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

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

凌雲翼,他真的,他殺了人,還故意留下幾個給皇帝陛下砍,真正做到了有樂同享。

誰敢說凌雲翼沒有恭順之心,朱翊鈞第一個跟他急,這不叫恭順之心叫什麼?連人頭都故意留出幾個送到御前,這是極大的恭順!

凌雲翼這樣做,其實是授人以柄,他每一家留下幾個人頭,如果皇帝真的覺得凌雲翼不受控制要處理他,這些送入京師的案犯,就是最好的切入點。

朱翊鈞能夠理解凌雲翼,理解凌雲翼內心的憤怒,當他看到了人間慘狀的時候,並且有能力去改變的時候,他立刻不顧任何後果的開始了行動,並且改變了現狀,這就是朱翊鈞十分讚賞凌雲翼的地方,行動力極強,而且和朱翊鈞屬於同一類人。

張鳳楷自己的狗被打死了,就出離的憤怒了,甚至要讓陳竹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價,時至今日,陳竹仍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妻子,他的父母死後,陳竹的妻子帶着兒子逃走了,杳無音訊,張鳳楷要報復到這種地步,張鳳楷給出的理由是,那條咬人的狗,伴他時日已久,他若是不爲其報復,就沒有人性。

而張鳳楷之流所鼓吹的人性,是脫離了大多數百姓甚至是反對大明江山社稷中的多數,他們口中的人性,通常都是用來實現壓迫和朘剝的工具,而不是真正的人性,更加直接了當的講,是極度的利己個人主義在作怪,在他們眼裡,百姓、窮民苦力的人性並不是人性。

世界本該圍繞他們這些極度利己主義而旋轉。

第二天朱翊鈞就看到了狗的墓碑,凌雲翼說這種現象在山東蔚然成風,不是誇大其詞,所有收繳的墓碑,全都被送到了京堂,不是拓本,而是真的墓碑,通過驛路送入京師一共用了七天時間。

“孔子有七十二賢人,兗州孔府有七十二走狗,真的是何其怪哉。”朱翊鈞站在午門前,看着陳列的整齊的墓碑和棺材,咬着後槽牙,惡狠狠的說道。

凌雲翼把所有的狗墳都刨了出來,送到京師由陛下親自定奪,這些還帶着土的棺材和墓碑,彷彿有無數的冤魂環繞其上,正在歇斯底里的對着朱翊鈞這個大明皇帝憤怒的咆哮着,嘶吼着一樣。

兗州孔府到底是如何影響山東地面的局勢?到了當地的朝廷命官,不看孔府的臉色做事,恐怕真的是寸步難行,這一個個墓碑和棺材,就是鐵證,他們在山東地面敢做到這種地步,可見其無法無天到了何種地步。

馮保和張宏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個,陛下現在怒氣沖天。

“把這些狗碑都拓印下來留存,而後把狗碑立在朝陽門外,鋪在快活碑林的地上,任人踐踏。”朱翊鈞負手而立,語氣冰冷的對着馮保交代着差事。

“臣領旨。”馮保說話都不敢大聲,陛下生氣的時候,真的非常可怕,馮保生怕自己說話大聲,導致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元輔。”朱翊鈞看向了呂調陽說道:“傳旨凌雲翼,將衍聖公府滿門抓拿入京問罪,但凡抵抗,格殺勿論。”

“臣…遵旨。”呂調陽心裡打了個突突,這衍聖公府滿門入京是什麼下場,可想而知,陛下一定會痛下殺手。

呂調陽本來想勸仁恕,可是他轉念一想,還是選擇了遵旨,這股邪火在陛下心裡環繞不散,恐怕會擰成個大疙瘩,到時候再想解開,難如登天,難不成真的讓天下士子承受這份怒火?

