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記二

回程記(二)

【俗就俗吧】

預計第二天就離開的日程,遇上了想要巴結當朝太傅的本城父母官,極力邀請肖雲景一行人去府上做客。

不吃白不吃,肖雲景是立馬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

怕有些事夜長夢多的段秋企圖勸說肖雲景立即啓程,可後者是見了錢就再也移不開視線的那類,那父母官獻上的美酒佳餚和金銀珠寶,對於金庫被盜、羅剎門旅遊業還未興起的肖雲景來說,豈止是住兩宿,住個七天八天都沒問題。

段秋認真的考慮,是否要將當朝太傅與其弟前幾天在京發生的糾葛告之這個父母官。

肖雲景此時的細胞運轉動力十足,段秋跟了自己十三年,要自己一點兒都不瞭解此人的想法,還真對不起人類祖先進化的大腦。去縣令府的路上,堅決把段秋帶在身邊,堅決不讓他有機會單獨和縣令或者師爺級別的人物相處,堅決在他開口說話前把話茬搶過來。

一頓宴席下來,就只見這小倆口旁若無人的在暗中較勁。

晚上作息時間,那父母官諂媚到底的送三人到廂房門口,討好道,“肖掌門和段公子的感情真是好啊~”

“好說好說~”肖雲景得意的笑笑,腳步往旁邊一挪,恰到好處的擋掉了這個肚滿肥腸的父母官看向段秋的貪婪視線,似乎有點後悔不該這麼輕易答應來做客了。

“明天就走,你不走我走!”段秋一進房,就不容置疑的丟下決定。

“哎呀,聲音小點,被人聽到,多沒禮貌。”肖雲景讓蘇行之先去休息,關了門,轉身去看生悶氣的段秋,“你真的不對勁啊,就算沒了武功,你也不該擔心這麼多,變得如此浮躁啊。”上下打量了一番,居然發現對方閃避自己的眼神,“你有事瞞我?”

“沒有。”

“胡說!那你幹嗎不敢看我眼睛。以前我有事瞞你的時候就和你現在一模一樣。”

“你瞞過我什麼?”

“不就是……”及時收了聲,肖雲景嗔怒的去瞪人,“喂喂,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段秋沉默良久,道了句,“睡吧。”徑自轉身寬衣就寢了。

“吶,先說好,你別再半夜三更發什麼瘋了,我還不想那麼早死。”而且是精盡人亡的那種丟臉死法。

夜半。

某個不聽話的人還是把手伸了過來,從後抱住了肖雲景。

“喂,說好不發瘋的……”

“恩,我就想抱着你睡。”

“很熱誒~”每次抱着抱着,就變成另一種意義的‘抱’了。

“恩,心靜自然涼。”

“我很困啊……”你這麼八爪魚似的貼在身上,心能靜的下來麼?

“那就睡吧。”

“……”鬼才睡得着!肖雲景翻身把挑逗自己的人給結結實實的壓在身下,“我忍你很久了!!!”

“恩。”某人理直氣壯的宛而一笑,微微眯起杏眸,輕輕開啓了脣,擡着下巴等待另一張脣的親臨。

“你……”不管是理智還是情感,都引導着肖雲景狠狠在那張薄脣上啄了一口,“今晚是你自願的,我沒強迫你,要是弄痛了你可不許在以後向我討回來!”

“恩……景,我愛你……”

“別說那麼煽情的話,我不習慣。”

“恩……我愛你……”

“……”

第二天清晨。

“唔唔唔……你答應我不會……唔…..恩啊啊……停、停下來啊啊啊……”

“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不記得有答應你什麼啊~倒是你,趁着我熟睡,你做什麼了你!”

