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光燦爛，月輝如瀑。
峽谷之內，絕大多數匈奴人都忍飢挨餓，壓抑而沉悶的氣氛在各部落蔓延。
前幾天還十分喧囂的諸聞澤畔，忽然變得沉寂起來。
午夜時分。
本來已經沉寂許久的諸聞澤畔，忽然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央象徵着尊貴與榮耀的單于營帳四周，出現了無數蜂擁而至的中小型部落之人。
這場夜襲，爆發的如此突然，如此激烈。
好在匈奴單于早有防備，聯合左右賢王兩個超級部落，組成了最堅實的同盟。
纔開始，中小型部落的襲擊，根本沒有辦法衝破匈奴單于的營寨。
令匈奴單于沒想到的是，就在三個超級部落，即將擊退來襲的中小型部落之時，那些處於觀望中大型部落，居然也開始率兵突襲單于營寨。
有了大型匈奴部落的加入，這場戰爭變得毫無懸念，左右賢王率先被殺。
當單于營帳被攻陷的時候，匈奴單于看着身前十數個部落首領，臉上滿是悲憤之色。
“爲什麼？”
他沒有多言，只是瞪着佈滿血絲的雙眼，聲嘶力竭的吶喊着。
單于積威猶在。
哪怕單于麾下戰士已經被擊潰，當單于在親衛保護下，昂首站在營帳門口之時，卻沒有任何人膽敢上前。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許久過後。
終究還是一個大型部落的首領走了出來，上前幾步對着單于躬身行禮。
“單于勿怪，我等僅僅是爲了生存罷了。”
生存二字，重若千鈞。
匈奴單于，居然無言以對。
各部落勇士面臨如此絕境，自知已經沒有了突圍可能，唯有投降趙人，纔有機率活命。
可惜的是，這些年匈奴人與趙人關係極差，前番匈奴人詐降的舉動，更是被趙人所識破，想要再投降得到趙人寬恕，並不那麼容易。
匈奴單于和左右賢王的首級，也就成爲了各部落作爲投降的籌碼。
“爾等可曾想過，若今日舉族投降趙國，此後以後世間恐怕再無匈奴。”
“縱然我等盡皆戰死於此，塞外仍舊留下了火種，二十年過後，我匈奴將再次成爲草原上的霸主！”
走出來的那名大部落首領，卻是沉聲道：“單于，頑抗下去我等不會戰死，反而會被餓死。”
“二十年後匈奴能否崛起，吾並不知曉，只知若不投降趙人，部落內近萬戰士都走不出這個峽谷！”
匈奴單于聞言，搖頭苦笑，繼而長嘆道：“爾等可以殺掉我，換取活命機會，只是希望不要再屠戮本部戰士。”
“單于吩咐，我等敢不從命？”
“只要他們不繼續抵抗，烏盧在此立誓，絕不允許任何人繼續屠殺單于部落戰士！”
匈奴單于點了點頭，制止了想要說話的屬下。
他大步走上前去，厲聲喝道：“單于首級在此，誰來殺我！”
看着臨死之際，仍舊虎目圓瞪，絲毫沒有怯意的單于。
想起了單于這些年的威望，哪怕是剛剛出頭的烏盧首領，也都有些膽怯，並不敢上前斬掉其首級。
他們可以殺死左右賢王，可是面對單于這位匈奴最高首領的時候，銘刻在血液中的畏懼，卻是油然而生。
“單于首級在此，誰來殺我！”
匈奴單于見沒有人膽敢上前，忍不住大笑數聲，居然邁步來到烏盧身邊，繼續大呼出聲。
烏盧後退幾步，羞愧的垂下了自己腦袋，無論如何也不敢上前殺掉單于。
單于的威望，無與倫比。
哪怕衆人已經叛亂，在面對慨然赴死的單于之時，仍舊心存畏懼。
更何況，當衆殺掉了單于，必定會被忠於單于的部落人記恨，哪怕身爲大部落首領的烏盧，也不得不權衡再三。
“單于首級在此，誰來殺我！”
匈奴單于逼退了烏盧，再次上前幾步，來到了各部落首領身前，厲聲疾呼。
各部落首領臉色微變。
其中兩名提着左右賢王首級之人，居然低低垂下了腦袋，不敢與單于對視。
“噗嗤！”
就在此時，忽有一道略顯消瘦的身影，從人羣中衝了出來。
他揮舞着手中長刀，在單于猝不及防之際，直接一刀將其首級斬落下來。
“咕嚕嚕！”
單于那碩大的頭顱，掉落在地以後滾動數米，這才死不瞑目的停了下來。
看着單于頭顱滾過來的數人，急忙讓開身體，而後滿臉驚恐的看向出刀那人。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身材削瘦的那人臉上。
衆人就着火把，看清楚那人面容以後，幾乎全都有些疑惑，只因這個人實在太面生了。
哪怕是數百人的小型部落首領，也不至於如此面生纔對啊。
他們都在猜測，這位看起來還沒有長大的少年，究竟是哪個部落的首領。
在他們看來，也只有各部落首領，纔有膽量斬下單于首級。
此時，唯有攣鞮部落首領，卻是滿臉驚恐之色。
只因那位斬掉單于首級之人，正是其剛剛提拔起來的頭曼。
攣鞮部落首領沒有想到，就連各大部落首領都不敢做的事情，居然被自己手下一介親衛做了。
繼而，強烈的恐懼感涌上心頭。
哪怕匈奴已經敗了，哪怕單于已經死了，仍舊有許多匈奴勇士心向單于。
攣鞮部落只是一箇中型部落，能戰之士僅區區千餘人。
頭曼敢於殺掉單于，絕對會給攣鞮招來禍端，那些忠於單于的戰士，或許不敢對大型部落動手，又怎會放過頭曼以及攣鞮部落？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頭曼緩緩走向了單于首級所在位置，彎腰抓着單于頭髮，將其高高舉起。
他環視各部落首領，略顯削瘦的臉上滿是肅穆。
“諸位既然不敢動手，那麼就由頭曼代勞。”
“頭曼殺單于，不是爲了榮華富貴，也並非賣主求榮之輩，乃是爲了各部落勇士，能夠活着走出這個該死的峽谷。”
“單于死於頭曼之手，與諸位首領無關，更與攣鞮部落無關。”
“待頭曼向趙將獻上單于首級，帶着諸位順利走出峽谷以後，諸位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頭曼的話，讓所有人動容。
那些本來對單于還有感情的勇士，也略微鬆開了緊握的雙手。
對他們而言，活着離開峽谷，纔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