厲靳廷,一臉森寒,手中握着一把銀槍,工廠裡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殺死容蘭的嫌疑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厲靳廷!
白橘默翕張着脣瓣,緩緩靠近那具屍體……
容蘭雪白的臉,就那麼浮現在眼前。
白橘默雙腿一軟,噗通一聲,雙膝跪在血泊之中,裙襬,被血染的鮮紅。
她跪在那兒,雙手拼命搖着容蘭的身體,“媽,你醒醒!媽!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睜眼看看我!”
眼淚潰堤,視線模糊了雙眼,她趴在容蘭軀體上,一聲聲,一遍遍的呼喊着她。
雙手,沾滿了從容蘭身體裡流出來的鮮血,紅的觸目驚心。
寧弋從外面跑進來,看見眼前的景象,雙腿僵硬在那兒,“容姨……”
厲靳廷看着手中的銀槍,眉心狠狠擰起,腦袋,拉扯的疼痛。
剛纔的事情,他彷彿記得,彷彿一片空白,努力回憶中的零碎片段中,他似乎拿槍指着容蘭。
難道……是魅影殺了容蘭?
他擡頭望去,白橘默趴在容蘭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心,狠狠抽疼。
小白……
他大步上去,寧弋擋住了他的身子,呵斥道:“厲靳廷,你已經殺了容姨!難不成你還想殺了橘默?!”
厲靳廷抿脣,“你這麼斷定是我殺了容姨?”
“不是你還有誰?!這裡只有你拿着槍!誰會對容姨動殺機?!除了你還能有誰?!”
白橘默惶然的擡起哭的通紅的雙眼,她目光呆滯的緩緩移到厲靳廷身上,對上他深沉的黑眸,一字一句問道:“我爸,我媽,現在都死了,厲靳廷……你滿意了嗎?還是,你要把我也殺了,才能解心頭之恨?!”
四目對視中,絕望,恨意……一點點堆積。
小白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殺了他。
厲靳廷推開寧弋,大步上來,一把握住白橘默的腕子,想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跟我回去,這件事我會好好調查!”
那隻小手,一把揮開他。
“夠了厲靳廷!我媽已經死了!你不用再惺惺作態了!我知道你恨白家人!你殺了我媽現在你高興了?!”
男人那隻被打落的手,怔忪在半空中,久久沒有動作。
白橘默的目光決絕,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鐘。
“寧弋,報警!”
厲靳廷咬了咬牙,大手重新扣住了那小女人纖細的手腕子,“跟我回家!”
白橘默沒有掙扎,只是始終跪在地上,她仰頭笑看着他,“回家?厲靳廷,我沒有家了!被你一手毀了!”
那笑意,蒼涼,嘲弄,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扎進他心裡。
男人的大手,在她手腕子上漸漸收緊,白橘默另一手從他手中直接奪了銀槍,驀然抵在他心口上。
她雙眼紅透,冷冷瞪着他,“厲靳廷,別再逼我!”
男人冷笑一聲,抓着她握着銀槍的小手,往胸口裡更加抵了抵,男性修長手指,替她將子彈上膛,“扣動扳機,你就可以殺了我,小白,如果你覺得這樣能讓你好過,那你就動手。”
白橘默雙手緊緊握着銀槍,小手蒼白顫抖,她咬牙切齒的吼道:“你不要以爲我不敢!厲靳廷!你殺死我媽你就應該償命!”
寧弋站在一邊,怕白橘默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連忙阻止,“橘默!”
厲靳廷薄脣邊,甚至染上一絲笑意,大手將她的槍口對準了心臟處,“小白,心臟在這裡,不要打偏。否則,一槍無法斃命。”
白橘默渾身顫慄着,她的手指,緩緩扣動開關,厲靳廷的大手猛然助了把力,白橘默死命挪開槍口,那刺耳的槍聲,幾乎將耳膜震碎。
厲靳廷肩上,綻放出一朵鮮豔血花。
白橘默雙眸瞪大,盯着那襯衫上迅速擴散的血跡,手中脫力,握在手裡的銀槍,陡然落地。
厲靳廷薄脣邊,擴散開一抹淺笑,聲音低啞迷離,“小白,你心軟了。”
如果她真的想要殺了他,在最後關頭,她不會那麼用力的挪開槍口的位置。
這一槍,打在他肩上,卻也打在他心口上。
像是他們最後的訣別……
厲靳廷薄脣勾了勾,身體往後,自由落體,倒在地上。
白橘默僵硬在那兒,血色盡褪的小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裡,空洞洞的,沒有一絲的波瀾。
……
容蘭被警局的人帶回去做了屍檢,白橘默和寧弋一同跟去做筆錄。
在審訊室裡,白橘默沉默了許久,隻字未語。
直到警察問:“白小姐,你親眼看見了厲靳廷殺害你母親的過程嗎?”
案發現場,沒有監控,除了厲靳廷的手槍外,沒有其他作案工具,而容蘭的致命傷,的確是槍傷。
而那把手槍上,只有厲靳廷和白橘默的指紋。
排除白橘默殺害容蘭的可能性,那麼唯一的嫌疑人,就是厲靳廷。
完全沒有任何異議的就可以定罪。
“白小姐,現在只有物證,沒有人證,除非兇手自己認罪,但如果你看見了殺害過程,請詳細的告訴我們。”
白橘默囁嚅了下嘴脣,“我沒看見……我沒有看見,厲靳廷殺害我母親的過程。我去的時候,我母親就已經被槍殺了。”
“好,那今晚就先這樣,厲靳廷肩上的傷口,是你所爲?”
白橘默嚥了口唾沫,沙啞的喉嚨口,只發出一個單音節:“是。”
“雖然沒有致命,但是暫時不能放你出去。”
……
醫院裡,厲靳廷醒來後,徐錚推開病房門進來,只見牀上肩頭纏着白色繃帶的男人,有些虛弱的靠在那裡。
“BOSS,你醒了。”
“太太呢?我要見她!”
徐錚深吸一口氣,抿脣道:“BOSS,太太暫時被拘捕了。”
如果厲靳廷不是身上有傷,再加上有霍北寒的特赦令,根本不可能還這樣安然無恙的待在醫院裡。
厲靳廷暴怒,聲音冰冷至極,“誰準他們關小白的?!”
男人掀開被子,穿着病號服便要下牀,徐錚連忙去扶他,“BOSS,太太不會有事的,反倒是厲氏和您,現在外面輿論傳的沸沸揚揚。”
男人話鋒一轉,“什麼輿論?”
徐錚皺了皺眉心,低着臉,小聲道:“大家都在傳,您是殺人犯,厲氏的股票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高層那邊因爲這件事也人心不穩。”
厲靳廷目光深邃堅定,長腿邁開,撂話:“先去警局把小白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