“嗚嗚嗚,蒼天在上,你明明就是清醒的……恩啊啊……不、不行了啊啊……”

“公子,我們來替您洗漱了……”悅耳的女聲響起,隨着門打開,然後是臉盆與地面親密接觸的乒乓聲,緊接着兩個小丫鬟就捂着臉‘呀——’的跑開了。

“好不容易昨晚賺回來的小攻形象,這下又毀了……”肖雲景哭喪着臉,頸項間撲來一個溼熱的氣息,在自己身體裡的某個東西動了動,熟門熟路的撞上了自己的敏感點,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又一個美好的清晨,湮滅在一室的情慾中。

到了午餐時候,肖雲景才起牀,日積月累的性福生活,把堅持早起的鳥兒有東西吃的肖大掌門,養成了睡懶覺的壞習慣。

天知道另一個人怎麼就能每天神清氣爽的起牀,而且每次都比自己早,就算昨晚自己好不容易反攻了一回,現在睜開眼,牀上也就只剩自己一個人。

簡單梳弄了一下,肖雲景揉了揉自己的腰,開始覓食。

縣府的宅子不大,但是路很多,縱橫交措,十八房小妾的院子更是琳琅滿目,肖雲景幾度從那歡聲笑語的花叢中尷尬的退回來。

仰頭看萬里無雲的藍天,他突然非常佛學的在心中嘆道:茫茫人海,芸芸衆生,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

走了幾步,拐過一個石門,抓到個家丁帶路,才走到了廳裡。

和那父母官寒暄幾句,肖雲景想了想決定今天就離開,早上被丫鬟撞見的場面一定傳遍了府裡,丟臉丟到家了,難不成他還住這裡多演幾回給那些暗中偷笑的人看?!

那父母官眼珠子一轉,看出肖雲景的離意,想了個送別的藉口,索性這頓午飯到城內某知名酒樓去享用,順便又送了多個紅包請肖雲景在太傅大人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

肖雲景笑得合不攏嘴,要是這人知道自己和南宮墨之間的‘仇’,臉色一定很好看。

不知是段秋和蘇行之出門去了,還是這父母官故意沒邀請他們,總而言之,沒有礙事的人在一邊,肖雲景喝酒喝的歡,紅包也收的歡。

飯局終了。

那父母官神秘兮兮的把肖雲景帶進了一個院子,口上說着,“小的今早聽得府上一些閒言閒語,怕是肖掌門心中有所積鬱,特地給您準備個娛樂節目,希望能令您心情輕鬆,這回去的路上也樂得自在。”

“呃……”肖雲景尷尬的笑了笑,大概能猜到這次的賄賂方法,是最俗,通常也是很有效的。可是,自己不好那口,送人還不如直接送錢。

正當他準備拒絕的時候,屋裡跑出一個四十多的中年禿頂男人,‘撲通’跪在那父母官面前,“大人,小的辦事不周,人在送來的路上跑了,請大人稍作休息,小的已經派人去追了,馬上就能帶回來。”

那父母官臉色一變,罵了一通,做足了場面。

肖雲景打個哈欠,正好也不用他開口拒絕傷和氣了。

“放心,你的那點意思本掌門明白的很。時間也不早了,回去準備準備,我們還得在日落前趕下一個落腳的地方。走咯~”

大搖大擺的離開,也不管那個父母官跟上來沒有,肖雲景只想着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回去洗個澡千萬不能染上這裡的氣味,然後快點啓程,不然今晚就算在馬車上過夜,某隻笑面虎也不會放過自己!

前方走來兩個大漢,嘴裡罵着聽不懂的髒話,手裡拖着個人,並不認得肖大掌門,徑直擦肩而過,瞧見後面的父母官立刻擺上了笑容,方纔那禿頂男人立即跑過來,給了那倆大漢抓回來的人兩巴掌,轉而對父母官連連陪笑。

過度的驚訝讓肖雲景呆在了原地,直到那兩個大漢在禿頂男人的授意下‘教訓教訓’抓回來的人時,肖雲景才爆出一句‘住手’。

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個雖然穿着光鮮卻掩不住手腕、脖子處傷痕的人,肖雲景張了張嘴,腳步變得有千金重。

老天爺,你耍我的吧,這算什麼戲碼!

