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我是緹騎,我怎麼會騙人呢?

整個保定府有604處圩寨,就有604家圩主,而林輔成詳細的將這604家圩主的情況進行了羅列。

朱翊鈞手裡有完整版的走訪,林輔成寫不了官逼民反,只能將這些完全羅列出來,他之所以在小本本上記下,是爲了防止自己忘了,而這個小本本,流轉到了黃公子手中。

朱翊鈞給了內帑太監崔敏,讓崔敏進行了一下數據分析,內帑太監本來是管賬的,做數據分析也算是分內之事…吧。

在經過幾個月緹騎的調查補充後,最終將這604家圩主戶進行了分類。

內帑太監崔敏將其分爲了四類。

首先是罪大惡極,即便是按照極爲寬容的大明律法,也足夠堆肥的那種圩主戶,就有230家。

而這230家圩主是以什麼起家的,又是怎麼成爲圩主的,有什麼樣的陋習,如何苛責圩內,還有現狀如何,在朱翊鈞手中的冊子裡,都有詳細的記錄。

而祁州閆氏,只是其中的一家,一件事罷了。

罪大惡極這230家,只有30家左右沒有賭坊,或者說緹騎沒有調查出隸屬於他們家賭坊,剩餘的200家,家家都在圩市內經營賭坊,他們經營賭坊,而且本人還特別喜歡賭。

賭錢把家裡所有一切輸的精光,媳婦孩子都輸給別人的圩主,就有兩個。

賭坊是整個保定府,最大的兼併手段,而且是彼此互相鬥爭的工具。

除了賭坊之外,就是放錢的錢莊。

這230家圩主戶每家都有放錢的錢莊和米行,鄉野主要是借米和借種糧,在這個過程中,大明府衙縣衙發下去了薯苗,也成了他們謀利的工具,而且薯苗因爲病害退化的關係,需要育種室進行殺青(40°高溫鈍化)和掐尖兒育苗。

拿着皇帝的善政謀財,這不是等同於把自己的九族放到了閻王爺面前了嗎?

大明皇帝朱翊鈞,大婚之前還在午門監刑的暴君!四大案的製造者,兗州孔府,都有人都被大明皇帝犬決了!這麼暴戾的皇帝,這些個圩主戶,根本不在怕的!

是朱翊鈞表現的還不夠狠厲嗎?當然不是,是天高皇帝遠,大明皇帝住在九重天上,是天上人,這些個圩主爲什麼要怕呢?這麼多年,他們就一直這樣過來的,這麼多圩主戶,都是這麼做的!

賭坊錢莊之外,就是娼館,娼館的經營是成體系的,通常都是幾家共有一座娼館,大部分都是在縣城裡,只有像祁州閆氏這種稱得上勢要豪右的大家大族,纔有資格在府城開設一家青樓,而保定府一共有四座青樓。

娼妓從何處而來?逼良爲娼,這罪大惡極的230家,都有人牙子,每家每戶都有人牙行,‘貨源’來歷極爲廣泛。

從賭坊而來,輸紅眼的賭徒把自己的妻兒老小輸進去的不在少數;

還有就是放錢的錢莊和米行,還不起青稻錢的人只能用家人抵債了;

最後就是天災人禍的兼併和買賣了,有的圩主可能沒有人牙行,但也養着人牙子,一到災年,自然有人賣兒賣女,人牙子拉着米車,就去用米換人了。

徐階最起碼還搞個惠善堂的遮羞布,這個惠善堂的棄嬰塔人神共憤,可好歹徐階把那些不是畸形的孩子都養大了,雖然目的是發賣,但也算是找了個活路。

青稻錢就是在稻穀還是青色的時候,百姓家裡沒了餘糧,甚至連種糧都吃光了的前提下,沒有辦法,只能去大戶人家去借,只要是借錢,基本上就逃脫不了從自耕農淪爲佃戶,從佃戶淪爲流民的下場。

整個逼良爲娼的買賣,它的經營是成體系的,人牙行找到了貨源,挑選長相好的,發賣給縣城裡的娼館,長相不好的賣給窮人家做媳婦,美鳴其曰相親,縣城裡的娼館把最好的女子,送到府衙的青樓裡。

府衙青樓的仙女也不都是保定府人,比如祁州閆氏在萬曆九年,就從松江府買了三個紅毛番,立刻就成了保定府最大的青樓,物以稀爲貴,在松江府都比較罕見的紅毛番娼妓,在保定府從來沒有人見過。

