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陛下,奇觀誤國啊!

“大明哪裡都能拿牌子。”興安想了想回答了陛下的問題。

大明遍地都是牌子,只要肯做,都有自己的一份光,有自己的一份熱,做出成績來,也會被陛下看到。

就怕不做,更怕胡作非爲。

盧忠通稟之後,走了進來,無奈的說道:“陛下,之前那個四川監察御史賈傑的供述,他的確是收了賄賂,所以才態度三變。”

李燧找人反映情況,找到了七品的四川監察御史賈傑,賈傑最開始只是推辭,拿到了好處態度就發生了一些變化。

賈傑本來打算等到殿試之後,找到李燧親自談談。

到那時候,大家都是進士,都是官僚,有了立場,再坐下來好好聊聊其中的困難,最後如果能說服李燧最好不過。

但是賈傑犯了陛下的忌諱,堵塞言路。

都察院乾的就是風聞言事,他們那麼大的威風,都是因爲朝廷的需要他們,但是他們居然玩欺上瞞下,那就不能怪朱祁鈺不客氣了。

盧忠俯首說道:“根據賈傑的交待,臣查了三人,都是收受了賄賂,賈傑收了紋銀三百兩,其餘二人一人一百兩。”

“按照《憲綱事類》九十五條罪加三等,應當送往石景廠苦役十年。”

朱祁鈺拿過來了盧忠的奏疏問道:“三法司怎麼說?”

盧忠回答道:“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法司一致的決定,這三人涉案過百兩,未過五百兩,按制三年,罪加三等,自然是十年。”

風憲言官,罪加三等,可不是開玩笑。

這本身就是皇帝親自關注的案子,最近吏部還在抓貪,力度這麼大。

三百兩就不是貪了嗎?

朱祁鈺看了許久滿是疑惑的說道:“這麼摳門的嗎?”

“四川共計七十萬戶,每戶一錢八千銀,合計也是十二萬兩銀子了,這還不算他們瞞報的丁口,就拿五百兩銀子平事,是不是太看不起京官了?”

盧忠俯首說道:“他們想辦的是李燧,不是平四川戥頭的案子,自然只拿出來五百兩來。”

“戥頭案,銀錢並不好使。”

朱祁鈺瞭然,五百兩是安排李燧的。

戥頭卻是大案,是肯定瞞不住了。

李燧都從四川溢出來,跑到京師告狀來了。

鎮雄府的收稅隊跑到了遵義府去打秋風了,黃龍民變已經發生,壓是壓不住了,他們只希望能緩緩。

可一刻也緩不了。

朱祁鈺又和盧忠聊了下關於畸零女戶、四川戥頭案的推進情況,畸零女戶的七個耆老,已經押解入京了,查補已經開始了。

盧忠猶豫了下說道:“南衙送來了三名人彘,在路上生機斷絕,以冰棺押解進京,臣去看過了,三日沒吃下飯,太慘了。”

“臣自詡酷吏,可是從未和他們一樣,如此行事。”

紀綱殺解縉的時候,也沒把人折磨成那個模樣。

畸零女戶的案子中重要的人犯有七人,這是要送解刳院的,有近千名需要被斬首的犯人,涉及苦役將近萬人,流放將近五萬人。

這五萬人的流放,目的地已經找好了,正是雞籠島。

畸零女戶的案子之中,有二十多名證人也被帶入了京師,這三名人彘,就是他們罪惡的鐵證。

盧忠不是噁心,是食不下咽。

都說陛下殘忍,可是陛下總是對凌遲慎之又慎,在他眼裡,可是有不少人該送解刳院,最後也只是斬首了事。

可是這幫耆老們,做的比陛下還要狠辣萬倍,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因爲頂了幾句嘴,就被手腳悉數砍去,眼睛被剜以銅澆灌,何等的兇殘?