趁着陛下的怒火還是僅僅針對衍聖公府,趕緊把衍聖公滿門抓來殺了平息怒火纔是正途。

“呸!什麼狗屁的衍聖公!孔聖人再世,怕是要被這幫孽障給活活氣死一遍,什麼玩意兒!”朱翊鈞一甩袖子離開了這排列整齊的狗碑和棺材。

朱翊鈞曾經跟張居正說過,張居正即便是抱着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賤儒,還是會高估了賤儒的下限,顯然朱翊鈞也犯了這樣的錯誤,他也低估了這幫人的惡。

這狗權居然要大於人權,而且這種事堂而皇之的發生在了大明,而且不是個例,是山東普遍現象。

張居正跟朱翊鈞說過,矯枉必過正,要推行矛盾說,必然要矯正當下務虛的風氣,那一定會影響到言路的通暢,而現在,要打衍聖公府,一定會打到孔子的身上。

朱翊鈞已經不在乎了,他相信孔聖人活着,可以理解自己處置這幫不肖子孫的做法,甚至親自出手。

朱翊鈞不是不讀書,孔子那些話,並不是教人壓迫和朘剝,但是封建禮教和儒學高度綁定在一起,朱翊鈞要糾正這種風力的時候,一定傷及孔聖人。

孔聖人就是不滿意,也不能從土裡跳出來,但是儒學士會,朱翊鈞相信賤儒這個羣體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反對。

王之誥的長子王夢麟帶着幾本雜報,以弟子的身份來到了萬士和的府中,萬士和卻讓他把雜報拿進去,把禮物放在門房,這就是謝絕了禮物。

王夢麟終究不是萬士和的弟子,連門下都不是。

萬士和不收的原因是王夢麟有個前刑部尚書的老爹王之誥,而王之誥的女婿是張居正的兒子,如果收了王夢麟這個徒弟,萬士和就成了張黨,而不是帝黨,雖然張黨和帝黨高度重合,但萬士和並不想把自己的身份複雜化。

帝黨就是帝黨,作爲帝黨,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這是帝黨和張黨的最大區別。

王夢麟沒有徒弟的名頭,但他還是堅持以弟子見禮。

“王世貞已經臭了,連士林都對對其爲恐怖之不及,邸報已經刊登了十篇雄文,怒斥王世貞參與邪祟之事,一應石碑工部已經辦妥,送至太倉了。”王夢麟彙報了自己的任務進度,萬士和交代的事兒,已經徹底完成。

三桃殺二士,果然是不二奇招,王世貞從主盟文壇魁首,立刻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臭名昭著了,王世貞千不該萬不該,碰邪祟這些事兒。

“近來雜報都在說兗州孔府,萬太宰覺得會怎麼發展下去,儒學士恐怕不會坐視此事發生。”王夢麟不大看好陛下這次對孔府出手,得不到足夠的利益,還弄的一身腥,他試探性的說道:“以學生愚見,不如直接清丈,如果孔府仍然要違抗朝廷明旨,再懲戒也不遲,這次剁了狗爪子已經是極好的了。”

“你也知道是愚見啊。”萬士和露出了一點笑容,搖頭說道:“你啊,矛盾說修煉不到家,還是得多讀多看,多想,就會明白陛下的這個作爲,絕非一時激憤才如此下旨,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陛下若是真的一時意氣之爭,就該昨日廷議下旨了。”

“陛下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才如此抉擇,你呀,還是修煉不到家。”

“啊?還請先生賜教。”王夢麟滿是疑慮,真心求教,他還以爲政客都是冷血無情的,看到這樣的人間慘劇,也會下意識的去計較得失,這纔是一個成熟的政客,但是看萬太宰的說法,是他王夢麟愚鈍了。

萬士和坐直了身子,思索了片刻說道:“凌雲翼不恭順不是不忠心,不恭順在他雖然領了便宜行事的聖命,可是在殺人前,他沒有奏聞,而是做成了既成事實,這就是我說凌雲翼沒有恭順之心的地方,他明知道這樣做,會讓陛下陷入兩難的境界,必須要繼續進行,但凌雲翼還是這麼做了。”

“可凌雲翼忠,忠不可言啊,他爲了執行皇命,根本不顧及自己的名望。”

“陛下是很清楚的,凌雲翼殺人,是在執行皇命,是爲了把這個矛盾激化,陛下不僅清楚,而且是樂見其成的,甚至給他這個便宜行事的聖旨,讓好殺人的凌雲翼前往山東,就是爲了矛盾的激化,當矛盾激化到這一地步,已經是不可調和了,只能動用暴力了。”

“一個演得好,一個配合的好。”

“陛下不是一時意氣,是深思熟慮的,因爲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唯有見血了,既然要動手,就果斷,不要有任何一點點的猶豫,在動手之前,一切都能談,在選擇動手那一刻,就不要有任何瞻前顧後,一切都等到動手之後再談,這纔是治人者的基本素養。”

“我給伱舉個例子,玄武門之變。”

王夢麟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的說道:“我明白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動若脫兔,否則就會陷入被動之中,我明白了,就像江陵公收拾新鄭公那樣,一出手就是下死手!”