另外一家一看這架勢,立刻買了高麗姬回來作爲噱頭,一時間兩家炙手可熱。

府衙青樓主要買揚州瘦馬、大同婆姨、西湖船孃、泰山姑子,這其中揚州瘦馬最貴,也最難得,大同婆姨最多。

藉着賭坊、高利貸、人牙行、娼妓青樓等等手段,圩主戶完成了兼併,兼併地方田畝能達到超過八成,生產資料的高度集中,帶來了強人身依附的關係,所以佃戶面對圩主戶要求他們把人堆肥的事兒,根本沒有任何反對的辦法。

除了這230戶罪大惡極之外,還有二十八戶是在萬曆維新,確切的說是清田之後,改過自新的,改過自新的理由很多。

有的是怕了,主要是朝廷清丈釐清地籍整個過程,表現出了朝堂行政力量在恢復,再加上俺答汗已經式微,大明軍越發強橫,總之多方思慮之後,關了自家的賭坊和人牙行,只放錢糧越發小心,甚至有的膽小者,連登門催租也不敢。

比如這薯苗,這二十八戶,都如數發給了百姓,這是皇帝給百姓的薯苗,大明皇帝是眥睚必報張居正的學生,傳聞裡陛下心眼比針還小,江蘇溧陽有豪奢戶兼併了馬一龍墾出的荒田,後來高啓愚去了江蘇溧陽勒令退還。

朱翊鈞證明,這不是謠言。

有的圩主戶吃了虧,被山匪殺了兒子無法報復,家裡失火看誰都是刁民想害我;有的則是階級向下滑落,賭坊裡輸的乾淨,祖墳都輸光了,沒有那個能力繼續橫行霸道了。

除了罪大惡極、改過自新之外,則是230戶的日子人。

日子人就是過日子,也不過分苛責,對朝廷的政令雖然有怨言但也執行,只不過執行怎麼不到位就是了,清丈的時候瞞報一些,發薯苗的時候,私自扣一些,賭錢也不敢大賭,放錢也是生怕窮民苦力還不上,又沒有罪大惡極那幫人那麼鮮廉寡恥,不想逼的人,家破人亡,一飲一啄,因果循環。

剩餘的114戶,就可以稱得上是鄉賢縉紳了,而且這部分人並不窮,是把自己的圩內當成自己家,自己的家鄉搞的一片狼藉,對他們而言是不可接受的,而這114戶裡有70餘戶家裡的壯丁在京營當銳卒,這就是大明的基本盤,良家子。

看起來114戶佔604戶比例只有18.8%,但大明的人口基數在這裡擺着,近兩成的比例,再加上搖擺不定的230戶日子人,絕對足夠江山穩固了。

大明北鎮撫司提刑千戶陳末,點好了緹騎,打算前往祁州,完成陛下的聖命,將祁州閆氏抄家抄個底朝天的同時,調查清楚其中的案犯。

逍遙逸聞是上午發刊的,陳末是下午出發的,一共六百緹騎,每人三匹馬,日夜兼程趕往祁州,得益於道路平整,只用了一天半的時間,陳末帶領的緹騎就來到祁州地界。

陳末在官道驛路上的金臺馬驛休息,一直休息到了第二天清晨,陳末養足了精神,才準備繼續前進。

讓陳末意外的是,京城都鬧翻天了,祁州地面安安靜靜,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這年頭的信息傳遞速度的確很慢,也是因爲朝廷反應的速度太快了,本來就是準備好,才讓林輔成發刊的,自然是極其迅速。

陳末在清晨黎明時分出發,趕到了祁州閆氏大院的時候,剛剛中午。

閆家大院在祁州城外三裡,這不是閆氏沒有本事在城裡置地,是祁州城有35萬口,魚龍混雜,住在城裡,生活方便,但有些事則不是那麼方便了,比如宵禁,明目張膽的違背禁令就是踩着朝廷命官的臉面摩擦,比如瘟疫,一旦城裡起了瘟疫,用水都是水窩子打的水,瘟疫一定會蔓延開來。

陳末趕到的時候,沒有輕易進攻,更沒有拿出聖旨直接上去敲門,而是用千里鏡觀察着閆氏大院。

陳末跟着林輔成來過保定祁州,當然知道這裡的民風彪悍,陳末有五年墩臺遠侯的經驗,而且還參與到了王如龍收復開平衛之戰,陳末領命後,就做好了準備打一仗,在他看來這就是平叛。

不尊朝廷號令,不尊陛下聖旨,這已經不是鄉賢縉紳了,甚至不是劣紳,甚至不是一般的匪患,而是坐寇!