殺人也不過是頭點地而已。

怪不得陛下要點京軍前往,這的確得出重拳。

南鎮撫司衙門除了送畸零女戶的犯人進京以外,還有那三百多名貪官墨吏,大多數都送去了石景廠、勝州廠、六枝廠等地去做苦役了,大抵都是十年起步。

貪腐鉅萬,要被斬首,其中比較離譜的就是三年長洲縣令貪腐是十萬金花銀之事。

當個縣令,貪了十萬兩,也在斬立決的名單上,等待着陛下硃批。

貪官墨吏也是要查補,三次查補,死刑三複奏,大約需要到八月份纔會把斬首給判下去,正好到了秋天。

盧忠稟報之後,便離開了聚賢閣。

朱祁鈺繼續處理着案牘上的公文,每日皆是如此。

京師在工部的主持下,開始了對官道驛路的地面硬化工程,小試牛刀,先把石景廠入京的煤路修好,再把德勝門到大明皇陵的路修好。

這兩條路,是第一期的工程是實驗性質的,一旦成功,就會大面積鋪設。

社會認知,想要變成科學,第一個阻力是朘剝階級的扭曲,具體就是類似於奇淫巧技的價值觀,到了今天依舊對太醫院喋喋不休的那羣人,亦是如此。

第二個阻力則由於生產規模的狹小,限制了生產力的發展,也就限制了社會認知到科學的轉變。

朱祁鈺來到了文華殿,準備召開廷議,今天的廷議就一件事——奇觀。

內承運庫太監,計省提督太監林繡開口說道:“陛下,臣大概算了算,僅僅是順天府就有三千餘里路的道路硬化的需求。”

“如果算上九龍驛路,初步就有六萬裡的道路硬化需要。”

“如果想要完全四通八達,大約需要三十餘萬里,累年三十餘年,按每一里五百銀幣覈算,這大約就是1.5億銀幣。”

金濂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眉頭緊皺的說道:“1.5億銀幣?這也太多了吧,林大璫,一里就需要五百銀幣的造價嗎?”

林繡推過去一個賬本說道:“這是物料、工料、運費摺合出的數字,只是一個約束,實際覈算下來,只多不少。”

正統元年,部分正賦折算之後,大明朝一年的銀稅大約一百三十萬兩銀子上下,把所有的正賦折算之後,大明一年賦稅不過一千五百萬糧銀幣。

可是大明的財政是負數,每年都在賠錢,入不敷出,根本沒有結餘,也就陛下登基之後,朝廷纔開始沒有赤字。

這才富了幾日?就又要捉襟見肘了嗎?

這石景廠搞了個水石灰,要硬化路面,居然一里路需要五百銀幣!

這半步(大約一米)就需要一枚銀幣之多?

不都是些石頭嗎?

林繡繼續說道:“如果遇到山坡、河流、斷崖等地方,還要再加錢的。”

金濂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了。

還沒開始就提出要加錢,這不是要他這個戶部尚書的命嗎?

把他金濂賣了,也不值1.5億銀幣啊!

金濂俯首說道:“陛下,得緩緩圖之,三十年三十萬里路,實在是太多了。”

修路是實現生產力提升的必備條件,貨物溝通不暢,談什麼生產力提升?談什麼大規模生產?談什麼大明朝社會認知到科學萌芽?

“朕知道很貴,但是好處很多,其回報絕非1.5億銀幣可以衡量的。”朱祁鈺對着金濂說道。

這其中的經濟規律,不需要朱祁鈺言說的太過於明白,金濂心裡再清楚不過了,他只是怕花錢而已。

每個國家在步入生產力提高的過程中,都有基建的過程,而基建的程度,和李賓言提出的六等星秩的國家之秩又有極大的關聯。

比如美利堅,在深陷導致世界大戰的經濟危機之時,就選擇了使用基建的辦法,修公路、鐵路、大壩等等,來度過難關。

比如徐有貞,在面對新闢之地的河套之地的時候,就用了基建,景泰安民渠去給當時陷入喪亂的百姓,畫了一個大餅,關鍵是河套百姓還真的吃到了這個餅。

搞這件事有很多很多的好處,唯一的壞處就是費錢。

朱祁鈺十分確信的說道:“巨大的投入,帶來巨大的回報,我們三十年內,投入1.5億銀幣,它的好處是極多的。”

“首先可以讓官廠維持在穩定的運營之中,在探索制度和過程中有更多的試錯機會。”

“其次這些錢,大部分都進了百姓的口袋裡。”

“挖燔石料的工匠、運送石料的車伕、煅燒水石灰的工匠、掘開路面的工人,他們拿到了勞動報酬,是需要換成留供資財和流動資財,甚至可以投入固定資財。”

“那麼就有更多的人,需要生產更多的流動資財,那麼勢必帶動固定資財的增加。”

“而我們的工匠在整個建設過程中,自然而然的就要想要提高生產的效率,無論是通過機械,還是培養人,對大明都是受益良多。”

“所以我們需要做這件事,雖然看起來,它真的很費錢,但是它賺的更多啊!”

