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人肉,亦能食(兩章合一)

黑雲壓城城欲摧。

十餘萬匈奴鐵騎,氣勢洶洶圍剿着數兩萬趙國精騎。

對於趙嘉麾下騎兵而言,就好似烏雲層層籠罩,要把將士們壓垮似的。

雙方從朝陽初升,直接廝殺到了將近午時,紅彤彤的太陽懸掛於天際,與血色大地交相輝映。

北風嗚咽,吹動了殘破甲冑上面殘留的破布,慘烈氣息混雜着濃重血腥味,傳的很遠很遠。

諸聞澤畔。

那些本就因爲戰鼓聲受到驚嚇的牛羊,嗅着如此濃重的血腥味,都焦躁不安的大叫着四處奔走。

哪怕牧民們再如何約束,都難以平復它們心中的恐懼。

戰鼓轟隆,喊殺依舊。

戰場朝着北方推移着,原本戰場上所留下來的累累屍體,以及那些被迫丟棄的旌旗、武器,在陽光的照樣下,散發着森冷的光芒。

禿鷲盤旋於天際,十分眼饞那些美味的食物,卻又畏懼於不遠處的喊殺聲,久久不敢落下。

而此時,趙嘉所率領的兩萬騎兵,幾乎已經快要被徹底擊潰。

若換做尋常時分,哪怕堅韌如趙國騎兵,恐怕也早就已經崩潰了。

然而,在這場能夠左右整場戰局的大戰中,哪怕他們看着袍澤倒地不起,哪怕旌旗已經殘破染血,哪怕長矛已經摺斷,刀口已經卷刃。

他們,仍舊咬牙堅持着。

“公子,下令撤退吧,否則沒有多少人能夠返回申岐之地!”

渾身浴血的申岐之地將官,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踉蹌來到趙嘉身旁,哭着懇求道。

趙嘉上前將那位將官扶起,輕柔的說道:“辛苦了。”

他轉過頭,看着遠處已經逐漸完成的車陣,眼睛變得越來越明亮。

哪怕這次騎兵傷亡殆盡,在李牧沒有下令撤兵之時,趙嘉也絕對不會後退。

沒有人比趙嘉更清楚,這次與匈奴之間的大戰,究竟代表了什麼。

“王翦,申岐之地剩餘兩萬騎兵,何時能夠抵達雁門郡?”

王翦沉吟半晌,道:“最多三日。”

趙嘉擡首,看着懸於天際的驕陽,猛然拔出了腰中佩劍,對着身旁親衛厲喝:“隨我衝鋒,有進無退!”

趙嘉的舉動,驚呆了所有人。

他們在震驚之餘,也明白了自家公子赴死殺敵的決心。

沉默過後,數百親衛沒有出言勸阻,反而緊緊護衛在公子身旁,朝着前面發起了衝鋒。

他們深知,公子性格有多麼倔強,只要決定的事情,就很難再做出改變。

既然如此,他們只能捨命相陪。

至少他們還有活人的時候,可以保護着自家公子,不被敵人所傷。

“鐺鐺鐺!”

就在趙嘉開始衝鋒的時候,期待已久的鳴金之聲忽然響起。

甲光向日金鱗開。

正吃力抵禦着匈奴人的趙國騎兵,彷彿在黑夜中看到了曙光,那是希望。

“撤,撤退,速速撤退!”

幾乎精疲力竭的司馬尚,看着身旁袍澤不斷倒地,痛苦已經令其感到麻木。

他奮力殺敵,不知折斷了多少根長矛,不知有多少匈奴人死在其手中。

饒是如此,身邊袍澤仍舊越來越少。

司馬尚無能爲力,只能拼命壓榨自身潛力,殺死一個又一個匈奴人,如此做既是爲了替袍澤復仇,也是爲了完成既定戰略目的。

他看着不斷有熟悉的面孔倒地,多麼希望鳴金之聲早點響起啊。

身邊的袍澤將會越來越少,司馬尚內心也會越來越痛。

故,當鳴金之聲響起的剎那,司馬尚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聲嘶力竭的吶喊起來。

剩餘的趙國騎兵,在司馬尚帶領下,紛紛朝着兩側退去。

匈奴騎兵有心追擊,可是沒有追出多遠,看到前面密密麻麻的趙國戰車以後,頓時躊躇不敢向前。

“喝,哈!”

“喝,哈!”

“喝,哈!”

一千三百輛戰車最前面,刀盾兵不斷用手中短刃敲擊着盾牌,口中發出了整齊而又雄渾的聲音。

匈奴單于帶着左右賢王,來到了趙國戰車陣地不遠處。

他們舉目望去,只見前面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戰車與士卒,每輛戰車左右都有裝滿泥土的袋子堆放着,壘砌了不高不矮的土牆。

趙國士卒躲在簡陋的土牆後面,將那些長達四五米的粗壯長矛,全都矛尖對外,嚴陣以待。

在這些長矛兵身旁,還有刀盾兵侍立。

戰車前面,更有精銳的士卒手持長矛、長戈,嚴陣以待。

“糟糕!”