大院分爲了東西兩個部分,算上園林山水有五千畝地之廣,但圩牆內纔是閆氏的建築物,粗略去看也不過五十畝地,東西兩個部分的大院,以中間大門分開,大門前蹲着兩個大石獅子,石獅子後是三間獸頭大門,中間是大門,兩邊是角門。

大門不開,所有人進出都用角門,而圩牆是陳末觀察的重點,這種帶有軍事性質的圩牆,其實不好攻破,很有可能傷亡慘重,緹騎因爲出行迅速沒有帶太多的重火器。

陳末其實可以等一等,等保定巡撫將火炮調過來,但經過細緻觀察後,陳末決定,偷襲。

帶着皇命、領着大明最精銳的緹騎,陳末作爲提刑千戶,居然決定去偷襲一個祁州地面的鄉賢縉紳,這對陳末而言不是什麼難以做出的決定。

他在草原做墩臺遠侯的時候,爲了活命,甚至專門偷襲過正在歡愉的狍子。

在草原上偷襲狍子是爲了節省體力,現在偷襲閆氏大宅,也是爲了減小傷亡,搞正面突襲,對方很容易防備的同時,也有可能亡命一搏,殊死抵抗,爲了防備虜入的圩牆,就是陳末必須要考慮的事兒,用偷襲的辦法,去控制對方的大門,就是陳末的決定。

虜入已經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舊事了,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十三年時間,土蠻汗在隆慶元年的入寇,主要是在薊門、遵化一帶,波及到了一點點天津衛,並沒有波及到保定府。

承平日久,祁州閆氏的門戶大開,根本沒有任何的防備,門前並不是特別的熱鬧,這裡是大宅,不是賭坊,閆家的生意不在大宅內做,多數都是在祁州城裡。

兩名緹騎喬裝打扮了一番,上衣下褲,吊兒郎當的就向着祁州閆氏大門而去。

這兩個緹騎都是來自於墩臺遠侯,喬裝打扮混入虜營探聽情報,是必備的技能,兩個緹騎這身打扮,顯然不配進閆府的大門,很快兩名緹騎就和門房發生了一些語言上的衝突,被幾個家丁模樣的趕了出來。

緹騎就是故意的,門房和家丁罵罵咧咧,他們以爲自己趕走了前來討要賞錢的地痞,就說說笑笑的回到了宅子之內。

而這個時候兩隊緹騎二十人,在吵鬧之中已經從兩側逼近了大門,在門房和家丁回到了宅中後,而這二十名緹騎突然衝了上去,將門房摁在了地上。

之所以要演戲,就是保證家丁不會在短時間內來到門房的位置,發出示警,很顯然緹騎們的行動非常成功,大門被順利控制之後,緹騎開始入府,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陳末帶領的緹騎,以三隊三十人爲一組,分成了二十組,由大門出發,對閆家大宅開始了進攻,帶甲的緹騎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不費吹灰之力,就控制了整個閆家大院,沒有任何的傷亡,就將所有人控制了起來。

“你是誰?去去去,這什麼地方也是你能闖的?告訴膳房今天中午晚些吃飯。”閆崇義剛剛抽完了阿片,整個人有點暈頭轉向,看着陳末陌生的臉,略微有些警惕,但也沒放在心上,想殺他的窮民苦力多了去了,從來沒有一個成功的。陳末帶着緹騎已經闖到了閆崇義的面前,閆崇義都不知道自己被惡客登門了。

閆家家大業大,但凡是有人圖謀閆家,他們都總能提前知道消息,哪怕是山匪,哪怕是朝廷,所以閆崇義只當是下人亂闖闖到了他面前,外面的喧鬧,他也當是下人們在吵鬧,沒當回事兒。

但凡是閆崇義沒有抽阿片,就能從穿着和甲冑上,看得出來來的到底是什麼人,但他顧不上了,他正在噴雲吐霧,醉生夢死。

陳末打量着書房,博物架上放着各種奇石、古玩、茶壺,還有兩盆盆栽,倒是非常的別緻,書房兩側的書架上,放滿了書籍,書房窗明几淨,甚至用上了玻璃,但從其整齊程度來看,閆家人,就從來不翻不看這些書。