一個政治人物必要的能力,決斷。

“孺子可教也。”萬士和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立刻說道:“胡說,太傅和新鄭公高拱私交極好,只是晉黨勢大,已經威震主上了,可不能胡說。”

陛下不喜歡高拱但也不厭惡,萬士和爲陛下灑水洗地,那自然要否定張居正和高拱的正面衝突過,都怪晉黨,都怪張四維。

“陛下是深思熟慮的,因爲陛下早就看死了這幫賤儒的軟弱性和妥協性。”萬士和又十分確定的說道:“你覺得這次賤儒們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反對嗎?”

“應該會吧,那可是兗州孔府,衍聖公府。”王夢麟思索了片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萬士和伸出一根手指搖動了幾下,笑着說道:“不不不,衍聖公府是公爵府,公爵可都是超品,可是這衍聖公只是個二品,可是兩百年來,何人曾真的爲衍聖公府這個爵位爭取過?”

“那就是豎起來的一個牌坊而已,賤儒們真的會爲了一輩子都沒去過兗州孔府拼命?咱們大明官場別的不多,唯獨這見風使舵的人最多,比如我萬士和,就是見風使舵。”

“陛下這次真的生氣了,這幫賤儒頂多上上奏疏,連去伏闕都不會的,因爲去伏闕真的會被打死啊。”

“是嗎?”王夢麟一時間有些拿不準,平日裡爲了一句經典的註解,都能打的頭破血流的賤儒們,真的連這點膽氣都沒有嗎?

萬士和卻很肯定,賤儒沒有這個膽氣。

陛下生氣的時候,連馮保和張宏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這幫個賤儒,要是有這種膽量,道爺擺爛的時候,這幫賤儒早就衝到廣寒殿面聖痛陳利害了,大明早就中興了,還能等到現在?

清流不過是自詡清流而已,萬士和就直接承認了自己是真小人,見風使舵的小人。

“萬太宰以爲,這件事會如何發展?”王夢麟覺得萬士和還是太過於樂觀了,那可是孔府,恐怕沒這麼容易。

“溫和的話,南孔廟也是孔廟,衍聖公封給北派是封,封給南派衢州孔府也是封,衢州孔府的血脈還更純粹些,而且那些丟人事兒更少一些。”萬士和說起了溫和的解決辦法,北孔廟就是兗州孔府,還有一個衢州孔廟,北孔一直傳聞被換了種,也不知真僞,衢州孔府更純粹些。 衢州孔府是當初北宋滅亡,南宋建立的時候,衍聖公孔端友不肯投降金人,抱着孔子和亓官夫人的一對楷木像,從山東曲阜遷徙到了衢州,衢州孔府不肯投降金人,而北孔則投了。

後來北孔又投了胡元,又投了大明,被人戲稱世修降表的賤骨。

北孔最大的優勢,還不是它們在曲阜,在孔聖人的老家嗎?北孔不行,就換種。

“折中一些,就北派南派都不封,衍聖公入了京,剁了腦袋之後,不明不白,就這麼冷處理就是,等待日後,再重新恩封也不遲。”萬士和說出了第二種處置的辦法,折中辦法,那就是冷處理,大家都當這件事沒發生便是。

萬士和眉頭緊蹙的說道:“激進一些,就是把孔夫子從文廟裡擡出去,這就比較難辦了。”

這是萬士和最擔心的事兒,要是皇帝真的下定了決心要把孔夫子從文廟擡出去,那就是太難了。

擡出去難,文廟換誰上去,也是個問題,把張居正換上去,那得等張居正薨逝;要把新建侯王陽明放上去,且不說那些只談心性不談實踐的雜派心學的問題不能解決,新建侯府也不能同意;把朱熹放上去,還不如讓孔夫子在文廟。