匈奴單于等人見狀,盡皆臉色大變,心已經沉入到了谷底。

無論是裝滿泥土袋子所壘起來的簡易土牆,還是那密密麻麻的長矛、長戈,甚至於被數匹馬拉着的猙獰戰車,都是剋制騎兵的利器。

可是如今,這些被混合在了一起,匈奴人的絕望可想而知。

“衝進射程內,放箭!”

匈奴單于心中雖然慌亂,卻也不願就此放棄,喝令匈奴勇士們換掉長弓,妄圖以弓箭破掉李牧所擺的車陣。

“踏踏踏!”

萬馬奔騰而起,匈奴勇士果真蜂擁上前,想要以弓弩破車陣。

“射住陣腳!”

李牧站在主帥戰車上面,密切注視着匈奴人的一舉一動。

當他看到匈奴人開始換弓的時候,就猜到了對方打算,當即開始下達命令。

“啾!”

十數道箭矢脫離陣地,朝着遠方的空地射去,最終插在了地上。

這個位置,也就是趙軍弓箭兵射程的最大距離,只要匈奴人進入這個距離以後,李牧就可以下達命令射箭了。

“轟隆隆!”

匈奴騎兵奔騰,其聲勢若山呼海嘯。

“弓弩,上弦!”

隨着李牧命令的下達,十萬善射弓弩兵沒有絲毫猶豫,紛紛挽弓搭箭,箭尖遙遙指向匈奴人衝來的方向。

趙人本就善於騎射。

爲了應付這場戰爭,李牧更是特意向趙王請示,徵召了十萬善於射箭的士卒。

有了戰車以及陣地保護的弓箭兵,絕對會是匈奴騎兵的噩夢。

“甲首,放箭!”

眼看匈奴騎兵已經進入最遠弓弩射程之內,李牧卻並未讓所有士卒放箭,反而喝令戰車上的甲守,率先放箭。

戰車上面甲守,幾乎是整個趙國內最善射之人,所用弓弩也是最好的裝備。

趙國所配置弓弩的射程,本就遠於匈奴人。

甲守們使用的弓弩,射程更是遠遠超過普通弓弩手裝備。

“啾啾啾!”

甲守們轟然應諾,瞄準以後紛紛鬆開弓弦。

這些甲守幾乎個個都是神射手,哪怕匈奴騎兵在衝鋒過程中,甲守們所射出去的箭矢,幾乎也都例無虛發。

只不過,卻有不少甲守所瞄準之人重複,這也就導致一千三百甲守,首輪箭矢只給匈奴騎兵造成了三百餘人的傷亡。

饒是如此,這種傷亡比例也足以讓匈奴人大吃一驚。

他們開始放緩馬速度,準備躲在戰馬後面與趙國士卒對射。

“所有士卒聽令,放箭!”

而此時,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匈奴騎兵,衝進了趙國弓弩手的射程範圍。

李牧再也沒有絲毫猶豫,下達了射箭的命令。

“啾啾啾!”

十萬訓練有素的弓弩手,幾乎同時射出了手中箭矢,十萬支箭矢沖天而起,這種場景簡直舉世罕見。

趙嘉剛剛撤回陣中,就感覺本來明亮的天空,忽然變得黑暗起來。

他擡起頭,哪裡還看得到懸掛在天際的太陽,只見密密麻麻的箭矢,宛若烏雲密遮住天際,就連無縫不入的光線,都幾乎被徹底遮擋住。

“好可怕!”

趙嘉面露凝重之色。

面對如此密集的箭矢攻擊,哪怕後世強大的軍隊,除非全部防彈衣帶上頭盔,否則也都難以倖免。

“啾啾啾!”

箭矢宛若雨點般落下,射入了匈奴陣中。

那些位於弓弩射程中的匈奴人,看到天空被箭矢遮住的時候,都已經被嚇傻了。

匈奴人也善騎射,此次更是聚集了十餘萬勇士。

可是單個匈奴部落,根本沒有太多人手,且由於塞外缺鹽鐵,製造箭矢的成本也很高,匈奴人根本不可能如此浪費箭矢。

故,這麼壯觀的場景,匈奴人也是首次看見。

雖說許多匈奴人善於騎射,也善於躲避箭矢,可面對無差別覆蓋性打擊的箭雨,處於弓弩射程範圍內的匈奴騎兵,卻根本沒有絲毫躲避的可能。

“噗噗噗!”

箭矢宛若雨點般落下,將無數匈奴人身體洞穿。

一輪箭雨過後,生還者極其罕見,整片地面幾乎都被密密麻麻的箭矢所覆蓋。

少許生命力頑強,且沒有被射中要害的戰馬,仍舊躺在地上,身體抽搐着。

“律律!”