陳末見過陛下的書房,陛下書房有點雜亂無章。

不是宮婢宦官們沒有恭敬之心,而是皇帝不讓收拾,在別人眼裡亂,但在朱翊鈞眼裡,就是每一件物品都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一旦收拾,朱翊鈞就會找不到需要用到的東西了,哪怕是宦官們在跟前伺候着,也要尋找,所以御書房的御案顯得較爲凌亂,一些書籍上還貼着浮票,那纔是一個正常使用中的書房。

顯然這個書房,這些書,只是擺擺樣子。

書房裡還有一張牀,而閆崇義就躺在那張牀上,正在噴雲吐霧,他很急切,連趕走陳末的時間都等不及,在閆崇義的對面,就是閆有禮,這阿片球是閆有禮在松江府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萬曆九年閆有禮去松江府購買紅毛番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此物。

兩個侍女在緹騎的快刀下瑟瑟發抖,她們在等閆家父子抽完了阿片,然後盡心服侍,結果沒等到父子倆抽完,緹騎來了。

賣阿片的告訴閆有禮,這玩意兒可以壯陽,閆有禮一聽就直接購買了五個阿片球,事實上這玩意兒不能壯陽,就是個噱頭而已。

陳末也不着急,細細的打量着書房的陳設,等待着緹騎們對整個大院的控制。

擒賊先擒王,當看到閆崇義和閆有禮聚在一起的時候,陳末知道,這次的皇差已經完成了。

陳末站在書房外,看着父子二人一副享受的樣子,就知道,閆家即便是沒有這一遭,也要敗了,陳末在北鎮撫司,也看到過很多的塘報,但凡是接觸這東西,沒有一家可以善終。

倒是和錢財的關係不大,對於普通人而言,兩千兩一個的阿片球,的確貴的離譜,但是對於一些勢要豪右之間而言,還是能負擔得起的。

主要是阿片球這東西是生理性的破壞人的機能,一家之主一旦染上,整個人就跟入了魔一樣,易怒易躁沒有任何的耐心,對除了阿片球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這樣的人是當不好一家之主的。

緹騎們把大門關上了,把人分門別類的關押了起來,六百人在這個大宅之內也不是很擁擠,在掘地三尺一樣的搜檢,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後,緹騎們開始了審訊,一刻也沒耽誤。

大院有東西兩院,分別排列四合院四排,每排均爲三進,所有四合院前後貫通,左右相連,由南而北,有東華廳、尚禮堂、尊義堂,西花廳,在最東側的圩牆之外,則是一個極大的園林。

之所以要關門,是防備祁州知州李安仁。

在緹騎眼裡,地方官是不值得信任的,尤其是祁州閆氏造成了堆肥這種爛瘡,祁州地方官不聞不問。

這說明祁州地方很有可能已經和閆家沆瀣一氣蛇鼠一窩,所以,關上大門,即便是祁州知州領衙役來攻,也能等到保定府的援軍。

陳末控制了閆府的時候,大明京營剛剛出發,即便是保定巡撫辛自修也和閆氏一個陣營,陳末也有把握守到大明京營趕到。

陳末等在書房外,他一直等到裡面的煙氣沒那麼大之後,才帶着兩個緹騎,捂着口鼻,把如同死魚一樣的二人,從書房裡拖了出來,綁好之後,將他們的襪子塞進了他們的嘴裡。

這二人,一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陳末聽得心煩,就把他們的嘴塞住了。

“千戶,可能要千戶親自過去看看。”一個緹騎面色凝重的說道。

審訊已經開始了,根據府中狗腿子們的交待,府上就有緹騎們想要的證據,就在後院的三間耳房內,緹騎們去三間耳房找到了甲冑、弓箭、長短兵、火銃、火藥若干,這些都是違禁之物,但當初建圩牆也有旨意:使民築土爲圩,修兵器以自衛。

這些都算是修兵器以自衛的範疇,後來世道太平了,沒有及時毀去,也算是能夠糊弄過去。

但在三間耳房,緹騎們發現了其他的東西。

陳末趕到的時候,在一個空櫃子的後面發現了一個地窖,地窖裡暗無天日,地窖門打開就是臭氣熏天,腐朽和糞便的味道,老遠都能聞到,只有緹騎們的火把火光明滅不定,從明滅的火光中,陳末看到了一個人間煉獄,一共十二間牢房,裡面關着幾個人,地窖裡有屍體,而且已經臭了。