朱祁鈺試圖說服貪財的金濂,接受這個奇觀計劃,三十萬裡公路計劃,的確是有些駭人聽聞,但是如果把時間線拉長到三十年,五十年去看呢?

但是金濂依舊搖頭說道:“陛下說的千好萬好,它的確是這麼好,但是都改變不了其價格的昂貴,朝廷哪有那麼多錢,投入到這個數以億計,要用過億銀幣的大工程呢?”

“這會把大明折騰散架的,陛下!”

“前元調動民夫修築黃河,折騰百姓民不聊生,最終揭竿而起,就在眼前。”

朱祁鈺無奈,得,自己這修個路,又修成了亡國之君。

金濂依舊追着說道:“陛下,三思啊!三十年,每年五百萬銀幣的投入!”

“陛下,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大明哪來的那麼多錢!”

朱祁鈺咳嗽了兩聲低聲說道:“朕來想辦法就是。”

金濂呆愣的看着陛下,大明哪來的錢,填補每年五百萬銀幣的大窟窿?點石成金的仙術?

很快他的表情就從呆滯變成了疑惑,最後變成了震驚。

大明的確有這個財力,也有這個錢。

只不過那些錢,在寶源局裡,並非朝廷的錢,而是寶源局吸儲來的。

拿勢要商賈存在寶源局的錢,等於借錢去修路,修路的善名歸了陛下、歸了朝廷,修路的惡名,卻歸了勢要富賈。

“陛下,讓臣好好想想。”金濂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這麼做的唯一代價,就是勢要巨賈們知道了,會不會逼他們造反。

但大明並沒有他們造反的舞臺。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就是再苦一苦勢要豪右,反正他們也習慣了。

金濂感覺自己的呼吸,瞬間順暢了起來。

他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含含糊糊的說道:“但是是不是支出太多了?畢竟是一年將近五百萬兩的造價,實在是太過於昂貴了。”

這毫無疑問,會影響到寶源局的日常運轉。

“造價會降下來的,造的越多,越是被普遍運用,價格就會越低,總是如此。”朱祁鈺看着金濂笑着說道:“而且最開始的投入只有一點點罷了。”

“我們需要投資更多的官廠,來生產足夠的物料。”

“此乃長策,不急。”

奇觀不是平地就造出來的,也是一錘一錘砸出來的。

朱祁鈺要修幾十萬裡的硬化公路,這是個長期投入的工程,金濂的反對是在擔心財政崩潰,但是基建總是如此,越建越有錢。

“還有人反對嗎?”朱祁鈺看着羣臣問道。

到此時,只有爲數不多的人反應過來,陛下到底從哪裡找這個錢,肯定不是仙術就對了。

隨即,這二十七名臣工,還是有些懵圈,陛下是怎麼說服金尚書的?

金尚書爲何前後的態度差距這麼多?

錢到底從哪裡來?

朱祁鈺看沒人答話笑着說道:“賺錢是個門道,可是花錢更是個門道,難道和老財主一樣,把銀幣囤起來?”

“怎麼用錢去生錢,就是花錢的訣竅了。”

“好了,說一下第二項吧。”

商輅坐直了身子說道:“寰宇通志還在修,但是長江水路沿線差不多修好了,四萬裡的主幹道疏浚,工部是不是可以開始籌劃了?”

又是花錢的買賣。

“這次需要多少?”金濂的臉色變得差勁了許多。

內帑太監林繡搖頭說道:“剛剛拿到水文的文牘,還需要進行詳細的核算,才能夠大致算出費用,但是應當大差不差,二十萬裡的水路,不比三十萬的陸路低多少。”

金濂牙關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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