那父母官以爲肖雲景回心轉意,立刻吩咐那中年男子把人帶進去重新整理一下。

“我不要,放開我!”已經接近嘶啞的聲音在衆人耳邊徘徊,當發現自己的怒斥是徒勞,轉爲了哀求,“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

邁開步子,走向那被大漢準備拖進屋子的人,肖雲景奇怪,自己就站在他面前,爲何他不看自己,也不向自己求救?

禿頂男人會意的命令那兩大漢放開人。

伸出手,木吶的在這個人眼前晃了晃,對方的眼珠沒有動。再靠近一點,對方似是感覺到了人體的溫度,狼狽的向後趴了半步。

“求求你們,放過我,我來生會給你們做牛做馬,求求你們,不要再碰我……求求你們……”

“他原本是紅遍一時的臨春班的紅角,那個時候要多威風有多威風,一夜甚至千金,一般的老百姓只能遠遠看着他的轎子進那些達官貴族的府第。可惜啊,風水輪流轉,成了個瞎子,不過只要這張臉沒毀就行。兩位請放心,儘管你們看他現在十分不情願的樣子,等會兒到了牀上,就是一個淫娃蕩婦,絕對包您滿意。”禿頂男人像是介紹自己的貨物般一一說道。

肖雲景不經意蹙緊了眉,撩起那在掙扎中染了塵埃的水袖,入眼的是數不清的淤青和一條條被繩子緊緊勒出的紅痕。

“他們給你下藥?”

禿頂男人自作聰明的以爲肖雲景是不喜歡強迫人的那類,在父母官的示意下解釋道,“用藥也是爲了讓各位貴客覺得物有所值,若是這位貴客不喜歡,我們可以換別的。”

“我沒問你。”肖雲景盯着那雙如點漆的眸子,如今,沒有一絲光彩。

“那個……您要是問他的話,需要湊到他耳邊,說話聲音再大點……”

“怎麼會這樣?”肖雲景回頭,瞪着禿頂男人的眼裡隱隱有怒火。

“這個……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瞎了。然後最近開始和他說話要大聲……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禿頂男人說話聲音越來越輕,不禁擔心是不是碰到這個戲子的熟人了……

那父母官心裡也是一咯噔,糟糕,這回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搞不好前面的工作都白做了。

肖雲景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生氣,只道是不忍心,打橫抱起如今贏弱的如秋風中最後一片殘葉的人。

後者幾乎把自己縮成一團,以求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

“求求你……放過我……我不過是一個廢人,求你放過我……”

“是我。”肖雲景湊近了那張消瘦的連下巴都尖了的臉,在那耳畔輕聲卻十分有力的說道。

聞言,耶悉茗的顫抖更厲害,連帶着聲音都抖的斷斷續續。

“不……不可能的……我……我在做夢,一定是……”

“……”肖雲景收緊了臂彎,把體重輕的不像正常人的耶悉茗抱在懷裡,“你那兩年的賣身契還在我這裡。小廝私自離開,你說主人要怎麼懲罰?那就,扣你半年的工資。”

“我……我……”話沒說完,人已經泣不成聲,猶如寒冷的冬天身邊突然有了一個火爐,蜷縮起身子,只是想靠那火爐近一點,近一點。

“縣令大人,你送的這個人我要了,謝謝你的美意。”肖雲景不冷不熱的說道,掃了一眼這些當事者,抱着懷裡瑟瑟發抖的人,沒回縣府,直接去了城裡的一個客棧,叫小二燒了熱水,再去請大夫。

試了試水溫,小心翼翼的把人放進浴桶,拿過一邊的毛巾,對着那滿身的傷痕,不知從何下手。

那傷,有鞭子抽的,有尖銳的東西扎的,有小刀似的武器劃的,也有不堪入眼的吻痕。

大概是感覺到了肖雲景沉默的原因,耶悉茗憑藉着直覺,把身體轉向了另一側,緊抿了脣,幾乎從嗓子眼裡擠出了話,“求你,不要看…...”