“誡堂。”一個緹騎面色沉重的說道,這裡面有男有女,就是府中有人不聽話就要扔進去關兩天,出來之後自然就很聽話了,誡堂就是訓誡人的地方。

這是非常確鑿的證據,圩主戶在濫用私刑。

“把人都帶出來吧。”陳末吐了口濁氣。

大明北鎮撫司衙門都沒有這裡的刑具齊全,都沒有這裡陰森恐怖,北鎮撫司五毒之刑威震天下,金木水火土五刑過一遍,就沒有不張嘴老實交代的。

但是,因爲大明皇帝經常去北鎮撫司衙門接見案犯,導致北鎮撫司經常性迎檢,整個北鎮撫司那種陰森早就被大掃除給掃的一乾二淨。

而且,不能用那些五毒之刑了。

搞得血淋淋的就很晦氣,陛下又經常去,那自然不能晦氣,後來北鎮撫司衙門,乾脆不動刑了,不老實交待的案犯,一律拉倒解刳院那個屋子裡,看看那一屋子的張四維,自然什麼都交待了,甚至連六歲的時候偷看鄰居洗澡這種事,都會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一屋這個奇怪而現在存在的計量單位,實在是有點過於恐怖。

“畫像拿來。”陳末忽然眉頭一皺,讓人拿來了畫像,經過仔細確認後,陳末肯定了這個人就是祁州堆肥案裡的那個義子,就是閆氏狗腿子的頭兒,現在這個義子,被關進了誡堂裡,看來吃了不少的苦頭。

“你是閆至孝?”陳末用手在這個義子面前揮了揮手,閆至孝就是閆家父子給這個義子起的名字。

閆至孝有氣無力的說道:“是。”

“你怎麼被關進去了?不都是你關別人的嗎?”陳末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問道,他的眼神看閆至孝不是看活人,而是看肥料的眼神,這可是陛下欽點過的肥料,陳末一定會親手把閆家人送進堆肥坑裡。

陳末出身貧苦,當年背井離鄉,也是被這樣的惡霸欺辱了,逼不得已遠走他鄉。

陳末在宣府投了軍,做了客兵,後來遴選上了墩臺遠侯,陳末也曾經想過叛出大明,投奔俺答汗,這是邊民最無奈的、也是最後的選擇了。

不過陳末最終沒有那麼選,而是選擇跟北虜死磕到底,也不爲什麼,就是不想給北虜當狗。

很快王崇古狼狽的回到了宣府,堵起了宣大段長城鼎建的窟窿,大明開始蒸蒸日上。

陳末,微末的末。

“我就是因爲和少爺房裡的丫鬟私通,被少爺知道,才被關進了誡堂內。”閆至孝眉頭緊皺,這些人不是山匪,是傳說中的錦衣衛!

“那丫鬟呢?”陳末不是很在意的問道。

閆至孝搖頭說道:“被拉去給小廝配了,我不知道她處境如何。”

“很好,他閆崇義不仁不義,你何必給他盡孝呢?把他這些年乾的事兒,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陳末面色越發的和善說道:“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北鎮撫司提刑千戶陳末,我可以給你保證,你把閆氏父子的情況交代清楚,我保伱無事。”

“此言當真?!”閆至孝聽聞是緹騎嚇得腿都軟了。

平日裡欺負欺負窮民苦力的他囂張跋扈,現在輪到了他面對大明朝廷的暴力時,就是兩腿直打擺子,渾身冒虛汗,那繡春刀、飛魚服、騎銃、長短銃、虎蹲炮做不了假。

當提刑千戶承諾交代清楚無事的時候,閆至孝的內心深處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陳末當然是騙他的,怎麼可能,堆肥的時候,他一定會用木棍把這些人渣捅到最底部。

“當然,我是緹騎,我怎麼會騙人呢?”陳末沒有騙人,閆崇義、閆有禮、閆至孝這類東西,根本不是人。

審問是非常順利的,有了閆至孝這個頭號走狗的交待,緹騎們抄家的效率更高了,閆府一共起獲了二十七萬兩現銀、一千四百兩黃金、祁州州城地契十七張、田畝地契兩萬四千畝、酒樓三座、青樓一座、錢莊七家、欠條共計折銀十一萬兩白銀,各種金石奇物若干,所有東西都會押送到內帑,而不是就地撲買折現。

這都是產業。

讓人意外的是,陳末查獲了七十二張身契,這些身契都是朝廷廢棄了賤奴籍之後,重新簽好的,都是嶄新的身契,包括了閆至孝在內。

這是非常確鑿的證據,圩主戶在違抗陛下的聖旨和朝廷的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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