擡出來難,放誰上去難,太激進就容易出問題。

“萬太宰覺得最後結果會是怎麼樣的?”王夢麟希望得到萬士和的指點,這萬士和已經得到了自己老爹王之誥的認可,王之誥上一次見到了張居正,詢問張居正對萬士和的意見,畢竟現在自己家的長子跟着萬士和混,王之誥當然要打聽清楚這萬士和靠譜不靠譜。

張居正批評了萬士和一句太過於圓滑,至於其他,則是沒有缺點。

在朝堂上,過於圓滑也是生存之道。

萬士和靠在椅背上,搖頭說道:“只有天知道,這事兒,得看賤儒的抵抗力度,正如凌雲翼批評的那樣,陛下還是宅心仁厚。”

“陛下宅心仁厚?”王夢麟人有點懵。

凌雲翼的奏疏,萬士和也沒有通篇登在邸報上,主要內容還是狗碑和凌雲翼三個詰問,至於凌雲翼指責陛下和明公的話,萬士和並沒有登報,這就是典型的春秋筆法,即便日後修史,重點也不是凌雲翼的批評。萬士和沒有讓凌雲翼這封罵皇帝仁心的奏疏過分傳播。

王夢麟第一次聽到這種古怪的指責,陛下還心善嗎?

如果朝中激進的人坐左邊,保守的人坐右邊,那陛下會坐在中間靠左的位置。

“是呀,陛下啊,宅心仁厚。”萬士和頗爲鄭重的說道。

事情如何發展,萬士和無法預料,朱翊鈞也無法預料,世勢這個東西,還是要看事態的發展程度。

大明言官如果只是連章上奏,那朱翊鈞大抵會向右坐一點踩一腳剎車,日子還要過下去;

如果賤儒們要伏闕,那朱翊鈞會坐在中間踩一點油門,作爲少年天子,他要保住自己的皇威,就必須如此,保住皇威才能保住了皇位;

如果賤儒要謀反,朱翊鈞只能坐在左邊,油門踩到死了,要死一起死,誰都別想活。

皇帝也是官僚,第一職責也是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朱翊鈞只有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才能庇佑戚繼光、張居正、殷正茂、凌雲翼、張學顏、宋陽山、汪道昆、石茂華、潘季馴等等這些做事的人。

朱翊鈞其實清楚,油門踩到底,也就是過於激進的危害,他還沒到大明的時候,踩剎車是正踩,踩油門是斜踩,這麼彆扭,就是爲了能剎得住,而不是更快的加速,這樣更加安全,可國勢危如累卵,朱翊鈞只能選擇站起來踩油門,把衍聖公逮到京師來!

朱翊鈞沒有等到連章上奏,也沒有等到伏闕,更沒有等到造反,相反朝堂非常的安靜,就像是大明皇帝沒有下達過分的聖旨,沒有要把衍聖公們逮入京師一樣。

翰林院的翰林、國子監的監生、都察院的御史們,都跑去了西山,不是去西山求香拜佛,而是跑去西山宜城伯府了,算算時間,張居正丁憂已經過去了近一年的時間,西山宜城伯府,罕見的熱鬧了起來。

戶科都給事中李淶推開了人羣,站在了一個凳子上,他大聲的說道:“諸位同僚,國朝養士二百年,國朝興廢就在今日!首輔中庸,次輔聚斂,閣臣結舌,廷臣緘默!我等奏疏入閣,這些閣臣懼天怒而不敢如實奏稟御前!”

“今日,我等齊聚於此,就是爲請先生出山,輔弼聖明!”

“我手中有一請願書貼,願意簽字者寫下名字!不願擔任何風險者,還請留下以壯聲勢!”

李淶無法理解皇帝的聖旨,衍聖公府被逮到京師來,陛下那個性子,必然給衍聖公一個死刑大全套,陛下宅心仁厚?看過奏疏的李淶,只認爲凌雲翼是變着花樣拍馬屁!臭不要臉!

陛下還沒親政就砍了一千四百四十八個腦袋掛在了通惠河畔,宅心仁厚?虧這個臭不要臉的凌雲翼能說出來!