那些尚未衝入弓箭射程的匈奴騎兵,看到同伴如此慘狀,全都駭得面無人色。

他們急忙拉住繮繩,盯着地面那密密麻麻的箭矢,眼中充滿了畏懼。

“呼,嗬!”

“呼,嗬!”

“呼,嗬!”

十五萬趙軍整齊吶喊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魔鬼的召喚,讓恐懼瀰漫在所有匈奴人心底。

如今趙軍陣勢已成,仰仗着天時地利人和,匈奴騎兵想要強行突圍,絕無可能。

箭陣的威力,終於讓匈奴單于醒悟過來,他再也沒有勇氣發起進攻,只得喝令士卒們退去。

匈奴勇士已經被箭陣威力所震懾,根本不願繼續往前衝鋒,所有人都徘徊在密密麻麻的箭矢海洋外圍,不肯輕易上前。

他們聽到匈奴單于的撤退命令以後,頓時如蒙大赦,慌忙調轉馬頭撤去,惶惶若喪家之犬。

如今的匈奴單于,並沒有好的突圍計劃,只能先行撤退。

好在匈奴單于並沒有完全絕望,至少在峽谷之內,還有着數量龐大的牛羊羣,以及數道來自山上的清泉,足夠十萬匈奴騎兵吃喝許久。

“呼,嗬!”

“呼,嗬!”

“呼,嗬!”

十五萬趙國士卒,並沒有因爲匈奴騎兵的撤退,而有絲毫放鬆警惕跡象。

他們仍舊敲擊着手中武器,高聲吶喊。

這場戰爭的結局,也在衆趙國士卒整齊的吶喊聲中,已經有了結果。

時間流逝。

第二日,趙國戰車已經堵在了峽谷入口處,匈奴人妄圖從南方狹窄出口逃離的計劃,也以失敗告終。

那個位置,早就駐紮了三千人。

憑藉着險峻的地勢,哪怕匈奴人傾巢出動,也休想從那裡通過。

第三日夜晚,匈奴單于派人發動夜襲,想要趁着夜晚突襲趙軍,繼而衝出峽谷。

奈何李牧早有防備,匈奴人尚且沒有靠近,就被亂箭逼回了峽谷之內。

第四日,匈奴單于派遣使者面見李牧,祈求投降,卻被識破其詐降意圖,匈奴使者被斬。

隨後十數天時間,匈奴單于屢次派兵突圍,都被防守嚴密的李牧擊退。

直到兩個月以後,眼看峽谷內牛羊越來越少,峽谷各個出口卻被堵得越來越嚴實,匈奴人終於開始慌了。

甚至於,有個別大部落開始搶奪小部落分到的牛羊,只是爲了能夠活得更久。

數天過後,隨着牛羊越來越少,匈奴各部落之間,終於開始了互相爭奪。

有些數百人的小部落,甚至被大部落屠戮殆盡,所謂的匈奴聯盟,此時基本亦是分崩離析。

峽谷北部出口位置。

李牧、趙嘉二人並排立於箭塔之上,親眼目睹了匈奴人剛剛發生的那次動亂。

“依照如此速度,最多三日時間,峽谷內牛羊都會被屠殺殆盡。”

“最多一月時間,匈奴所屬戰馬也會被全部吃掉。”

“那個時候,將軍就能兵不血刃斬首十萬級,獲得足以名垂青史的蓋世功勳。”

趙嘉看這李牧,眼中有尊敬也有驚歎。

縱觀古今未來,能夠以這種方式解決北方匈奴之患,並且僅僅付出少許代價,就可以屠滅十餘萬匈奴鐵騎,根本不曾遇見。

前世的趙嘉,只知道這場戰爭李牧贏了,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獲得勝利,更沒有想到雙方傷亡比例居然差別如此之大。

“只是可惜,前後要與匈奴人對峙四月有餘,雖能兵不血刃獲取勝利,十五萬大軍駐守此地,亦會消耗錢糧無數。”

“此戰過後,趙國亦元氣大傷,若不能獲得足夠糧草,兩年內都難以再動刀兵。”

趙嘉聞言,沉默不語。

即將到來的勝利,固然讓人感到喜悅。

可惜這兩個多月時間,那源源不斷運輸來的糧草,卻也對趙國府庫造成了巨大壓力。

存糧本就不算多的趙國,爲了支持李牧這場破匈奴之戰,幾乎快要耗空了家底。

不過很快,趙嘉就出聲問道:“依嘉所知,哪怕匈奴人將戰馬盡數宰殺,也只能熬過三個月時間,將軍爲何說是四個多月?”

李牧淡淡看了趙嘉一眼,輕聲道:“人肉,亦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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