肖雲景平靜下內心的波動,握緊了毛巾,沾了水,去擦那傷痕斑駁的背。

“就算把你栓在羅剎門不是最佳的選擇,我也應該把你找回來。”

他的這聲自責耶悉茗沒有聽見,只是一味的往旁邊躲,想要遠離那雙手。

“我一個人可以的,求你,你先出去,好不好?”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逞什麼強?”肖雲景手上一用力,就把躲閃的人拽到了靠近自己的浴桶邊緣,擡高了聲音,“我已經夠生氣了,別再惹我了。不然我把你丟在這裡,讓你自生自滅。”

“我……”耶悉茗囁嚅了幾聲,面朝着聲音的來源,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我好想你……”

“你是傻子啊,既然會想我幹嗎離開,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真是活該。”肖雲景口硬心軟得罵着耶悉茗,突然有些鼻子酸,不敢去那張淚眼婆娑的臉,把注意力集中在擦洗那有一個深深齒印的左肩。

混蛋,他媽的咬那麼深!咒你祖宗十八代,一輩子不舉!

“這位客官,您不能進去……”小二的阻撓聲和門被踹開的聲音一起響起。

“我不是吩咐除了大夫誰都不準進來的嗎?!”肖雲景很不爽的回頭去瞪那小二,卻又一愣,“你,你們怎麼來了?”

踹開房門的人掃了一眼屋裡的情形,轉身就走。跟在後面的蘇行之無奈的聳聳肩,“那個縣令一回府裡,就找我們替他向你說情,段秋聽到後就跑出來找你們了,這是我們找得第五家客棧。”

肖雲景回頭看看那張茫然的淚臉,估計耶悉茗夫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你幫我看一下他,他眼睛瞎了,說話要大聲才能聽到。我去去就來。”

肖雲景追出客棧,抓了掌櫃問了一句,就朝東邊追去了。

拜託,這個時候別給我出什麼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男的戲!!!

而事實是,某人的確安排了狗血情節。(不能怪偶啊~段秋那張臉一個人跑街上,要沒人調戲,那是對他的侮辱,也是不現實的啊~)

不過,等肖雲景找到人的時候,段秋手裡的那塊磚正好拍暈最後一個地痞。

“……”肖雲景尷尬的笑笑,某些人就算沒了武功,也不能惹,尤其是在氣頭上!

“回去啦~~”

死皮賴臉的去拉那雙玉手,卻被手的主人毫不容情的一掌拍開。

“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他眼睛看不見,耳朵又不好使,身子弱不禁風的,不管怎麼說他是我的小廝,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就算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再說他的工作期限還沒到……別生氣了,我沒跟你商量是我不好……喂,你以前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啊……好了啦,我都低聲下氣的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嘛~”

“是我問你你想怎麼樣?你把他抱回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怎麼安置他?你給他洗澡擦背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許下承諾的那個人是我?他當初選擇離開,是清楚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你爲什麼要出現,你出現了爲什麼要出手?就算淪落爲別人的玩具,那是他自己選擇的,你憑什麼剝奪他的選擇權?”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口口聲聲哀求那些人,怎麼會是他自願?是那個縣令這樣跟你說的,是不是?你不能聽他亂講啊!”

“我是親眼所見。”

“……什麼?”由於過度驚訝,抓在對方手臂上的手不經意垂到了身側。肖雲景擰着眉,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表情,望進了那雙杏眸,“你……早知道他在這裡?也知道他的情況?卻都不告訴我?甚至你熟視無睹?”

“我是尊重他的選擇,既然他要離開,我沒權力也沒責任更沒理由要求他回來。”

尊重,就可以傷害嗎?不尊重,就是侮辱嗎?肖雲景搞混了,甩甩腦袋,用了十二分的力不容置疑的捉了段秋的手往回走。

“等他康復了我們再討論他的去留。反對無效!”