孔子後人,斬首示衆,何等的荒謬,但是李淶也沒什麼辦法,首輔呂調陽三巴掌拍不出一個響屁,只要還在推行新政,呂調陽就沒有意見,次輔王崇古整天就知道賺錢,責難陳善跟他不沾邊,廷臣們一個個都是泥塑的。

思來想去,李淶決定來宜城伯府試試運氣,結果他還來晚了,宜城伯府門前早已車水馬龍,人滿爲患。

大明的賤儒們,終於回過神來,能讓陛下收回成命的只有陛下極爲尊重的太傅了!大明踩剎車的人就在眼前,而全然不知!

大明的賤儒們不敢逼宮,因爲少年天子發起瘋來,真的會砍人,而且是自己動手砍,他們不敢逼皇帝的宮,卻敢逼明攝宗張居正的宮!

楊博看人真的很準,張居正這個人好欺負,這種好欺負不是說張居正好惹,而是君子欺之以方,誰讓張居正是個君子?張居正在朝的時候,不止一次跟皇帝吵架,阻擋了不少的亂命!

遊七看着門外這架勢,得虧有鐵林軍在外面架起來人牆,否則這幫朝官就要衝進來了。

張居正其實就在院子裡,聽到了外面人聲鼎沸,他終究是發現自己徒弟的厲害,他滿臉苦笑的對着身邊的王之誥說道:“你瞧瞧我這是做了什麼孽?陛下連我都算計進去了。”

“此話怎講?”王之誥完全沒看明白,這外面的情況,難道也是皇帝的算計?

“前段時間陛下來西山,我稍微流露出了自此歸隱的想法,就只是一點,被陛下察覺了,陛下這就報復回來了,讓這幫賤儒堵了我家的門。”張居正解釋了下原因,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少年天子,眼睛珠子一轉,就是一肚子的鬼主意。

“哈哈哈。”王之誥聽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只能連連搖頭,笑了出來。

王之誥笑張居正作繭自縛,教的時候那麼用力,那些彎彎道道都被皇帝學了去,對付他張居正了,屬實是自作孽了。

“起復的事兒,王公作何想法?”張居正打算舉薦王之誥起復,因爲王崇古入閣,刑部的事兒也要有人張羅,王崇古現在太忙,權柄也有些過大,張居正始終對王崇古不放心,王崇古僭越是事實,他現在活着,他萬一出了意外,王崇古怕是要再次僭越。

王之誥連連擺手,還退了一步說道:“不了,你也別爲難我了,我沒那個鬥志,你擔心王崇古,我覺得有些過分憂慮了,陛下連你都能對付,區區一個王崇古而已。”

“王崇古現在活着是因爲他恭順之心,那可是實打實的一千萬兩白銀送到了宮裡,而後投到了南衙開海,雖說是買命錢,可是這真的賺了錢,陛下因爲王崇古個人原因不給晉商們分紅,晉商們第一個吃了王崇古。”

王之誥說話可不是胡言亂語,他有證據還有辦法,他都能想到辦法,那個肚子裡全是主意的皇帝,能想不到?

王崇古那一千萬兩銀子,若是皇帝賠了,晉商就當買命了;要是賺了,卻因爲王崇古個人原因,皇帝不肯分潤,王崇古必死無疑。

王之誥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陛下路過西土城還要過去拜訪一下,極爲尊重,王之誥就是那種典型的沒有鬥志的人,他站在旁觀者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身在局中,那就心神難安。

“陛下已經大婚了,現在的大明有中興之兆,我呢,安穩的做個富家翁就是。”王之誥說完就向着後門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這兒滿腦門的官司,我就不多叨擾了,回頭再敘,不用送了。”

“哈哈哈!”

王之誥是笑着走的,張居正和戚繼光,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終究不同,那作爲親家的王之誥就不會被連累,這是最好的結果。

張居正得處理眼前的事兒,他讓遊七打開了門,一步步的走出了大門,站在了臺階之上,看着所有人說道:“諸位如何恨張某,張某已然丁憂致仕,你們還不肯放過,這是要逼死我張居正嗎?!”

一句話,讓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是文化人,這番舉動讓人不由得聯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堯舜禪讓。

堯舜之間,其實還有一個人,帝丹朱,這是唐堯的兒子,唐堯覺得丹朱才能不足,不足以授天下,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所以將帝位禪讓給了舜。

丹朱回到華夏奔喪,因爲舜的謙讓,丹朱稱帝三年,結果四嶽全都跑到了南河之南去覲見舜,舜曰天也,順應天意登上了帝位(諸部首領)。

朝臣們此舉,就是當年舜登上帝位的過程,朝臣們再跑到張居正門前,豈不是坐實了他張居正有僭越之心?張居正是個讀書人,而且是個很厲害的讀書人,不想辦事的時候,一句話就能把這些人給堵死了。

“先生,我們絕無此意啊!陛下下旨要抓衍聖公,除了先生之外,我們想不到別的辦法,走投無路才尋先生出山,還請先生爲天下計,勸陛下仁恕之道。”李淶再往前一步,振聲說道。

張居正聽聞,十分確信的說道:“抓得好!聖人三座家廟,還缺他一個北派?遊七關門,再來叨擾,鐵林軍統統轟走!”

這廷臣之間,最好欺負的還是張居正,因爲只要不犯錯,張居正不會拿朝臣們如何,不是王崇古、萬士和之流,王崇古和萬士和決計不是什麼君子,言官罵的兇,王崇古甚至要設計陷害言官。

張居正給這幫人指了條明路去,衍聖公,繁衍的是聖人血脈,這北派不行了,去找南派,南派不行了去找婺州孔廟,一共三處家廟,聖人血脈受難,跑到他宜城伯府門前號喪算怎麼回事兒?

“謝先生提點!”李淶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喜出望外的大聲喊道。

張居正略微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無奈的說道:“陛下,還真是難纏,的確,王崇古僭越陛下?陛下不欺負王崇古就是好的了。”

李淶是戶科給事中,六科廊在皇宮裡,是能看到凌雲翼的奏疏的。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513章 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第484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會第515章 自有大明律處置他!第520章 無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輔第396章 人主當急萬民之所急第502章 不解風情朱翊鈞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第三十章 德爲心中法,法爲成文德第339章 野山豬不會投降,但是人會第443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築師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個辦法第554章 莫敢言,道路以目第八十九章 給元輔先生一點小小的科學震撼第546章 壞就壞在,它不適合大明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483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第366章 帝皇的王座是黃金馬桶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一百四十三章 數學不會騙人,不會是真的不會第493章 詔曰:今日,廢除賤籍第一百零三章 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第297章 屎盆子都嫌他臭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310章 一套反坐的處斬方案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創造發明?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一百六十八章 罵人不揭短,爲什麼要罵人?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六十八章 楊博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是一個問題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句話殺死比賽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極殿公審三逆臣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需要一個機會的戚繼光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縛濁龍潘季馴,慘如水鬼高啓愚第一百四十章 大明,被命運扼住了喉嚨第476章 匠人們的分紅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請假條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一百七十四章 祖宗成法不可違,踐履之實不可棄,兩難如何自解?第304章 打起來了,北虜的使團打起來了!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沒後不見其比第二百四十二章 張先生的軟肋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448章 在死亡的邊緣試探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479章 通和宮的那個通和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一百零五章 朕要學外語第六十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第535章 賤儒就是矯情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二百三十六章 搗巢滅倭長策疏第二百三十五章 矯矯虎臣,腹心干城第476章 匠人們的分紅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帶陛下去青樓!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376章 陽,太陽升起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們失去了一切,但是獲得了自由第436章 戚繼光膽小如鼠,李如鬆貪生怕死第一百六十八章 罵人不揭短,爲什麼要罵人?第六十六章 一拳勝過一拳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法?陛下的意志就是大明最大的王法!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366章 帝皇的王座是黃金馬桶第二百三十章 祥瑞新解第六十五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第307章 封建禮教害死人第533章 山東耆老無不懷念凌部堂第534章 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第358章 開海一念起,天地剎那寬第536章 大明掌控曆法的神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魚兩吃第545章 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第376章 陽,太陽升起第458章 春冰種秋火回,謂之雁行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第二百五十三章 抄家抄乾淨,攏共分三步第六十五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422章 來過,已是足矣第407章 愛我家園,清潔先行第三十七章 天下諍臣以何人爲首?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稅嗎?我們交!第350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